第十五章 影落沙河四人誓
影落沙河四人誓 漣漪再起,神珠再現。 他們說會護她一生。他說會娶她為妻。 但最終,她走入宮闈 而終究,玫瑰有刺。 春風急,秋風也狠,亂亂紛紛是紅塵。 數十日馬程奔波,終于抵達塔里木盆地。眼看蒼穹山在即,我心情更是起伏不定。 為了讓大家都保持最佳狀態,每日都會停下小憩,和之前要趕路到璽城斷然不同。據說就是有太多人連夜趕路,體力耗盡,最終在無邊無際的荒漠中體力不支而倒下。 這次我輪流和他們同騎,上次回去后才知道,策一直載著我有多累,和他人同騎,是難以享受快馬奔騰的馳騁快感的。 「接下來,才是真正的考驗。」策神色凝重,將馬系于綠洲的樹木下。 「那座,便是蒼穹山?!诡亯嬚Z出驚人,我看見他指的地方,只有個渺茫山頭在遠方,我們要先跨越這片廣闊無際的荒蕪沙漠,才能到達蒼穹山。 蒼穹山,屹立于大漠中央,越是走近沙漠,活著的機會就越渺茫。 半腳要先跨進地獄,才能抵達蒼穹山,姑且還不論之后的考驗呢。 可謂欲求神珠,先捨其命。 「渴?!箍釤崞G陽的暑氣直逼腦門,雙眼很不健康的只見漫天飄灑的塵土沙粒。 什么都沒辦法思考,只能如機器一般跟著他們三人的腳步前進,這比叫女生跑一千六還要煎熬,即便只是用走的。 熱氣蒸騰,我的五臟六腑還有血管好像被棉絮塞著的難受,好怕下一刻我就跟水氣一樣蒸發。 我們不像從前,打打鬧鬧的上山,胡言亂語說一些垃圾話,因為我們要保持戰斗力,好對付蒼穹山未知的挑戰。 沿著沙漠邊緣行走,才不至于被捲進流沙,我們好像難民沒有目標的游走在大漠中,五天五宿。幾日下來他們好像總想說什么,卻欲言又止,也許是口乾舌燥,我買的葫蘆裝水只能再撐一天了,滴水如命,不如不語。 我努力跟上他們的腳步,靜隨在后,用我剩下的力氣觀察他們。 他們神色嚴肅湛冷,在此炎炎黃土的砂礫中,也不經意有股寒氣環繞他們,氣場強大。連平時愛開玩笑的權朔,都嚴肅的板著臉顯得冷凜,難以靠近,顏墜就更不用說了。 顏墜的珠眸依舊執著而冷靜。 策的雙瞳仍然望著遠方而堅毅。 當我覺得筋疲力盡就要昏倒時,一個亦好亦壞的消息把我從這昏沉沉的大漠中拉回來。 「再走兩日便能到達蒼穹山。」策這一語,有好有壞,因為越近代表著越危險。 正值晌午,汗水浸濕了衣裳,我們暫歇在一棵稍微有陰影的樹下,啃著比學校營養午餐還難吃的雜糧,配著所剩無幾的水。 「凝宓,喝吧。」顏墜把他的葫蘆遞給我。 「不行,這你的水?!刮揖芙^他,在這緊要關頭,水視同命。 「我要你喝?!诡亯嫲押J拿到我嘴邊,半命令的語氣。空氣有一絲共振,心底起了漣漪,感動不自覺油然而生。 「好吧,那個借我看看?!刮艺湎У男∴ㄒ豢诒氵€給顏墜,目光不自覺轉移到他腰際上的玉笛,不墜笛在正午陽光照耀下,閃著熠熠光芒,彰顯它以翠玉製成的價值。自從我在玫瑰園見到顏墜的第一日,他便一直帶著不墜笛,那似乎對他很重要。 除了他不顧一切跑到城郊找我的那一日。 「好?!诡亯嬒乱庾R的皺了眉頭,取下不墜笛的那一刻,他的眼底閃過憂傷,因為那是他們家族留下的遺物。 「桐花?」我疑惑問道,笛子下方淺淺刻這一個桐花花瓣,栩栩如生,若我不仔細看,還不會注意到呢。 「我母親喜桐?!诡亯嫷淖旖枪雌鹨粋€淡淡的弧度,也是,若非喜桐,怎么會在留給顏墜的遺物上刻上桐花呢。 「我mama喜歡白玫。」我笑道,此時想起,憂傷居然減半。 忽然憶起在玫瑰園那晚,被如晶鑽一般的白玫引的入迷,即便我鐘情于冬櫻花。 顏墜和mama一樣,都喜歡白玫。 「我知道有個地方叫桐花巷,那兒的桐花如其巷名,美不勝收?!刮覍︻亯嬕押翢o顧忌,坦然向他提起桐花巷,拾去憂傷讓我想起桐花巷的桐花,撇除黑夜,那里真的很美。 「是么?」顏墜乾笑幾聲,彷彿對桐花巷不感興趣。 也是,那樣陰冷的殺手巷,和桐花不襯。 連著趕路,環境更加惡劣,果真要跨越塔里木,必須先葬下半條命,但眼看高聳入云的蒼穹山佇立眼前,又讓我多了一絲希望。 我們決定今晚好好歇息,以對付明日所有的嚴峻考驗。 一個看似荒廢的茅草屋,不遠處有條小河,周圍被黃沙圍住,映照著月光,委婉的閃著亮著,極似一條極光沙河。 「凝宓,我有些事想跟你說。」策淺笑,語氣蘊含無限的欲言又止。 我頜首跟隨策走到茅草屋外,終于要到了最后一步嗎,在我離開之前,是時候要坦承一切了。 「你早知道我不是凝宓?!箤ι喜哐凵竦拈W爍,我的話語一針見血。 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和他強調這句話,但他并沒有反駁,眼神猶豫而落寞,好似就要淹沒在這條荒蕪的小徑里。從他的深邃雙曈,憶起乍到桐花巷,那個我遇到的策,深愛著凝宓的策。 記得策說過,在找到神珠前,我只能是凝宓,是不是找到神珠后,他就能好面對自己,不再自欺欺人了。 「其實當你回到桐花巷,我便認出你不是凝宓了。」策終于說出來了,他無奈的長嘆,頓時我居然啞口無言。 「雖然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出現了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你。其實我很錯愕,我們約定好十八歲那年就要成親,離開桐花巷?!共咭幌肫鹉?眼神溢著幸福,淺淺一笑,眾多影子交疊,到最后到底我是不是凝宓,他也無從說起了。 我居然有些愧對于策,畢竟我已經習慣以凝宓的身分生活下去,卻不是他的凝宓了。 「那你是怎么進桐花巷的?」我問策,也許能透過多一點的交談,揭開他神秘的黑幕。 「我還年幼,宇文氏衰敗,我流落街頭,幸得師父帶我回桐花巷,習武殺人,以策一字埋名于桐花巷,但我沒有忘記我的姓氏和使命,我記得我父親的遺言,重建宇文氏?!购诎狄股退碾p曈交疊,就像黑潭一樣幽深。 「只有凝宓一直陪著我這個荒謬的少主……」策別過頭,不愿直視我。 此時我才知道,桐花巷只是策的一個跳板。 宇文氏先人,將來註定一統亂世。 終于所有的一切,都漸漸明朗…… 「也許凝宓會在我拿到神珠離去后回來?!刮抑肋@樣的結局,是對策最好的結果。畢竟,我終究是要回去的。 「抱歉?!刮颐髅髟谀X袋想過一堆要和策解釋的話語,卻只能在此刻濃縮成一句抱歉,空氣瞬間凝結。 「這不是你的錯,我也沒想過要你離開?!共吆孟褚呀涐屓坏拿鎸σ磺?此刻我看著他的雙瞳,好像沒有凝宓的影子了。 他別過頭不再多言,揚長而去。 隻身離開小徑,思緒極度復雜,談論到我要離開的問題,我又捨得嗎? 一個身著月牙白長袍的男子站在沙河前,月光閃爍,腰際的玉笛隨之發光,隱隱光芒。他伸手撫弄河中的水,夜晚,卻隱約散發著彩虹般的光芒。 他纖長的手指深入河中,似是玩弄著。 頓時,我怔住。這個場景重復交疊……一樣的場景,一樣的動作,一樣的背影,一樣的男人。 下一秒,腦海中浮起桐花巷的石刻印記,他玉笛上的桐花,他手執的白玫,他在桐花泉里的身影。 再次重疊……思緒交雜……沒錯,便是桐花巷。 他就是那日在桐花泉我看見的背影。 原來,他早就在為他的未來鋪路。 我和他的相遇,竟然是在在桐花泉。 「主子……桐花巷?」我遲疑的問他,顏墜卻良久不語,從他澄澈的珠眸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你怕我嗎?」顏墜的聲音微弱而沙啞,神色比月光還寂寞,蒼白的臉看不出血色,我感覺的到他那一點失措。 「不怕?!刮揖o緊抱住他,平緩他的無助,明明得知這種驚訝事物的人是我,我們都是活在地獄里的人。 殺人千萬只為茍全的桐花巷,替顏墜完成他的帝業,暗中除去路上的阻礙。即便它陰冷,卻只是為了成全另一個重大成就。 我居然能這么理解顏墜,原來之前師父一直出現是為了和顏墜聯系上。 此時我們緊緊依偎著,感受彼此的體溫,理解對方的過去。 跨越世代,瀲灩情愛。我們的相識,早就註定。 - 塵土飛揚,蒼穹山頂,伸手觸云。 “欲求神珠,先捨其命”的木牌佇立在一個巨大石門前,好生壯觀。 其實我最沒有把握的是第一關的四人同心,因為我不知道對神珠來說,什么才是最真誠的愿望。 「跪下吧?!顾麄內耸沽藗€眼色,彷彿早已知道要許什么愿望,心有靈犀,默契極佳。但我仍不知道要說什么,只能呆滯的跟隨他們跪下。 「于神珠跟前祈禱,不敢有一絲假話?!刮揖従弳埑鍪T上刻的字,他們深吸了一口氣,沉默半晌才緩緩說道。 「拓跋權朔,宇文策,顏墜,愿護凝宓一生周全?!?/br> 我怔住,頓時熱淚盈眶,他們居然會為我說出這種話,石門轟隆隆的開啟,我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們,他們如此有默契,這是祈禱,亦是承諾。 心中一懸,石門竟然開了,代表它承認我們的禱告夠真誠,我不禁有點愧疚,如果我離開了,你們還會護我周全嗎。 此刻,我是真的感動了。 四顆晶瑩剔透的神珠立于神殿中央,被萬物煉成,參雜一絲絲血紅色,約莫有一個手掌大,閃閃發亮,奪人目光。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瀲灩神珠,近一年的辛勞也算是值了。我真不敢相信朝思暮想的神珠就這樣出現在我面前。 咫尺天涯,我都忘了還得通過石像關卡才能拿到。 倏地,石像從天降落,掀起沉積已久的沙塵,就像龍捲風般席捲而來,我頓時間驚慌失措。 「凝宓,躲開!」權朔向前推開我,用劍勾勒出一個弧度,劃碎了石像,但又像觸動了什么機關,更多石像從天而降,我好像懂當時謝老爺描述的恐怖景象了。 「去安全的地方等?!箼嗨穱绤柕木嫖?此時他已自顧不暇,與石像周旋已久,他們三人齊心協力,石像卻不停的掉下,幾百道完美弧形在眼前劃開,絲毫沒有終止。 終于他們一笛兩劍,俐落而流線的姿勢在空中合而為一,技術發揮的淋漓盡致,散發刺眼的光芒,與空氣共振,振碎了所有的石像。 「成功了!」我高興的跳腳,為他們而喜悅,他們卻像全身力氣被抽乾一樣,癱軟難受,跪倒在地,。 「來,拿著。」我趕緊取下神殿上的四顆神珠一一交給他們,瀲灩神珠,萬物血煉,那種神圣的感覺,朝思暮想的神珠終于到手我卻無一絲快感。 原來到了最后一刻,我是會捨不得的,捨不得離開。 他們小心翼翼接過神珠,用最后一分力氣以最快速度跳起,急促的呼吸尚未停緩。 「快逃!」策失聲大吼,失措的指著神殿頂端,我尚未回過神,它就在瞬間崩毀。 屋頂裂開,圓頂的石頭直直落下,洞里發出轟隆隆的崩毀聲,四周的梁柱頹殘傾倒,連神殿也坍塌不堪,就像永遠不會止息的強震,上下左右劇烈的搖晃。 「凝宓!」一塊大石塊距離我頭頂約莫只有一公尺高,顏墜瞪大眼睛,下意識的立馬撲上我。 頓時,顏墜的背上鮮血淋漓,血流不止,旋即更多石塊要落下,我抱著顏墜,一個荒唐的念頭浮過腦海。 在這緊要關頭,我倒吸一口冷氣,我絕不后悔。 “立刻帶我們四人回璽城” 我拿起神珠大喊,聲音還顫抖著,我永遠都記得顏墜朝我撲過來的那一刻,眼底毫無猶豫,而現在我也是。 策和權朔難以置信的看著我,顏墜正要阻止我。 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吃錯了什么藥,但總覺得這才是正確的抉擇,我一生都不后悔的選擇。 畢竟,和他們相比我的愿望不夠偉大。 畢竟,和他們一起我的生活才比較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