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煙濤微茫權與朔
煙濤微茫權與朔 馬車不停蹄的趕路多日,顛顛簸簸,光是從桐花巷下山就要半日之久,可見桐花巷的隱密。不知多久后馬車終于停下,我覺得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久坐的不適以及搖晃帶來的乾嘔在我五臟六腑翻騰,我拖著疲憊,無論身體或心靈。 「我們住飯店嗎?」我用盡力氣,試著發出沙啞的幾個字。 「飯店?」策皺了皺眉,試圖從我口中得到解釋,但我懶的解釋,只是笑笑帶過。 「就快到了。」策見我不語,拍了拍我的肩膀,他常聽不懂我的話語,但也只是頜首不語,靜靜聽著我說的話,沒有多問。 萬丈燈火,繁星閃爍,我掀開馬車的布簾,映入眼簾的是一處偌大的宅子。 「我們要找的人叫權朔。」策沒有對著我說,像在自言自語。 怎么又是一個沒有姓的人?權朔,但我喜歡這個名字。 策推開大門朝里頭走去,這不是私闖民宅的行為嗎? 隨即一股nongnong的飯菜香穿越廊道撲鼻而來,這宅子很大,乾凈素雅,沒有過多花俏的裝飾,木頭的走廊增添了古典的雅緻。 「遠道而來,辛苦了。」一名著藍衫的男子走出,些許發絲散落肩上,如刀斧削過的白皙臉龐,深邃的立體五官,就像電視上的混血男模,擁有靛藍的眼眸和足以迷倒眾人的邪魅笑容。 也許因為他長得與眾不同,我遲遲不肯移開眼光,氣質出眾,卻又帶著親切感。 「權朔。」策忙著和他寒暄幾句,我卻趕緊跑進飯廳,桌上的菜好似散發著光芒,說著:快來吃我! 我當然承受不了,埋頭就吃,有嫩豆腐、酒釀清蒸鴨、干貝羹,我趕緊把它們夾進碗里,堆得像座小山一樣高。 「凝宓,這樣無禮!」策有些尷尬,用制止的語氣說。 「我……是真的很餓嘛。」雖然我很怕策生氣,但我還是捨不得放下筷子。 「無妨,她可能是餓死鬼投胎吧,她叫凝宓?」權朔語帶輕浮的開玩笑,示意策一同坐下,口中問的是策,看的卻是我。 「他說什么就是什么。」我只顧碗里的食物,一隻手指向策,另隻手拿起桌邊的紅燒雞翅大咬一口,在桐花巷可沒有這樣的豪華大餐。 我無力多想凝不凝宓的事情,只想先填飽肚子才有力氣上路尋神珠。待我們都大快朵頤,飽餐一頓后,我才真正認真的端詳他們,策和權朔并肩坐著,他們各屬不同類型,無法比較,給我的感覺卻又在無限延伸處重合。 「你是混血兒嗎?」我率先打破沉默。 「什么是混血兒?」權朔泰然自若的笑了笑。 「凝宓她總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策無奈的苦笑,平視我。 「就是有多種血統的人。」我耐心的解釋,繼續看著他不似漢人的臉龐。 「也許是吧。」權朔一個邪魅的笑容,翩翩風度。 「對了,你可有意一同尋找神珠?」策終于切入正題。 「沒興趣怎么見你們。」權朔自信說道,他與策相視一笑。他們十分有默契,權朔長我四歲,二十。 在每個人心里,都有一個深遠的夢,想用神珠完成的事,然而越吸引人的,就更危險,更致命。 夜晚蟬鳴的唧唧聲,使我的腦袋越發清晰,毫無傍晚的倦意。 并立在宅內的長廊,任由徐徐晚風吹過,看著夜空如墨,襯的繁星更加熠熠閃亮,策一直靜靜站在我身側,享受這難得的悠間。 「我一直在想,帶你離開桐花巷可是對的?」策幽黑雙眼閃過一絲不安,轉瞬又平息。 「是與非,對或錯,是靠自己決定的。」我笑了笑,策良久不語,好像認真在思考我說的話。 「我能問你一些事嗎?」我試著平視策,不畏懼的對上他的雙瞳。 「凝宓問什么,我就說什么。」策的語氣溫和卻時刻強調著凝宓二字。 「你在桐花巷扮演什么樣的位置?」其實我并不想知曉關于桐花巷黑暗的一切,只是想要更了解策而已,畢竟路途漫漫,總是多了解些的好。 「少主,次于師父而已。該我問你了。」策回答完畢,我答應的點個頭。 「你為什么急于尋求神珠?」策頓了一頓才問我。 「我想回家。」靜謐無聲,我倆都沉默了幾秒,只剩晚風吹拂的沙沙聲,我短短幾個字,并不足以表達我有多想回去,完成我該報的仇。 「凝宓你和從前相較,開朗了許多。」那股不安再次閃過策的雙眼,他不愿多談,只好轉移話題,在他的眼里,我看見一個人,凝宓。 我沒有反問策為何想求神珠,因為這一晚的他異于過往,話多,讓我無法捉摸他的心思。他如深潭的黑眸望著遠方,像是很遠的未來,我無法陪同他去的未來。 循著無人的石板路,我來到像后院的地方,彎彎新月,繁星閃爍,如星河,似星海。 魏泱,等到你看見星星佈滿天空的時候,mama就來找你了。 現代城市里根本看不見什么星星,光害太嚴重,看到一顆都足以興奮,十歲那年,我居然深信總有一天,星星會佈滿夜空。 mama說過的話時不時會在我腦海回響,直到我長大了不再相信,那段話也同時成為我復仇的動力。 以前的魏泱,真傻。 「星星這么好看?」權朔的聲音打斷了我對星夜的憂傷,轉頭一看,頎長的身軀挺立的站在我身邊,真不知道他是何時出現的。 「雖然少了,卻也多了許多。」與現代的零星夜空相較,當然多了,卻也只多了半片,永遠不會有佈滿的那一天,mama,是永遠不會回來了。 「你真是個怪女子。」我無視他的話語,認真的注視他,他這張混血兒的臉龐如果生在二十一世紀,不知會有多少女子對他一見傾心,可惜了,這種男子我惹不起,也動不了我的心。 「因為……我…」原本想接著說因為我不屬于這里,卻硬生生吞回了喉嚨,說了又如何,他也沒有能耐帶我回去。 「凝宓,傳說宓妃是伏羲氏的女兒,天資聰穎,世人皆稱洛水女神。」權朔的語氣帶了笑意,這和他口中說我是怪女子,可是個大反差。 「我倒不知凝宓有此含義。權朔,朔風,木蘭詩的課文註釋中說過,朔風有北方寒氣之意。」原來我也想賣弄一下造詣,卻迎來他的噗哧一笑,害我有些惱怒。 「那你可知我的姓氏,拓跋?」他含笑道。 是歷史課本提過的北魏鮮卑拓跋氏?要說看古裝劇,我看的也不在少數。陸貞傳奇里面好像有鮮卑人,蘭陵王也是北朝人,我再想頭就要炸裂了,歷史的一切對我來說就像一團打結的蓬松毛線,怎么解也解不開。 「拓跋權朔。」我認真的喊了他的名字,不敢相信一個北魏人就活生生站在我眼前。 「很少有人這樣連名帶姓的叫我,你很特別。」他溫柔一笑,就像對待一個小meimei的親暱,可惜你看見的魏泱,并不是這樣的魏泱。 晚風徐徐拂過他的臉龐,撩亂些許垂落的頭發,而他的眼底浮著憂慮,顯得更加撲朔迷離。 良久,他揚長而去,漸漸的他走遠,背影化成一個小點,隨之消失。 那位穿著藍衫的男子,拓跋權朔,薄霧環繞,煙濤微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