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綻放之三十九 - 云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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羿若夕為杭州首屈一指的花魁,艷名四播,多少公子哥兒不惜傾家求見,但總是不得其門而入。聽說她不愛財,只慕才,總是擺下啞謎陣讓人傷腦筋,這到底是高雅脫俗,還是巧施妙計自抬身價? 這天,正是題間閣每三月一次的「花月佳期」。 偌大的花廳內,不見倚紅偎綠,不見猜拳鬧酒,只見近百名尋芳客全都乖乖端在椅子上,臉上全是企盼和焦慮。 正橫樑上垂下一幅十尺來長的錦緞,上面寫著斗大的二字「蟲二」。 「各位公子,誰人可以猜到錦緞上兩字含意,若夕姑娘便會設宴款待。」侍女春音清脆俐落地說,大廳內不由一陣sao動。「限時一炷香。」 花客們為了一親香澤,全都陷入苦思當中。他們有的低首沉吟,有的皺眉踱步,有的搔破頭兒,外人不知,還以為去錯了科舉試場。 「這『蟲二』到底是什么意思?這么久也想不出來,你是秀才還是蠢材?」一位錦衣大爺輕叱身旁師爺。「又說自己學富五車,吹牛吹得比天還大,告訴你,要是今夜讓金元那匹夫拔了頭籌,我定把你拋到西湖活活浸死!」 「錢爺,這啞謎恁地古怪,這二字拼在一起,一點意思也沒有,莫不成是若夕姑娘故意刁難?」 「我不管!總之若夕這妮兒我志在必得,要是這謎兒給別人猜中,你便買定棺材吧!」 「是是。」那師爺臉色發青,額上全是泠汗。 ----這滑稽可憐相,只教身旁的小廝曲云岫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蟲二,蟲二,蟲二,這是什么意思?是猜詩猜詞還是猜字猜物?這樣茫無邊際的教人如何猜想?」 「吃花酒也要動腦筋?歡場不是以金錢掛帥么?是這些人附庸風雅?還是吃飽飯沒事找事?」 「大好男兒不思進取,只顧寄情風月,風月二字,真是誤盡蒼生……」 「等等,什么?風月?」驀地,曲云岫腦里靈光一閃。 到底年輕,沉不住氣,曲云岫臉上不自覺泛著微笑。 「小子,你笑什么?」那錢爺的眼睛倒厲害。 「沒什么。」曲云岫連忙否認。 錢爺挑眉:「你知道謎底吧?快告訴我!」 「錢爺太看得起小人了,小人當然不知道。」曲云岫猛嚇一跳。 「不,你肯定知道。告訴我吧!我不會虧待你,白花花的銀子,你要多少,我給多少!」 「錢爺,我真的不知道。」 「五百兩。」 「錢爺……」 「一千兩。」 「我實在不……」 「五千兩。」錢爺沉聲說:「小子,這些銀子足夠你花一輩子了,別不識抬舉!」 ----這真是一個曲云岫連做夢也沒有想過的大數目,自己每月的工錢只是四兩三錢二,認真算算,要賺上一百年…… 看到曲云岫沉吟,錢爺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他把一大疊銀票掏出來,硬塞在曲云岫手上:「小子,這是五千兩銀票,豐記錢莊,全國通行。」 「但錢爺,」曲云岫很猶疑:「我只是猜想而已,也不知對不對……」 「你先說出來,猜對了賞你五千兩,不對也給你五十兩,我錢可通不會叫你白花腦筋的。」 曲云岫也實在佩服他的鍥而不捨。這錢可通雖是其貌不揚,但總算豪爽利落;自己雖是猜著謎題,但總不能站出來說答案吧?要是不說出來,又怎能証實是否猜中,猜謎不揭,只怕自己今夜無法安眠了…… 終于,曲云岫在錢可通耳邊低語幾句---- 「哈哈哈!若夕姑娘這謎兒到底叫錢某猜著了!」錢可通聲如洪鐘,震動了花廳內所有人。 「錢爺,請。」春音說。 「蟲二兩字,并未成形,兩者皆缺邊,若把二字加邊,便成風月,那意思即是----風月無邊,無邊風月。若夕姑娘,錢某可猜對了?」 花廳內一時成了死寂,大伙兒屏息靜氣,只待羿若夕姑娘親揭謎底,便知道今夜花落誰家。 「錢爺高智,若夕受教了。」小樓上傳來羿若夕婉約如詩的聲音。 眾人轟然嘆喟,這答案刁鑽古怪,真是聞所未聞。同時,大家也知道那錢可通雖然富甲一方,但胸無點墨,這謎題絕對是請槍猜破的。俗語說,錢可通神,他爹娘果真沒取錯名字。 就在種種不甘、妒忌、氣憤、感慨的目光注視下,錢可通躊躇滿志地給春音請進小樓。 曲云岫猜中謎題,還賺了巨額銀兩,但銀票卻突然變得很重很重,猶如鉛鐵般,重甸甸地壓在她的胸懷上。 ----曲云岫曲云岫,你真是財迷心竅,居然為了銀兩,親手把鮮花插在牛糞上…… 禁不住內心的忐忑不安,曲云岫不由自主地走到小樓旁邊的竹林里,踟躕徘徊起來。 三更鼓響,小樓上華燈驟滅,卻未見錢可通下樓,他,果然在羿若夕香閨里留宿。 ----若夕姑娘可以為一千個理由委身于錢可通,但如果只為了自己一時貪念和好勝而受到糟塌,曲云岫絕對不能原諒自己。 和所有人一樣,曲云岫把滿腔抑憤發洩在毫不相關的花草樹木上,把竹子上弄得「啪啪」作響。 「竹子開罪你了?為什么拿來出氣?」背后驀地傳來了一把熟識的聲音。 曲云岫全身一僵。 半響,她回頭:「姑……姑娘。」 這正是翩翩若仙的羿若夕。 「云岫打擾姑娘安寢了?對不起!」曲云岫吶吶地說。 「若夕見今夜月色還好,便出來散步了,想不到遇上你。」 「姑娘……不是款待錢爺么?怎么會……」 「錢爺喝醉了,正在休息。」羿若夕忽然加了一句:「小樓另有專人侍枕。」 像是被揭被了心底秘密,曲云岫窘得連耳根兒也紅透了。 「對……對不起!」 「為什么道歉?」 也不知為什么,曲云岫只覺得無論如何不能再隱瞞下去:「云岫該死,一時貪心,為了銀兩作錢爺的槍手,實在對不起姑娘。」 「風月無邊,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曲云岫點點頭。 「普天之下,猜中這謎題的,還不出十人。」羿若夕看牢她:「你真的很聰明!」 「只是亂猜亂撞而已。」曲云岫把那一大疊銀票從懷里掏出來:「這些銀票是錢爺給我的,請姑娘處置吧!」 「這是你的酬金,若夕怎么可以收下?」 「云岫也不能收,否則,我一輩子也不能抬起頭做人了。」曲云岫認真地說。 「既然如此,」羿若夕說:「我們把銀票交給慈幼堂吧!那里專門收留無父無母的孤兒,這些銀票可以讓很多孩子受惠。」 「好極!」曲云岫很高興:「銀票就拜托姑娘轉交了。」 「你不會后悔么?」 「絕不后悔!」 羿若夕看著眼前人,心里十分詫異,想不到他落泊潦倒,寄身題間閣當小廝,卻視錢財如糞土。這樣磊落無私的胸襟,絕對不是尋常人可擁有。 她伸手接過銀票:「你既然猜中謎題,若夕應該遵守諾言,設宴款待。」 「只要姑娘不見怪,云岫便心滿意足,不敢再打擾姑娘。」曲云岫很不好意思。 「這是若夕小小心意,希望你不要推辭。」羿若夕輕輕地說。 「……云岫恭敬不如從命。」 羿若夕領著曲云岫穿過竹林,來到另一座小樓。 春音俐落地安排了滿桌佳餚美酒,然后退出去。 「云岫高智,已叫人讚嘆,想不到還慈悲為懷,實在難得,若夕先敬云岫一杯。」羿若夕慇慇奉盞。 「姑娘過獎了,云岫愧不敢當!」曲云岫面對著醇酒美人,只覺坐立不安。 「今夜我們煮酒談風月。」羿若夕說:「不要姑娘長姑娘短了,你喚我若夕便是。」 「不,主僕有別,其實云岫與姑娘同桌,已是僭越。」曲云岫站起來。「我還是出去了。」 「云岫----」羿若夕臉色徒然一變:「你是否不屑與若夕交往,怕被這青樓女子玷辱了名聲?」 曲云岫不由一怔,煙花女子心底里的自卑根深蒂固,連名滿江南的花魁也不例外,真教人唏噓。 曲云岫心里不禁泛滿憐惜。 「我不是這意思。」曲云岫低聲說:「對不起,是云岫不好,云岫自罰三杯,向若夕jiejie陪罪吧!」曲云岫一口氣乾了三杯酒。 羿若夕終于展露了笑靨。 琴棋詩畫書酒花,羿若夕在各方面也有極高造詣。卻怎樣也想不到,身為小廝的曲云岫竟也能應對自如。 兩人言笑晏晏,惺惺相識,竟有相逢恨晚之感。 羿若夕不斷向曲云岫勸酒,自己也是乾杯連連。 終于,羿若夕醉倒了,伏在桌上。 「若夕jiejie,你怎么了?」曲云岫走過去,輕碰她的香肩,只聽得她喃喃地說著夢囈兒。 「春音,春音---」曲云岫呼喚了好半天,也不見來人。 曲云岫只得扶起羿若夕,讓她靠在自己懷里,半擁半抱地把她送到軟榻上。 觸手處,盡是溫軟和膩滑,縷縷幽香直沁入心脾,竟教曲云岫也不禁魂飛魄蕩起來…… 曲云岫好不容易才把羿若夕安頓妥當,然后退出小樓。 羿若夕睜開眼睛,怔怔地看著曲云岫背影消失----想不到連詐醉這下三檻的手段也使出來,這俏郎君居然渾然不解風情----他究是君子還是莽夫? 曲云岫不是君子,也不是莽夫,能在美色當前而不動心,原因只有一個----她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兒家。 半年前,曲云岫拜別師門,女扮男裝,下山游歷。 她途經一個小鎮,正值當地旱災,便把盤川都施捨出去。曲云岫身無分文,只好暫時在題間閣打工。 當羿若夕知曉曲云岫懂武功后,便跟老鴇說,把曲云岫調作自己的私人護衛。 曲云岫跟羿若夕不單談風月,還會一同到貧民區,照料那些老弱孤苦。 兩人年紀相彷,志趣相投,感情也在就不知不覺間,越來越深了…… 曲云岫暗自苦惱,她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告訴羿若夕,自己是女兒身這事實。 ----曲云岫害怕坦白后,羿若夕會生氣,不再理會自己;隱瞞下去吧,良心又受到責備。 而且,曲云岫發覺自己對羿若夕,多了一些心思----剛一分別,心里已想著她。 曲云岫縱不識人事,也知道這是極不尋常。她不知所措,開始躲避著羿若夕。 羿若夕很快便察覺到曲云岫的異常,還以為她是生病了,或是遇到什么心煩事,很著緊地探問。 看著羿若夕一臉關切,曲云岫終于忍不住:「若夕jiejie,我……我其實是……其實是……女子。」 羿若夕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若夕jiejie----」曲云岫情急,一步踏上前去。 羿若夕連連后退了幾步。 曲云岫紅著眼睛:「若夕jiejie,我絕對不是存心瞞騙你,請你原諒我吧!」 「……我……沒有怪你,只是一時之間……」 曲云岫輕聲說:「……云岫雖是女子,但愛慕痛惜你之心,絕不輸世間任何一位男兒。」 羿若夕心緒似絮還亂,卻也硬生生壓抑下去:「……若是云岫不嫌,我倆可以結為金蘭姐妹,彼此扶持。」 曲云岫臉色慘白。「謹遵若夕jiejie意思。」 這夜之后,兩人雖仍是朝夕相對,但一道壁壘明顯轟立在兩者之間。 曲云岫很難過,也知道羿若夕心存芥蒂,左右思量,終于忍痛向羿若夕請辭。 羿若夕淡然跟曲云岫道別。 目送著曲云岫背影漸漸遠去,羿若夕眼角的淚珠終于徐徐滑落。 ----羿若夕對曲云岫豈會毫無情意?但女女相戀,離經叛道,像曲云岫這么優秀的女子,即使不找一個好男兒負托終身,也應在江湖揚名立萬,自己又怎能自私地把她留在身邊,任由明珠蒙塵? 自此,曲云岫在江湖闖蕩,持劍衛道。不出三年,已是譽滿江湖的少年英豪,人稱「清風劍客」。 羿若夕一直有留意曲云岫的消息,知道她的發展如日方中,心里十分欣慰。 羿若夕早在曲云岫離開的時候,已為自己贖了身,卻依然留在題間閣里。她挑選客人更為嚴苛,但花魁之名,始終不墜。 同樣地,曲云岫也一直關注羿若夕的近況,每三、兩個月,便寄來書信問候。 兩人也以為,這樣子君子之交,會一輩子維持下去…… ********************************************************** 杭州最近出現了一個令人發指的採花狂徒。他不單玷辱婦女,還會在受害人前額刻上「卍」形記號,受害人不堪折辱,每每輕生。 曲云岫得知,披星帶月地趕赴當地,矢志為民除害。 來到杭州,曲云岫實在難再自持,她乘夜前往題間閣,心里想著,只要偷看羿若夕一眼便好。 竟然遇上那採花賊。 看見床榻上的女子一臉血污,昏迷不醒,曲云岫目呲欲裂,把那採花大盜一劍穿心。 曲云岫在那尸體上再狠狠剌上數十劍,教人再也看不出原形。 曲云岫跌跪在床前,抖著手,探向羿若夕鼻際---- 幸好尚有氣息。 曲云岫抱起羿若夕,把她安置在一間清靜的廂房里,仔細替她清理臉上血污。 一滴、兩滴,火燙的眼淚落在羿若夕臉上,羿若夕悠悠轉醒---- 「……別哭……」羿若夕伸手揩拭曲云岫的淚痕。 「若夕jiejie----」 「可以把鏡子給我嗎?」羿若夕平靜地說。 「不,若夕jiejie,不……」 「給我鏡子!」 曲云岫忍著淚,把銅鏡遞過去。 羿若夕看著鏡子里那觸目驚心的傷口,不發一言。 曲云岫聲音嘶啞:「云岫定然訪遍天下名醫,為若夕jiejie回復嬌容。」 羿若夕緩緩地說:「若夕想淋浴更衣,你可以先出去么?」 「好。」 曲云岫很快便安排好浴桶熱水諸物,然后退出房間。 羿若夕躺在浴桶里,仔細檢查自己的身體。 ----萬幸曲云岫來得及時,這身子還是清白的…… ----往日的自己,尚且未敢站在曲云岫身旁,現在容顏已毀,兩人更是永無可能了…… ----今生有緣無份,唯有寄望來世…… 羿若夕浴罷,換上喜愛的白衣,再坐到鏡奩前,把額前劉海放下,遮蓋著傷口,還化了一個雅緻的淡妝。 一位身姿綽約,清雅絕俗的仙子出現在曲云岫眼前。 曲云岫怔怔地看著羿若夕,忍不住紅了眼睛。 羿若夕吩咐侍女擺酒。 此情此景,竟與當年一模一樣。 兩人心里也生出無限感慨,默默相看無語。 過了好一會,羿若夕向曲云岫舉杯:「短短三年,你已是名震江湖的清風劍客,jiejie真為你感到高興。」 「這些只是虛名!」曲云岫深深看著羿若夕:「云岫只愿從來沒有離開過若夕jiejie。」 「怎么凈說些孩子話呢?」羿若夕垂下眼睛:「你身懷絕技,心存俠義,當然要縱橫天下,為百姓警惡懲jian。」 「在云岫心里----」曲云岫握著羿若夕的玉芊:「整個天下的人加在一起,也不及若夕jiejie重要。」 羿若夕想掙開她,卻給握得更緊了。 「若夕----」曲云岫似把一切豁了出去:「我不要做你的好姐妹,我要娶你為妻,一輩子和你守在一起,永不分離!」 卻見羿若夕凄然一笑:「來生,若夕許你來生!」 「來生太遠,只怕云岫等不及了。」曲云岫一手把額前劉海撥開。「云岫容顏已損,除了若夕之外,恐怕再無人會憐惜云岫了。」 羿若夕看著那「卍」形記號,全身僵住。 「若夕----」曲云岫滿臉堅定:「即使你心里不愿,云岫也要做那強娶民女的惡人,死也不會再放開你的手!」 羿若夕噙著淚,輕輕投進曲云岫懷里…… -全文完- (*****大家好,剛成立了個人網站(),有空時請去逛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