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過了好一會兒,維耶爾才想到自己應該要尖叫。 但是這個時刻來的太過突然,所以腦袋一片空白,自己甚至還在思索著把這臺車弄臟該怎么賠償。眼前的人一個是讓整個城市中omega陷入絕望的首長;另一個則是將來大概也會步上同樣道路的alpha女孩。身旁則是一個偏激卻抱持著理想的beta隊長。 而他們,不包括仍然在熟睡的女孩,正震驚的看著維耶爾彎下腰,然后試圖忍住不往下用力的衝動。 「媽的,你開快點好嗎!?」首長最先回過神,他往后用手肘敲了下連結前座駕駛人的車窗,而那個駕駛很緊張的回應: 「首長大人,因為開國紀念日剛結束的緣故,所以主要道路上有很多車跟人群……」 「用喇叭叭其他人啊,你們beta不是該很擅長工作嗎?蛤?」首長不滿的怒斥道,這個舉動讓他的女兒邊揉著眼睛邊醒來,女孩四處張望后,她一看見自己便臉色瞬間一白,然后假裝什么事也沒發生的縮到角落。 「我會盡力,首長大人……」駕駛人有些無力的回應,不知道他們是否受得了首長長期的冷嘲熱諷。 說到底,其實首長跟埃爾勒有某些部分還挺像的,這大概是為什么他們坐在一起卻沒有什么違和感。維耶爾拼了命的想分散注意力,可惜沒什么用。 方才的破水,對,那肯定是破水。已經幾乎奪去了大部分能夠思考的能力。維耶爾必須耗費全身的力氣才能不叫出來。這時候也管不著羞恥心和自尊的問題了。 這個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唔……」埃爾勒有些笨拙的伸出手來當自己的施力點,維耶爾讓整個身體靠在他身上。 自己和這位守衛隊長并不要好,應該說埃爾勒會找上他們只是因為他回來的時候凱薩剛好死亡。然后看到剛好有一群人可以被他所利用——只是沒想到后果會如此慘痛。 「你再撐一下。」埃爾勒低聲的說,他的聲音很低,沒有了以往的銳氣,現在他只像個平凡的青年,而不是滿腦子想要報復的狂熱份子:「……抱歉讓你們所有人受了這么多苦。」 「說這個也沒用了啦。」首長邊皺起眉頭邊說,他看向窗外,就連維耶爾也知道車速不但沒有加快反而還開始減速:「……泰格,你要是再不快一點,我回去就滅了你全家。」 「首長大人,現在這個情況……」 「算了閉嘴,停車。」 駕駛人乖乖地將車子停到一旁,而首長不耐煩的拉開門直接把駕駛人硬是擠到旁邊的座位,然后他坐下,握緊方向盤,用嚴肅到反而有點好笑的聲音說:「……跌倒我不負責。」 「混蛋你什么時候負責過——」 埃爾勒的聲音被高速運轉的引擎聲給抵過,但是他以強大的力量緊緊抓住自己,所以維耶爾仍然可以喘著氣,然后一邊在心里嘶吼著,拜託不要那么早,拜託再等一下! 但越是這么想,血混合著羊水,卻不斷地從體內流洩而出,彷彿是這孩子正在告知他已經撐不下去了。 維耶爾感受到一陣恐慌。 自己不知道要是失去了雷思,這個孩子,那么一路走過來還有什么意義,離開了拉薇和貓眼他們,為的就是不想要讓自己繼續后悔下去。但現況卻讓維耶爾難受到不禁只能往最壞的方面去思考。 車子持續奔馳,時不時還來個可能會翻車的大急轉。 那瞬間,自己感受到一股比凱薩死亡那時更糟的感覺。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 無比的寂寞,無比的荒涼,心里頭什么也不剩,蔓延起孤單,然后流遍了渾身上下。 接著,出現了一陣很小很小的踢動。 要不是因為疼痛而造成五感暫時的麻痺,不然可能還察覺不到。足夠讓維耶爾呆愣好幾秒,才知道那是腹中的孩子仍然在向自己宣告一件事。 他還活著,還沒結束。 「啊啊——!」更強烈的一波陣痛讓維耶爾握緊了埃爾勒的手,正確來說,應該不是握緊,而是近乎捏碎。 這世界很殘酷,經歷過的自己是知道的。身為omega,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被允許,最下賤的存在,最沒用的存在。除了生育以外就沒有什么功用。必要時,甚至需要舉起刀子,甚至需要從口中吐出威脅的話語,不然活不下去。 ——所以要活下去。 ——活下去去尋找,找到不需要刀子和惡語就可以生存的方法。 原來這就是自己一直想追求的。 不是和拉薇以及貓眼之間的愛情,也不是和其他人之建立起來的友情。而是這么單純的一件事。簡單到自己都已經忘記的事情。 「我們到了!」首長大功告成般的躺在座位上,在他們的面前,是一棟低矮的建筑物,離市中心還很遙遠,但這里的確是醫院。 「那、那個……!」在自己被埃爾勒扶起的同時,女孩突然說道,她的臉上還有淚痕,脖子上什至還殘留紅腫的痕跡,但是她很認真的說道:「大、大哥哥……要加油。」 維耶爾什么也沒說,只是微弱的點點頭,自己任由埃爾勒的懷抱擺佈。什么時候又要天亮了?曙光在天際線升起,刺痛了視野,明明好幾個月以前,自己才剛踏上那片黃沙地,以為會在勞改營庸庸碌碌的度過三年時光。而現在維耶爾卻被那時候踹了自己一腳,以為是個混蛋的傢伙抱到了醫院。 「餵!」埃爾勒直接撞開門,他在某些方面就是表現的那么野蠻:「快來幾個人,這個人快生了!」 后來維耶爾發現,埃爾勒到后來,越來越少用omega來稱呼其他人。這個發現意味著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但或許是在說明,人是可以改變的,這點不容質疑。 身體被放置在有些堅硬的床鋪上,不認識的臉孔取代了埃爾勒那魔鬼版的面容,似乎有人給自己打了針,所以更多的麻痺逐漸掌控了自己的身體。 在沒有太大力氣的耗費下。同時在第一道曙光照耀進醫院的窗戶時,原本是耳鳴狀態的雙耳,突然之間能聽得見聲音了。 雙眼盈滿了淚水。 ——歡迎來到這世界,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