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冰心難掩桐花雪
冰心難掩桐花雪 年底臘月將近,他們練武沒有一日停歇,越近冬日他們練的越勤,從清晨練到日落,甚至到了午夜時分也不罷休。 在這待得越久我就越害怕,我竟然會捨不得離開,離開這座無名山,離開他們。 陰陰晚風吹得門窗開開合合,吱吱作響,不安之感油然而生。 貌似也是在這樣的夜里,一個叫魏泱的女孩看見他的母親在怨恨和遺憾中死去,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活下去。 不時,魏泱會從這巨大的夢魘中驚醒,那種感覺就像隻身走在荒蕪的草原里,不知歸處,醒來時分她謹記的只有憤恨。 手不自禁的顫抖,我好怕在這樣的夜里,再次被丟棄、被放逐,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找到顏墜。 「顏墜……顏墜……」我隨手披上單薄的衣裳,如失了魂一般,大力的推開木門,任由強風灌進屋內,感受心臟大力的跳動。 在漫漫長廊中尋找熟悉的身影……終于在長廊的盡頭看見一個披著玄黑大氅的男子。我心跳漏了幾拍,加快了腳步只想奔向他,卻一個不小心跌進他的懷里。 「凝宓怎么了?!顾鐞鄣难凵褡屛业男娜缤瑲w巢的鳥兒那般安心,不安瞬間平息,他用他的羽毛大氅緊緊包住我。 「不冷嗎?」顏墜皺了皺眉,索性將整件大氅都披在我身上。 「不冷了。」我依在顏墜肩上,雖然同樣是在如此寒冷的夜里,我感覺多了暖意,少了悲戚。 一隻雪白的鴿子停在欄桿上,小巧的爪子安分抓緊,腳上用銀白細繩綁了一張小紙。 “壑軍已整,求珠順利” 「有私人軍隊很威風啊?!刮覐乃种薪舆^紙條,工整的小楷是盼月的字,一股酸意從鼻尖溜過,我裝做不在意的笑了笑。 「四年前,孫將軍同意我重整不墜壑軍,現有一萬精兵?!诡亯嫷闹轫J利而堅毅,像根釘子狠狠的向前釘,頗添王者之態。 「章盼月呢?」我實在太好奇,眼底浮起那名有著令人稱羨的妙容的女子,在圍欄前殷殷禱告的模樣。我知道,她亦同沐嵐愛著權朔那般愛著他的主子,顏墜。 「她是我的部下。」顏墜的話語冷靜的看不出絲毫情緒,對他來說盼月就僅僅是他成千上萬個部下中的其中一人嗎? 「咱們試試這個吧?!刮夷贸錾砩衔ㄒ皇O聫?1世紀帶來的東西,手機。 「拜託有電!」穿越至今我還沒開過手機,就只是為了有一天在需要的時候,保留它的電量,也許就是今天。 螢幕緩慢的呈現開機模式,我真是打從心底的感動。 「這在璽城可買的到?」顏墜頗目不轉睛的盯著螢幕。 我記得剛穿越的那天還是滿電,結果這么久沒開就只剩不到十趴。 「當然買不到,這是我自己帶來的?!刮覔P眸燦笑,忽然“咚”一個小提醒。 “12,25魏泱生日”我突然驚嚇,原來就要到我生日了,自己居然一點都沒注意到,我已經有好幾年不過生日了。 人人搶著過圣誕節,沒有人會注意到我的生日,從前只有mama記得,她離開后我也就沒心情過了。 「看著這個孔?!购L冷冽把我拉回現實,我想和顏墜一起拍張照留作紀念,我指著鏡頭,顏墜心中雖然疑惑卻也照著做。 能和古人拍照該是件酷炫的事,也許在未來的某天,還能給自己留一個念想。 「咔嚓?!刮災簧铣霈F我們的臉孔,他的容顏依舊俊冷,但拿下手機看著拍好的照片時,居然只剩下我一個人。 顏墜的人影漸漸淡去,旋即消失。 「怎么樣?」此時顏墜的目光如一個興奮的孩童,眼中閃爍著無限期盼,我還不忍心告訴他這個事實。 「沒電了。」我皺皺眉,以沒電為藉口,迅速把手機藏到身后收起來。 終究,穿越時空的現實贏了,你們根本不應該出現在我的世界里,我也不該來到。 「凝宓,總有一天你會回去的吧。」顏墜從背后擁上我,我卻是抽離的,那一點小空隙,就如同兩個世界的遙遠。 跨不過,也顛覆不了。 「或許吧。」這一刻我猶豫了,心中莫名一沉,我居然忘記了仇恨,我居然捨不得離去。 - 山間的冬櫻開了,開的搖曳生姿,如同花仙子輕盈飛舞。明明不是花季卻開的如此繁盛,這座山總能讓我驚艷,也許是大自然送我的生日禮物吧。 「欸我出去一趟阿?!刮規讉€月來都未下山過,眼看就要啟程蒼穹山,我必須以現代人的智慧下山採買一點東西。 「去哪?」我不過在空地上亂喊了,還真的有人回應。是策的聲音,貫徹了整個山巒。 「去買點東西。」策如鬼影般出現在我面前,我嚇的連連退步,他的輕功是越發好了。 「我陪你去吧,這么大片山嶺你要怎么下山?!共叨挷徽f以輕功帶我躍起,我呆呆地看著他沒反應,是因為忽然對策的一股陌生,他的作風比從前更加果斷,可能是他這些日子的蛻變。 - 熙熙攘攘,人潮眾多,這雖不是璽城卻仍熱鬧的擠滿了人。 「幫我找找有沒有大葫蘆吧!」我探頭看看攤位,尋找大葫蘆的蹤跡。 「要葫蘆做什么?」策疑問道,我看著他深邃的眸,彷彿還能憶起初識時的感覺,那樣陌生的我們。 「裝水……阿……」突然一架馬車飛快向我們駛來,迅速從我身側擦過,泥巴飛濺。 「蠻族人。」策俐落的轉到我身旁,張開大氅抵擋所有的泥沙塵土,從容不迫,速度如黑影快速,隨后泰然自若的拂去塵土。 那匹馬車上的人不知是哪個草原民族,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強搶民女。 如今連區區一個草原民族都能在晉國土地內胡作非為,真是狼煙四起的亂世。 此時我腦中聯想到的,不過是當初權朔帶我進璽城時說的那番話,窮人太多,可憐者太多…… 改朝換代,指日可待。 「我來吧?!刮艺焓忠嫠魅セ覊m,卻被他阻止。 「無妨,凝宓從不做這種事的。」策淡淡笑著,字里行間好像透露著我該要追著凝宓的影子生活。 卻又一絲感慨,他是真愛凝宓呢,桐花巷里的凝宓。 「你喜歡顏墜,是吧。」策突如其來的一句,這些日子來策其實都看在眼底,他不愿多問更不愿說破,此刻他雙瞳深不見底,口氣盡是無奈。 「宇文策?!刮也恢撊绾位卮鹚?只好喚了他的名字,看著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希望化解瞬間的尷尬。 「罷了,凝宓,十八歲生辰快樂?!共哒f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深怕今日不是我的生日。 是的,是我生日,魏泱和凝宓的生辰是同一日。 「謝謝?!刮逸笭栆恍?從策的瞳孔明顯看得見我的樣子,卻又模糊的蓋上一層凝宓的影子。 或許只有對顏墜來說,我是凝宓,亦是魏泱。 「欸?」一個人影襲過,我驚訝到拍了策的肩。 「師父?」策瞪大眼睛的看著我。 在璽城,在這里,我們到哪里師父就會出現,又如同鬼影倏然消失,是發生什么事了。 「桐花巷可能出了什么事?!共咄魄弥?/br> 「你不回去嗎?」畢竟策是堂堂少主,巷內不能沒有他。 「沒有找到神珠前,我不會回去的?!共哐凵駡砸?如同之前他望著遠方高山的表情,到底是什么讓他這般執著,非得要求得神珠,連桐花巷的事都能擱置一旁。 - 提著幾個儲水的大葫蘆,策再次以輕功帶我飛回山上,從空中鳥瞰,山林遍佈,綠草如茵,又是另番景象。 回去時策領我走另一條路,是我未曾踏足的小徑,樹一棵接著一棵,一片片林子。終于,顏墜和權朔出現在森林的盡頭,背后居然是一大片冰湖。 「是冰湖!」我欣喜若狂的尖叫,原來這是他們三人計畫好要給我的驚喜。 「生辰快樂。」他們三人異口同聲,我立馬奔向那片誘人的湖面,這根本就是名符其實的人間仙境。我向他們招手,示意一同下來。 「咱們快翻遍整座山嶺才找到這個傳聞四季都結冰的冰湖呢?!箼嗨肪瓦B在這么容易滑倒的冰湖上都顯得風雅絕代。 「這根本是做夢才會夢到的場景?!刮议_心的滑來滑去,無拘無束。我們四人皆笑著,共同頌讚這片冰湖。 和他們相處在一起,我總能忘記煩憂,也許這便是友誼。 「找到神珠后,我們再回來好嗎?」我們四人相識一笑,望著沒有邊際線的冰湖,如同我問的問題沒有解答。 此時的我可能只是童言童語,沒有人知道未來會如何,明明我們四人內心比誰都渴望再次回來。 哪怕再回來,早已物是人非。 哪怕再次回來,只剩下我了。 我仍愿意相信,我們四人的約定,永不分離。 我們說好不分離,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就算與世界為敵,就算與全世界背離。 但分離與否,早就上天註定。 - 夜如黑漆,即便我還嚮往那片冰湖,下午足足待了兩個時辰,但夜已深太過危險。 「生辰快樂?!诡亯嬕宦暡豁懗霈F在我房里,笑容可掬,雙手捧著……蛋糕? 「顏墜……」我突然感動的說不出話,他的袖口還沾著做了不知失敗幾次,而不小心沾上的麵粉。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這樣的顏墜。 也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用心待我。 「我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樣子的禮物,但這樣也許能撫平你一些離愁。」顏墜放下蛋糕,這種現代的東西,確實讓我歡喜。 也讓我受寵若驚,他居然記得我過說的一字一句。 「我很喜歡?!刮覔P眸一笑,喜悅的情緒不知如何形容,這大概是我最滿足的一次生日吧。 「今日到市集里如何?」顏墜順勢攬上我的腰際,要我坐在他到腿上。 他高挺的五官,頎長的身軀,白皙無痕的皮膚,就如同一朵脫塵高尚的白玫一般完美。唯一的敗筆,就是他袖口的污漬。 終究,一朵冷艷而無瑕的白玫,因為我而混濁。 「蠻族人竟敢在晉國眼皮底下強搶民女?!刮译m有些倖然,但雙手環上他的脖子,多了幾分親暱。 「那是司馬一族無能,終有一日,這些人民不會再受到迫害,不會家破人亡。」顏墜字字堅韌,句句堅定,好似這就是他要成全的大業。 犀利珠眸中散發炙熱光芒,和策一樣看著遠方,我明白這是野心。 顏墜的字里行間透露出,他不要有人跟他一樣國破家亡。 國破家破,顏墜要捍衛的,是整個國家。 顏墜要推翻的,是帝業。 帝業輝煌,使人心迷,幾代江山,留史而已。 「凝宓,事成后做我的妻子好嗎?」顏墜的眼神有片刻的閃爍,像是什么不安在抑制著他。 「那如果,你不應該活在我命中呢?」我依偎在他懷里,尋找還未消逝的溫存。 我并非自愿來到這里,總有一天也會非自愿的回去。 即便我不想,即使我留戀。 「但你確實活在我命里。」顏墜的唇毫不顧忌的貼上我,輾轉。 我沒有拒絕,心臟撲通的感覺眼神到臉頰的燒紅,顏墜澆息了我的羞澀,把我帶入這片難以挽回的大海,但好像有什么,硬生生把我拉進更深的恐懼中。 「凝宓……凝宓……」顏墜來回呼喚我的名字,好像這樣我就永遠不會離開他,他的唇向下延伸,至頸部……溫熱的感覺蔓延,他的手重重在我背上來回,有什么……正在暗汐翻涌。 顏墜除去自己的扣子,快速而俐落,緊接著他把我壓在床榻上,他似在尋找什么,雙手不安分的碰觸我的肌膚。而我卻如僵硬的尸體,只是呼吸的急促,我們的唇不曾分離,氣氛不停高漲到一個臨界點。 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在暗處,一點一點刺激著。 「不要。」看著顏墜結實的肌rou,在微弱殘燭中顯得他的線條虛虛實實,貌似……有什么似曾相識的場景佇立眼前。 「啊……」我雙手環抱腦袋,我永遠無法忘記那個晚上,我親眼看見爸爸和那個女人在mama的房間里,做著多么污穢的事。 這層nongnong的陰影,難以抹去。 「凝宓,咱們停下。」顏墜用理性盡力克制他的慾望,緊擁我入懷,語氣充滿憐惜,情意斂去。 「不……顏墜,并非我不想。」我垂眸不敢直視顏墜,語氣仍然顫抖。 「別怕,我不會勉強你的。」顏墜撫著我的雙頰,冷凜的珠眸滿是愛憐之意,他克制自己停下一切。 他知道我陷入了過去的夢魘,這么簡單的一句話,把我帶離重重陰霾中,這個纏綿我好多年的陰影。 幾分鐘后顏墜哄我睡下便走進院后的小樹林,我只聽見舞劍聲和風吹過林子的颯颯聲交雜,他正強忍著自己,用別種方式發洩,我卻只能呆呆躺著幫不了他。 我知道,每個人都有難以克制的情慾,包括顏墜。 我知道,就在要一發不可收拾的時候,他停下了。 我知道,他是真的愛我。 - 輾轉數日過后,樹木光禿禿的枝頭被寒冰包覆,我們終于要啟程沙漠。 「下雪了?!刮疑焓钟咏衲甓斓牡谝粓鋈鹧?冰冰涼涼的,觸感奇特,說要離開,我還是捨不得這片山嶺的。 「下雪有什么好樂的?」權朔把我當成孩子嘲笑,我看著雪花在他手里融化。 「凝宓你是初次看雪吧!」顏墜口中吐出若有似無的白氣,瀰漫在雪花間。 我點頭同意,我和顏墜說過我住在副熱帶國家,根本不可能看見雪。 白雪如泥,一碰便化開,我不自禁躺在雪地上,享受最近的觸碰。 「就當這場初雪,是出發尋找神珠的開幕式吧?!共呱钗豢跉?眼神堅定不移,口氣充滿斗志,志在必得。 他們三人跟著我躺下,共同享受初雪的來臨,還有片刻的歡愉,我們沒有說話,彷彿說出一個字就會破壞氣氛的靜謐,把握這一刻,不讓它從時光流沙中逝去。 愿這場雪,把時間凝結在這一刻,我們沒有身分的拘束,靜好歲月,誰也奪不去。 也許來年再降初雪,情景早不是如此。 我們靜靜望著湛藍似水的天空,其實比起站在高處俯視,高高在上,居高臨下的感覺。我更喜歡仰望那片如水波蕩漾的瀲灩藍天,尤其此時還躺在軟綿綿的雪地上。 但他們好像與我相反,他們充滿野心,想要睥睨蒼生。 三個多月下來,他們劍法已爐火純青,默契無縫,絕妙的搭配如同一場精彩絕倫的劍舞。 我相信他們,四人同心,其利斷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