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寵有道(雙重生) 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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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擠眉弄眼的磨蹭什么?我讓你下車!你是聽不懂……” 啪—— 一柄合起的折扇毫無征兆地迎頭而來,竹制的扇骨徑直砸在他的鼻梁上,那侍衛痛呼一聲,頓時捂著鼻子向后退了兩步。 車簾隨著他后撤的動作復又輕飄飄地垂落下來,車外的一眾人馬只來得及窺見一抹曼妙的女子背影,以及與那女子親密交纏抱坐著的半張男人的臉,至于車內的二人容貌若何身份何許,諸若此類,均不得而知。 冽冽嗤笑隨之而起,冷白的手指探出車廂,不緊不慢地拾回了落在車轅邊緣的竹骨折扇,靛藍衣袖上繡工繁雜的金線猛禽順勢呈露,活靈活現的兇猛神態一如林中真獸那般放恣猖狂。 幾個侍衛默默對視一眼,都于彼此眼中探看到了相同的結論。 他們打擾了車上人的好事。 這人不是個好拿捏的尋常角色。 果不其然,尤在他們沉默之際,季世子的聲音已經先一步隔著簾子涼涼傳了出來, “攪了爺的興致,竟然還敢不知死活地在外叫囂,怎么?爺在自己的馬車里和美人風流快活,還要讓你們旁觀不成?” 他拈著個漫不經心的喑啞調子,話說出口卻是咄咄逼人, “前方不得通行?奉命巡查?你們奉了誰的命?禁止通行的官府文書又在何處?將蓋了府衙大印的文牘拿出來看看,若是拿得出來,這馬車隨你們搜,若是拿不出來,爺今日可要同你們好好討個說法。” 官府文書自是沒有的,距離最近的侍衛臉色一變,忿忿不平地尤要上前,一個領頭模樣的年輕人卻是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雙手交疊,沖著馬車的方向作了個揖,息事寧人似的客氣道: “前方的暗渠確實塌了一半,咱們也是好心提醒,想請您換條路走,只不過我兄弟的語氣急了些,還望您見諒。” 季路元慢條斯理地‘嗯’了一聲,“你說的還算是句人話?!彼鸲缚劭圮囬T,“今日這面子爺給了,掉頭?!?/br> 季十九俯仰唯唯,從善如流地扯著韁繩轉了方向。 …… 一場危機就此化解,直至馬車駕離原路駛出老遠,季路元才顛了顛膝蓋,“公主,起來吧?!?/br> 郁棠埋頭抵著他的頸窩,不動也不說話。 季路元垂眼看她,“公主?” 郁棠慢吞吞地抬起頭來,視線同他撞在一起。 她的眼眶不知何時泛了紅,黑亮的眸子里含著點要掉不掉的淺薄水汽,淚涔涔霧盈盈,一副好不委屈的萎靡樣子。 季路元當即一愣,“公主怎么了?” 他本能地慌了手腳,錦袍之下的五指蜷了蜷,極力克制著想要拍一拍她脊背的沖動。 “怎的突然……” “季大人?!庇籼囊б麓健?/br> “我知季大人此番并非心甘情愿,況且我的情況你也知曉,公主的身份于我而言不過就是個徒負虛名的空架子,我確實給不了季大人什么實質性的甜頭?!?/br> 她說到此處停了一停,抽抽噎噎地抬袖沾了沾濕濡的眼角, “但我到底與季大人相識一場,我以為你不會在意這些的,就算看在你我二人過往交情的份上,你也愿意幫我,可是方才,方才你卻……” 季路元眉頭緊擰,“方才不過是臨機應變之舉,臣并非要刻意親狎公主,也從未想從公主這里得到些什么,公主又何必……” “這話可當真?” 郁棠輕聲打斷他,小可憐似的向他求證, “如此說來,季大人并不覺得委屈,也還記得你我二人幼時的情分了?” 一向見不得她受欺負的季世子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自然是記得的,阿……” 他抿了抿唇,生生將那句已到嘴邊的‘阿棠’咽了回去,“公主莫要再哭了,臣真的沒有嫌棄作弄公主的意思,為公主做事也從未覺得委屈。” “那……” 軟噥噥的語調里添了些悶悶的鼻音,郁棠緩悠沉吟,鴉黑的眼睫輕顫著,悄悄窺了季世子一眼。 “那如果我想請季大人幫忙,將鄭頌年近來入宮的日子偷偷告知與我,想必季大人也不會拒絕嘍?” “……” 折騰了半天,敢情是在這兒等著他呢。 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自己被人擺了一道的季世子無奈地闔了闔眼。 他本該感到氣憤的,可知曉了郁棠適才并非是真的委屈涕零,潛意識里的第一反應竟是如釋重負地松出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他沒有讓她傷心落淚。 那廂的郁棠布好了套,尤在乘勝追擊著提繩收網,她挺直了腰背坐起身來,頂著一臉尚未拭凈的斑駁淚痕,有理有據地持續勸服他道: “季大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只看季大人對鄭頌年的私宅如此熟稔,便知你平日里定然對他有所留心。我不過問大人此舉所求為何,也無需大人做旁的事,只要你派人將鄭頌年進宮的記檔偷偷放在鳥雀籠偏門的墻角下,我自會尋個合適的時機前去取回,保準不會被人發現?!?/br> 她條理清晰,邊說邊不自覺地抬手去捏自己的耳垂,黑溜溜的眸子里明明還殘留著些許未散盡的水汽,眼底卻是亮晶晶的一片黠慧,起先的僝僽早就沒了蹤跡。 這是郁棠慣有的小動作,每當她生出什么籌算的鬼心思時,總會不由自主地摩挲自己耳下那顆血紅的小痣,自幼便是如此。 季路元不說話,只斂眸睥著她,凝睇的視線自上而下,最終落在她淺而纖薄的眼皮上。 那里還殘留著一層落淚之后淡淡的粉,如同碾碎了四月里第一枝盛放的海棠花,看上去滿眼的嬌怯柔軟,內里卻始終靈透鬼黠。 嘖,還真是半點都沒變。 季世子松了肩膀,懶懶向后靠在了馬車的軟椅上。 郁棠的手臂還搭在他的肩上不曾收回,眼下他身軀后仰,她便也被帶著向前傾身,發間的香露氣味撲在他鼻間,眉心幾乎要觸上他的鼻頭。 “季大人,這事究竟行是不行,你爽快些,給我個確切的回答。” 馬車行進的速度重又慢了下來,車外的季十九屏息凝神,生怕自己聽漏了哪句話。 季世子涼涼瞥一眼車外,抬靴一腳踹在門框上,感覺馬車恢復了正常的行進速度,這才緩緩嘆出一口氣,認輸似的妥協道: “行?!?/br> 他抬眼對上郁棠的視線,“不過無需公主親自去鳥雀籠取消息,左不過三四日,臣就會往公主的殿里送個婢女,屆時有任何消息,臣都會通過她告知公主的?!?/br> 原本攏在腰際的五指徐徐收緊,季世子略一使力,將郁棠從自己的膝頭抱下來,款款放在了一旁的軟凳上。 “還有,” 他從矮桌上挑起那方沾了茶水的帕子,二指捏著其中干凈的一角,難得主動地抹了抹郁棠的臉頰。 “公主先擦擦臉吧,下次若是再有什么事要交代臣去辦,公主大可省了這幾滴淚,直說就是了?!?/br> 郁棠訕訕抿唇,脖頸微揚,討好似的沖他囅然展顏。 漸漸的,那點燦爛的笑意又慢慢地淡下去,獨獨留了些真心實意的莞爾。 “多謝你?!?/br> 郁棠眨了眨眼, “季昱安?!?/br> …… 馬車駛入矮坡小道,晴朗的日光就此被高聳的山額遮去了大半。季路元執帕的手驀地一頓,半晌之后才轉身頷頸,神色晦暗地將手收了回來,直至入城都沒再說一句話。 第13章 回宮 ◎“哎,給我看看你那朝思暮想的小青梅”◎ 回宮的過程格外順利,季路元帶她走了緊鄰筒子河的東華門,只在入第一道門時出示了腰牌,而后便一路通達,出乎意料地暢行無阻。 郁棠看在眼里暗自咂舌,沿路卻還是如履如臨地壓著車窗的簾子,生怕哪一陣風吹得自己敗了跡露了臉,就此給季路元帶來些不必要的麻煩。 她本著個‘慎始慎終’的原則臨深履薄,殊不知自己這副食草動物般風聲鶴唳的乖慫模樣落在季世子眼中就變成了全然的可愛,季路元斂眸壓下笑意,倒出一盞熱茶遞給郁棠。 “公主這樣不覺得累嗎?”他指了指郁棠壓在窗框上的手臂,“放下來吧,不會有人查我們的馬……” 話音未落,行進中的馬車就已經被人攔了住。 “前面的,停下來?!?/br> 一道低沉男聲很快自車后傳來,郁棠聽進耳中一個哆嗦,隨即顰起眉頭,受疼似的蜷了蜷手指。 “嘶——” 那茶盞原被她完整地攏在掌心里,此刻盞口傾斜,其中茶水自然盡數灑在了她的雙手上。 可憐她指尖燙傷本就未痊愈,在外奔波的兩日又不曾上過藥,眼下創處驟然受到茶水侵蝕,立時便禁不住地痛呼出聲來。 “怎么了?” 季路元眉頭頓擰,反應極快地從她手中取出茶盞。 “燙到了?” 冰涼的手指擒起她濕淋淋的一雙腕子,輕輕按在自己的前襟上抹了抹,季世子低眉頷首,余光瞥見她發紅的指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湊近那處吹了吹。 “前幾日的燙傷怎的還沒好?” 他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此時的自己尚未來得及戴上那副寡情疏淡的偽裝,眉宇間的憂心緊張歷歷可辨。 “給你的藥沒有用嗎?” 郁棠點頭又搖頭,壓根兒沒聽清他在說什么,她心急地張了張口,是個想提醒他注意來人的架勢,可聽見那穩健步伐已然停在窗前,又趕忙噤了聲,二指點著車門,悄悄地給季世子使眼色。 季路元嘆一口氣,“沒事的,車外那是……” “是什么是?” 男聲又起,沉沉嗓音較之方才卻多了兩分玩笑的戲謔, “禁軍巡查,別磨磨蹭蹭的,立刻給我下車?!?/br> “嘖?!?/br> 季路元怏然看向窗外,“公主待在這里,臣下去一趟?!?/br> 言罷撩了車簾,黑著一張臉下了馬車。 郁棠做賊心虛地往角落里蜷了蜷,小心翼翼地掀起車簾的一角向外望去,她視野受限,目之所見便只有季世子側足而立的挺拔背影,以及與他比肩而佇,身姿體貌卻半點都不遜于他的年輕男子。 那男子看著約摸二十出頭,眉目端而俊俏,五官雖不銳利,周身卻自帶一股不怒而威的冷峻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