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交疊的回憶
程子昊蹙眉驚訝。 眼神里,滿是不可置信的鄙視。 這女人,單身、獨居。 出門竟然還會忘記帶鑰匙? 何舒晴看著男人的詫異,不由自主地垂眸,嘟著唇。 雙手不耐煩地敲著自己的高跟鞋,絲毫不覺自己有問題,臉上依舊傲氣十足。 程子昊看得有些恍神。 這似曾相似的畫面,健忘的習慣,不認錯的傲慢,還真是令人熟悉啊! 他記得,那是一個下著綿綿細雨的午后。 圍墻的一側,傳來陣陣哭得顫抖抽噎的氣。 程子昊肥胖黝黑的身軀趴上墻邊,掛著滿臉青春痘的小頭,挑著眉飛色舞的眉毛,爽朗的聲音朝啜泣聲叫去。 「嘿!你在哭什么啊?」 女孩梨花帶淚地轉過頭來,水汪汪的大眼里,滾動著斗大的淚珠。 「我mama出門了,她把門鎖了。」 女孩皺著委屈的眉,揉著紅潤的雙眸。 程子昊斜提著眉,笑得一臉僵硬。 他顯然不覺得這有什么好哭的。 「那你可以等你mama回來,就能開門啦!」 女孩盤坐在地,相互敲著手里兩塊石頭,滾著嬌憐的眼眸。 「我剛剛去找我mama拿鑰匙,想把我的鑰匙拿出來。結果,結果我把我和mama的鑰匙,都鎖在里面了。」 程子昊聽完,恍然大悟,臉皮不自然抽動著。 這女孩,邏輯怪怪的啊! 「啊?那你搞錯了吧?正確來說,是你把鑰匙鎖在家里了,不是你mama把門鎖了。」 程子昊輕快地糾正著。 女孩不甘示弱,狠狠地提起了下巴。 突然猛吸一口氣后,緊接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嚎啕大哭。 「哇!嗚嗚嗚。」 程子昊被鬧得不知所措。 二話不說便從圍墻的另一面,跳了過來。 手忙腳亂地哄著。 「喂喂喂,你別哭啊!我又沒有罵你!」 女孩完全不理會他的安哄,哭天搶地嚎啕叫著。 程子昊第一次那么手忙腳亂,被一個女孩整得狼狽不堪。幾次下來他終于找到了制服女孩的方法,能讓女孩能瞬間收起哭聲,嚇得縮在他的身后。 他很享受這種玩鬧挑釁的感覺,更珍惜這份保護女孩的經驗。 女孩開朗的個性,毫無心機。 但這份悠哉的個性下卻十分糊涂,忘東忘西已經是常態,有時甚至忘了自己走到了哪里。 但從未忘記的,就是與他的每一次午后小約會。 之后幾次,每到午后圍墻邊就會傳來陣陣委屈的哭聲。 女孩總是一臉無辜落寞地盤坐在地,雙手左右相互對敲著石頭,等著自己的mama回來。 程子昊有時帶著籃球,有時掛著一瓶水壺,翻過墻來。一臉詫異地跟著盤腿坐在女孩的面前,看著女孩一次比一次還要夸張地「鎖」門表演。 等女孩哭累了,便是他發揮的時候了。 他開始說一些笑話,天馬行空的想像,甚至穿插一些鬼話連篇的內容,嚇得女孩又哭第二回。 此后,每個夜里,這輕靈俏麗的女孩,總綁著高馬尾雀躍地跳在他的面前,肆無忌憚地進入他的夢里。 就這樣經過了數十年的寒暑。 程子昊看著眼前坐在圍墻邊盤著腿的女人,雙手還正在敲著那不服輸的習慣動作。 只不過,手里的石頭。 變成了性感女人的高跟鞋。 他的眼神變得柔和,寵溺。 嘴角漾起一絲疼惜。 「上來吧!」 蕩漾人心的磁性嗓音落下,緊接著何舒晴視線里晃進了一道身影。 不假思索地半跪在地,背朝自己,雙手勾在腰后。 作勢一個階梯的形狀。 「程子昊,你是要我踩你的背上去?」 何舒晴頓驚半晌。 這男人,怎么回事啊? 這兩個禮拜來,對自己死纏爛打。 一下冰冷得刺骨,一下沸騰著憤怒。 現在,既然甘于讓她踩在腳底下? 「廢話那么多!」 程子昊側過面,語氣冰冷不耐。 何舒晴考慮片刻后,決定踩了上去,因為她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她走向前去,環顧著可以著力的施力點。 隨后,抬起腳步。 突然,一聲含怒的低沉警告,破口罵出。 「何舒晴,你沒腦子啊!高跟鞋脫掉啊!你是想在我背上踩出多少坑洞啊!」 何舒晴尷尬一笑。 趕忙脫掉跟鞋,雙手拎著鞋子,搖搖晃晃再次靠了上去。 「程子昊,我上去囉?你等等可不要后悔,把我丟下去啊!」 何舒晴謹慎地確認著。 從她認識程子昊后,她只覺得程子昊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報復她那場烏龍的「抓姦」鳥事。 這回竟然那么好心讓她踩著,誰知道背后又有甚么目的? 程子昊冷眸甩過,不悅瞪著。 「何舒晴,你到底把我想成甚么樣的人?」 何舒晴勉強笑著,聳了聳肩。 隨后,她雙手搭在程子昊的肩膀上,害羞環繞著脹紅溫熱的脖子,腳踩在男人環勾在后的手心上。 程子昊膝蓋朝下用力,將微彎的身軀挺直起。 緊接著一聲若有似無的嗓音,悠悠揚起。 「沒想到,你竟然變重了。」 何舒晴順著程子昊的角度,趴在了墻頂端。 她聽到細碎的語音后,頓感些微不安。 「什么?程子昊,你剛剛說什么?我警告你,你不可以現在后悔,把我丟下去啊!」 何舒晴著急地踩著腳,扭著屁股。 程子昊怒眉一鎖,含怒道:「何舒晴,不要一直動啦!」 略帶責備的疼惜,讓何舒晴原本躁動的情緒緩了下去。 而真正讓她平穩的,是這份她苦尋多年的熟悉感。 可惜,稍縱即逝。 雖然只有一瞬間,封鎖的腦海里卻走過了數道畫面。 那是在一個清澈湍急的溪流邊,一旁的大榕樹隨著夏天的暖風,搖曳身姿。 上頭的蟬聲傳來陣陣惱人的煩叫,打擾了她安逸的午睡。 她睜開惺忪的睡眼,煩悶起身,大辣辣地盤坐在地。 鼓脹的面頰,吐著滿腹的牢sao,胸膛氣憤起伏生著悶氣。 這時,一旁伸進一張溫柔的手心,覆在何舒晴的瀏海前。 溫暖一語。 「小晴,怎么了?」 何舒晴滾著璀璨的大眼,抿著青澀的紅唇。 嬌嫩嗓音,任性地冷哼。 「明天哥哥,那樹上的蟬太吵了,你把牠們都抓下來,移到另一棵樹上好不好?」 男孩頓驚半晌后,無奈笑著。 「小晴,你知道那上面有多少蟬嗎?我們可能抓到冬天都抓不完啊!」 何舒晴別過臉去,眼簾下滾動的雙瞳閃了委屈的淚光。 男孩伸出拇指,抹過何舒晴眼角的清淚。 「好好好,你別哭了。愛哭鬼!又沒說不幫你抓。」 何舒晴瞬間笑得燦爛,剛剛的陰霾一掃而空。 男孩側頭苦笑,寵溺地揉著何舒晴的腦袋。 面對她又哭又笑的苦rou計,男孩即使清楚自己被騙,卻甘心遷就,甘心被她牽著鼻子走。 男孩把傾世的寵愛,都給了眼前驕縱的女孩。 這一切,何舒晴都清楚,也一直默默深藏在心底。 何舒晴雙腳黏在圍墻上端的磚塊上,一手托著一旁的墻面,身軀勉強輕靠著。 她不敢有任何的移動。 她不怕摔下去,不怕摔得四腳朝天,不怕皮rou上任何的疼痛。 她怕的是,眼眶里打轉的淚,不小心晃了出來。 那一道道被掀開的回憶,如洪水猛獸般不斷朝她襲來。 程子昊撐上何舒晴后。 撐著手,俐落的雙腳一蹬,便跟著爬上了圍墻。 但當他抬頭,卻看到何舒晴失魂般地望著黑暗的前端,滿腹愁腸的淚,艱辛地滾動在紅眶內,堅強地忍著。 程子昊內心抽痛,心疼地靠了過去。 「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說完,熟練地伸出拇指,便要滑過何舒晴的眼角。 何舒晴被拇指的黑影一晃,瞬間回神。 她警覺地朝后移去。 眼神里,滿是排斥和抗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