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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向祎低頭盯著手里的喜帖,許是喜帖準備的很倉促,手寫的新郎名字暈開了些許,再次抬首整個緊繃的精神得到了瓦解。 新郎是她的前未婚夫林庭,新娘是她早已撕破臉皮的堂姐鐘美縵。這兩人結婚了倒是對她是一件好事兒,至少不用面對煩人糟心的事情。 收起喜帖放入抽屜里,她繼續準備著教學方案和備課筆記,眼神時不時瞥著正在充電的手機,思緒在不自覺中放空,沒了興致。 合上打印出來的教材,拿著手機不信邪的查看網速,點開季林景的頭像往下拉,也驚奇的發現季林景已經不發朋友圈了。 要知道季林景以前的朋友圈是很亂的,什么在酒吧群歌艷舞,什么在ktv點了多少小姐。這些似乎是在她的出現后消失了。 想到朋友圈是可以屏蔽人的,她給周惠發了消息問問季林景的朋友圈,很快就收到了一張和她一模一樣的朋友圈。 就在她有些沾沾自喜的時候,季林景的微信信息跳了出來,手機先是微微一震,查看信息就看到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拍了拍季林景。 [季林景]:拍我干什么? 還能干什么?都一周不曾見面了,當然是想你了啊。 這些話她可是很靦腆的不敢說出口,于是就把喜帖的照片發了過去,輸入框上停頓了好幾秒鐘,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季林景]:我們還不能結婚。(啾啾比心.jpg) [季林景]:鐘老師等等我。 不知為什么,當她看見這一行字的時候,心情陡然下沉了好幾寸,即將破蛹而出的不滿在下一條消息靜了下來。 重復看了好幾遍,默默的保存這條信息。 [季林景]:等我告白求婚都來一遍,你才可以嫁給我(啾啾拋媚眼.jpg) 大概是知道她喜浪漫才如此的吧。她抿嘴一笑,抱著手機回到床上,故意冷落季林景好幾分鐘才回復,故意問。 [鐘向祎]:你是打算重新追求我嗎? [季林景]:是,還請鐘老師放一條生路。 [鐘向祎]:所有人都說我很難追的,能不能追上就看季二少的誠意了。 [季林景]:鐘老師手下留情,你總不能看你未來的老公吃癟受傷的吧。 讀完這條信息就轉了個軟件打磨時間,看了會兒視頻才看到季林景的無數個問號,似乎在詢問她為什么突然消失了。 不多時追求者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氣勢洶洶的先發制人,“寶貝,不回復消息是怎么回事?難道你看到林庭結婚了,你也想湊上一腳?” 男人的腦回路令她有些搞不明白,錯愕“昂?”了聲才反應過來男人是吃醋了,想到他們如今的關系是在曖昧時期,不宜那么老夫老妻的模式。 所以鐘向祎努力壓下唇角的笑,“季同學,我和你現在什么關系也不是,你是不是沒資格管我做了些什么呀?” 電話里頭洶洶的聲音像是遇到了滅火器熄火了,半響訕訕一笑,“好了寶貝,我這周日會帶啾啾去你家做客。” 果然季林景很會投其所好,這無疑是讓她沒有拒絕的機會,因為她是真的想現實中好好瞅一瞅啾啾,然后把照片發到媽粉群里,讓人羨慕。 在百般糾結之后,鐘向祎裝著一副遺憾的模樣,說:“你見過剛曖昧就到對方家拜訪的嗎?曖昧是那種朦朧美,酸酸澀澀的那種。” 隨后她輕輕笑出了聲,三四秒后語氣非常凝重的開口,“不過我可以先讓啾啾上個前學班,你把啾啾帶過來就好。” 也不知道電話里頭的男人怎么了,打火機的聲音響了一瞬,竟然揣著明白裝糊涂,“鐘老師,學生的家長需要時刻陪同的。” 鐘向祎眉頭一皺,“季林景,別吸煙。” “你先讓我同意去你家。”里頭忽然傳來不重不輕的敲門聲,季林景收斂的戲謔的語氣,沉聲道:“進來吧。” 電話還未來得及掛斷,鐘向祎就聽見一道女聲嬌滴滴的傳進耳畔,莫名很刺耳,心像是被一塊大物件給砸中了,堵在其中難受又敏感。 只要季林景不主動掛斷電話,她自然也不會輕易掛斷,因為她想聽聽這嬌滴滴的女生究竟想做些什么,一時間覺得自己的心很窄,容不下其他人。 這莫非就是吃醋的感覺? “季董,這是你要的文件。”女生的聲音估計是夾著的,聽得人反感,“您的咖啡不加糖,還有煉奶。” 大概聽得出來女生正在獻殷勤,季林景又像是默認般的沉默,鐘向祎故意清清嗓子,稍微捏著嗓子道:“季董事長,約我的人從這兒排到了F國,你不來是你的損失哦。” 隨著鐘向祎說出這句話,季林景憋了半天的郁悶終于消散,有了理直氣壯的氣勢:“那感情好,我肯定去。” 鐘向祎被這理直氣壯翻了個白眼,正準備掛斷電話的時候,女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看來我什么都不用做就完成了任務,季董別忘了承諾過我的加薪。” 話都說的那么清楚了,鐘向祎哪能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季林景策劃的,氣的她直接掛斷了電話,又覺得策劃這幾句話就加了薪,雙林娛樂的錢真好賺。 晚上的時候,微博忽然鋪天蓋地多了很多條關于季氏集團董事長負面新聞,一條條皆是有指向性的證據,犯過的罪都列在其中。 其實她也不喜歡季林景的大哥季林霆,總感覺那笑是鄙視和看不起人的,再者她也知道季林霆為什么急需弟弟們結婚。 根據季林景所說,季林霆看似不舉的情況下也是個同性戀。這消息是他和三弟查的很辛苦的,要不是大哥急需一個繼承人,他們估計也不會想到那么多。 至于季林霆藏了將近二十年的人也曝光了,所有人都驚訝季林霆這招賊喊抓賊的cao作很讓人疑惑,明明自己是同性戀,為什么不讓弟弟也可以是同性戀。 鐘向祎還很記得高考前幾天是見到過季林霆的,當時她在做卷子的時候,收到了一條陌生短信,說是到某個地方見一面,她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三更半夜的誰會樂意出一趟門見不重要的人呢,反正鐘向祎是很不樂意的,在短信明確說出是季林景大哥身份時,她才勉強重視起來。 本來想聯系一下季林景的,可下一條短信就是說別讓任何人知道,否則后果自負。想到有錢人家的后果就有些來怕,她只好趁著父母睡覺的時候悄悄出了門。 入夏的夜風是悶悶熱熱的,她跟著地址走有些沒安全感,隨著路燈漸漸稀少,一條路似乎是走到黑的,才害怕停下了腳步。 貓叫聲突兀的響起,為這氣氛添了無盡的詭異和怪異,風也大了些許,似乎捎著冷意。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嚇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頭都不敢回一下,整個精神是緊繃著的僵硬,腦子里全都是靈異事件。 好在身后的人看出她的戰栗,禁不住笑出了聲道:“你走錯路了,大哥約你在茶藝室見面,不是約你在馬路上。” 茶藝室是最近新開的工作室,因為她長時間埋在知識的海洋里,并不知道茶藝室的方向怎么走,只記得是大概在這個區域。 鐘向祎聞言頓時松了口氣,欲哭無淚的跟著年輕男人的腳步,路燈將她的聲音拉的窄長,似乎再說她走的是一條死路。 抵達茶藝室時稍微觀察了一番,布置文藝風雅,就見到一位身穿西式三件套的男人坐在中間,那臉和心上人有著三分的相似,尤其是眼睛。 男人行為舉止很是儒雅,斟了兩杯茶推到她面前,茶香味立刻散開充斥了整個房間,陳香味十足,令人的心情好上了些許。 許是這年紀的她沒有太多的心思,禮貌地接過茶,抿了小小一口,忍不住靈魂發問,“大晚上的喝茶不怕睡不著嗎?” 茶是有咖啡因的存在,喝多了可能會失眠一晚上。所以在她高考前都不怎么喝茶和咖啡,這一次因為季林景的大哥破例。 雖然不清楚大哥喊她來這兒的原因是什么,但思來想去也和季林景脫不了干系,是不是被大哥發現她喜歡季林景了呢,想讓她滾遠點呢。 季林霆愣了一下,唇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先道了歉:“抱歉,凌晨兩點喊你過來。我家二弟才睡著不久,只有他睡了喊你過來比較安全。” 這抹笑實屬令人感到不適,眸底也見不到任何笑意,像是皮笑rou不笑的人面木偶。在鐘向祎的觀察下,判斷了笑中的含義,輕蔑和偽裝。 暫時性放下各種繁瑣的思緒,鐘向祎不明白究竟是有什么大事需要三根半夜擾人清凈的,還需要確保季林景進入了夢里。 她思忖片刻,佯裝揉了揉犯困的眼睛,把茶擱到了桌面上,“有話直說吧,我還得趕回去做卷子。”準高考生的卷子是永遠都做不完的。 “你喜歡小景對吧?”季林霆言簡意賅,“我的目的也很簡單,不要糾纏小景,小景未來是要到國外上學的,不要因為你,讓他和家里人鬧。” 聽到這話,鐘向祎的手止不住的顫抖,下意識攥緊拳頭掐進了rou里,疼痛感霎時遍布了整個神經線,使她懷揣不安的心稍微平靜了些許。 她猜的不錯,季林霆果然是來叫她不要不知好歹。呼吸深深淺淺的落下,平展了手心才發現指甲嵌入的極深,都落下了紅印。 雖說很想問出口一些問題,她想了想還是把問題咽下去,故作顏開,“我是喜歡他,但也沒打算和他告白。他有喜歡的人,那個人不是我。” 季林霆指腹敲了敲太陽xue的位置,默了足足十秒鐘,端起guntang的茶吹了吹,喂到唇邊喝了一小口,“那更好。我希望你從現在開始不要接近他,更不要和他說話。” “……好。”話音盡顯諷刺,低下頭一顆豆子般大的眼淚滴在手心上,她握緊了拳頭,張了張嘴,最后還是閉上了。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見到季林霆,對季林霆的印象不怎么友好,因為她也是有自尊心的,討厭被別人輕蔑。 反正也快高考了,也快畢業了……現在開始不接近才能更好的忘掉,可是她完全低估了季林景在她心中的分量。 遠遠的觀望是有多酸澀,明明只要她主動開口說一句話,季林景就會笑著喊她的名字,還會給她帶很多好吃的。 還好這樣煎熬的時日并不多,她高考結束就換了手機號,為了就是避免季林景的聯系,她知道內心的欲望在逐漸擴張生長,就像是個蒼天大樹,連跟都會死死埋在地底下,到時候連根拔起會有多痛。 所以她一直保存著畢業照,甚至還打印了幾張夾在錢包夾層,時不時會在壓力極大的時候拿出來看一看,看著看著就特別的憋屈。 暗戀一個沒有結果的人,就好像下了一場極大的暴雨,想和你借傘又不敢,只好獨生一個人佇立在雨中,連看你的機會都沒有了。 * 夢里的一切變得很清晰,鐘向祎倏地睜開眼睛,下意識小口的喘著氣,看著周圍多年不變的布置,還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高中時期。 旁邊的手機不厭其煩的震動,她抓過手機緩了一會兒,擦拭臉上的淚痕和冷汗,接起電話并未先開口,而是靜靜的等著季林景開口。 “寶貝,我大哥的事情解決了,下周五我帶你去三弟家吧。”季林景心情幾乎很好,“那時候三弟忙著處理季氏集團的事情,家里剩下兮行和啾啾。” 聽著安撫人的聲音,鐘向祎勉強將噩夢拋出腦外,雜亂無章的呼吸慢慢平靜,“季林景,高中的時候不是我不要你。” 口近乎是比腦子說出這句話的,她不想二人之間有任何的隔閡,所以才會想把事情全部告訴季林景,想說她一直很愛他。 季林景笑問:“你如實招來,你所說的都會成為陳堂證供。” “你大哥找過我,讓我不要影響你……”鐘向祎長話短說,“那時候我以為你喜歡的人不是我……” 季林景忍不住爆了粗口,一圈打在方向盤上,車鳴聲急促亮了一聲,“我大哥這人向來如此。算了,提他也沒用,他現在可是偷渡人未遂,要被關進監獄里的。” 微博新聞都說季林景偷渡人,可是并未指明是偷渡的誰。鐘向祎腦子很快就浮現了個外國相貌的人,低聲問:“是不是兮行?” “是。”季林景說,“大哥想要啾啾成為繼承人,不惜想要三弟和兮行的命。還好我沒讓你住我家,不然你極有可能還會和我大哥見面。” “江悅的事情呢?” “江家丟不起那個臉,江悅出軌的對象又不想娶她,所以江家把江悅送到了國外。林庭也要和你堂姐結婚了,我大哥進了監獄,我媽也經不起什么大浪了。寶貝,以后我們的世界就沒有所謂的反派了。” 鐘向祎發自內心笑了笑,輕輕“嗯”了聲。 特別的幸運。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