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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撞擊著五臟六腑。 每吸一口氣都彷彿火在燃燒,稍微一動肌rou都好像要溶解。五感似乎全部都喪失了。唯一感受到只有下面不斷在推擠的撕裂。 「首長等一下會跟埃爾勒隊長一起回去首都做空開的談判。」帝倫抬起頭,他說的很認真:「我去拜託他們讓你直接上車。」 維耶爾連點頭的力氣都喪失了。有些模糊的視線映照著帝倫拉著妲尼安走出外頭,他不是醫生,總得有人跟其他人說明情況。 「維耶爾。」拉薇湊近自己,她在顫抖:「不要這么做。這樣等于又回到了以往的生活,什么都改變不了!你的孩子出生后也會被送走!」 沉默過后,維耶爾深吸一口氣,顫抖著喊: 「……我、要他活下去啊……!」 ——就跟我要你們活下去一樣啊! 想要喊出聲,突然之間好想要說很多話。維耶爾覺得生命真是種可惡的東西。每每都要等到最后關頭時,才想要告訴其他人自己有多抱歉,多想再好好聽他們說話,然后說自己真的很愛他們。 「拜託,你拿著手槍威脅了首長的女兒,那還有什么難得倒你嗎?好嗎,你會沒事的。」貓眼承諾道,他的手貼近了自己的臉龐,傳來一股炙烈的溫度:「沒事的。不會有事的。」 他在哭嗎?為什么哭?明明沒有什么悲傷的事不是嗎? 「你這個混蛋……」拉薇一邊說一邊抹去她臉上的淚水,然后吸了口氣低吼:「好不容易,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這里,這樣等于一切都白費了不是嗎!」 「只要他還活著就不是白費!」貓眼吼回去,他說的每個字都非常有力,像炮火一般打進自己的內心深處:「你不要任性了!」 維耶爾閉上眼睛,試圖伸出手感受腹部的胎動,但除了狂襲而來的陣痛以外,腹中的孩子連掙扎都沒有力氣了。自己知道要是再拖下去那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真奇怪,明明不久前的自己是個極度怕麻煩,而且也不喜歡小孩子的人。但現在為什么僅僅只是因為這樣就凄慘成這副德性。 不要死。 ——拜託你,不要死啊。 不能輕易地放棄自己的性命,上一次我沒辦法抓住凱薩的手,但這次我會帶你來到這世界上。 所以,不要死。 「維耶爾哥哥?」茱麗葉靠的更近了些,她和拉薇以及貓眼一直待在自己身邊。時不時就會有安慰的話語說出口。但維耶爾連呼吸都喘不過氣了,一句話沒辦法回應。 「維耶爾!」帝倫的聲音像是在一世紀后才傳進來,他快速的跨入室內,然后將手伸到了自己的腰際下:「老兄,現在我要把你抱起來了,會痛要說。」 然后在下一瞬間,他人所給予的溫度都消失了,維耶爾頓時感到一陣寒冷。騰空后疼痛彷彿加倍般的肆虐,讓自己忍不住發出了呻吟。 帝倫的懷抱很厚實,但卻不足夠給予自己用力的支撐,維耶爾想要回過頭看,因為一個殘酷到令人忍不住打顫的念頭掠過了腦海。 這似乎會是最后一次見面。 很有默契的,拉薇也看著自己,她沒有開口,正如他們有一如往常相處的那樣,只是靜靜的,沒有一絲表情的望著自己。 然后,她拉起微笑,一邊哭一邊笑著。 一句話也沒說。 茱麗葉仍然用不解的眼神望著,但是她看到拉薇的表情,思考了下后決定用揮手道別代替淚水。 然后,那間充當醫療站的警衛室就這么遠離自己的眼前。帝倫的腳步又急又快,維耶爾看見了漫天星空在頭頂上展開。 可能過了幾秒鐘,也可能是幾分鐘,帝倫喘著氣停了下來,他來到一輛箱型車面前,在星夜以及周遭燈火的照耀下,白色廂型車看起來閃閃發光。 一旁跟著的貓眼和妲尼安幫忙拉開車門,而里頭坐著的人皺起眉頭:「抱歉,已客滿,請搭下一班車。」 「首長大人,很抱歉我現在沒心情開玩笑。」帝倫咬著牙說,維耶爾感覺到自己被輕輕地放在座椅上,雖然仍舊採取坐姿:「老兄,就送你到這了。」 在自己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帝倫的聲音便離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貓眼,他走近一步捧起自己的臉,緩慢地開口: 「活下去,我們會等你。」 「……我知道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維耶爾倚靠著車門,然后讓妲尼安捏了下自己的臉龐,接著看著他們走遠,越來越遠。四人座的面對面座椅,對面坐著首長以及他的女兒,而自己的隔壁則是埃爾勒,他一看見自己便有些慌亂地問道: 「餵,你還好嗎?」 維耶爾想要回答,但最終還是搖搖頭,試圖專注在眼前,例如想著該怎么樣才不會弄臟車子。血液似乎還在持續流,但自己很努力不叫出聲。 大概有人囑咐司機要開快點,這一路上都在顛簸,勞改營逐漸被拋在后頭,鐵絲網和黃沙地、一望無際的平原和偶有起伏的丘陵、仍未融化的雪以及被血染紅的地面。 那些構成自己生命一部分的記憶。 「……你不能彎腰。」首長突然翹著腿開口,他邊說邊皺起眉頭,而他的女兒似乎在熟睡:「這樣會壓迫到小孩,想當年我老婆生嘉莉波的時候還難產,明明是omega欸!結果生個小孩就幾乎要了她半條命,你說是不是很不合理?」 「拜託你閉上嘴巴。」埃爾勒忍著怒氣說道:「如果你真這么關心omega的話,那就把生育法廢掉啊!」 「不要。」首長回應,他們的關係為什么可以這么微妙?「餵,omega,再撐一下,你很快就會到醫院了。」 聽到首長這么說,維耶爾覺得舒坦了一點。痛感沒有減緩,但血卻已經沒辦法再用意志力抑制。自己忍住陣痛,然后艱難地安撫著肚里的孩子。 接著,突如其來的,一股熱流似乎緩緩沿著大腿流進了腳踝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