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功，做飯。

    練功，劈柴。

    一直到年末，除夕將至。

    經(jīng)過不斷練習(xí)，陸見微的武技都有極大提升，“不問流年”前三式已經(jīng)爐火純青，并隱隱摸到第四式的門檻。

    “卷霜刀法”前兩式駕輕就熟，第三式已然領(lǐng)悟精髓，再多練一段時間，便可完全掌握。

    “疏星劍訣”前三式游刃有余，第四式還差點火候。

    《春秋藥經(jīng)》依舊是“入門”狀態(tài)，啃得有點艱難，但在其他醫(yī)書和多次診療的輔助下，她對醫(yī)道的感悟更深了幾分。

    范綿在除夕前兩天過來，誠心邀請陸見微、燕非藏去薛宅一塊過年，兩人拒絕了。

    陸見微習(xí)慣了一個人過年，不想在這種合家歡的時候打擾別人。

    燕非藏單純是懶得去，有這工夫還不如多練刀技。

    自從陸見微送他一份提點，他的刀法進(jìn)步極為迅速，一手刀使得那叫一個出神入化。

    他沉浸在此種玄妙中不可自拔，誰也別來煩他。

    薛關(guān)河說：“要不我留下來和掌柜的、燕大俠一起過年吧。”

    “你回家去。”陸見微笑道，“放你三天假，不過這三天你也不許懈怠。”

    薛關(guān)河愁容滿面：“可是年夜飯誰給你們做啊？”

    陸見微：“我隨便弄點就行。”

    “可是……”

    “別可是了。”陸見微揶揄道，“你再可是，過年禮物可就沒你的份了。”

    “還有禮物？！”薛關(guān)河眼睛瞬亮。

    陸見微轉(zhuǎn)身上樓，捧下一方長匣，長匣造型古樸，色澤深沉，一看就非凡品。

    “你在刀法上還算有些天賦，學(xué)得快，也很勤勉，這把刀送給你，希望你能珍視它，待它如伙伴。”

    薛關(guān)河呆了呆，眼眶旋即泛紅，淚水在里頭打轉(zhuǎn)，嗓子酸脹發(fā)澀，想說什么卻開不了口。

    “那日你與溫耐爭執(zhí)，我知你并非有意，只是得知我要去江州開店，擔(dān)心我拋下你，是不是？”

    “我……”薛關(guān)河猛地跪到地上，仰首垂淚道，“對不起，掌柜的，我錯了，我不該那般想。”

    陸見微溫和道：“你又見我之前送阿岳一柄寶劍，自己卻什么都沒有，心中更是難過失落，對不對？”

    “是我太貪心了，掌柜的，您教給我的已經(jīng)夠多的了，我以前拜的那些師父，沒有一個待我這么好，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他說得情真意切。

    這些時日，他的表現(xiàn)同他的言辭一致，陸見微知曉他說的是真話。

    那天故作不知，不僅是因為人多，顧及他的面子，也存了考驗他的心思。

    “學(xué)習(xí)武藝，天賦和意志缺一不可。”陸見微笑著道，“你有學(xué)刀的天賦，又能及時調(diào)整情緒，端正態(tài)度，這些我都看在眼里。”

    薛關(guān)河哭得更兇了。

    愧疚和感動已經(jīng)把他淹沒。

    范綿在旁也紅了眼睛，對陸見微只有滿心的感激。

    “我沒教過徒弟，你是第一個，我不知道該怎么教，教得不好的地方……”

    “師父！”薛關(guān)河抹淚大聲喊道，“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師父！”

    陸見微：“……”

    聽著雖心虛，但不枉她從商城買了一柄寶刀。

    “打開看看。”她將刀匣送給他。

    薛關(guān)河起身，小心放到桌面，揭開匣蓋，一抹寒光從匣中迸射而出，差點刺痛了他的眼。

    “好刀！”

    燕非藏聞聲而來，看得眼睛發(fā)直。

    他是愛刀之人，之前那把劍被盛贊的時候，他沒有太多觸動，可眼前這柄刀，說是絕世神兵也不為過！

    薛關(guān)河饒是不懂品鑒，也深知這把刀比燕非藏的“驚濤”還要好，甚至是遠(yuǎn)遠(yuǎn)超過。

    這得是無價之寶啊！

    他的手禁不住顫抖。

    陸見微心中滿意，她可是挑了很久。

    卷霜刀只有一把，為了找到能最大發(fā)揮卷霜刀法威力的刀，她幾乎將商城里剩余的刀都仔細(xì)研究了一遍。

    最終定下這把價格100兩的刀。

    不得不說，系統(tǒng)在這些東西上的定價，比現(xiàn)實中的江湖便宜太多太多了。

    單從工藝上來說，這把刀并沒超過那柄五兩銀子的劍，不過消費需求有時候影響商品的定價。

    劍不適配，并非剛需，刀卻是。

    換句話說，就是高定和普通服裝店的區(qū)別。

    “師父，您真要把這刀送給我？”薛關(guān)河還是難以置信，“這樣的寶刀，給我不是浪費了？”

    陸見微：“之前你練刀，用的都是樹枝，對刀的感悟還不夠深，有了真正的刀，你才能切實體會到何為刀意。你確定不要？”

    薛關(guān)河紅著臉，不吭聲了。

    他早就想擁有一柄屬于自己的刀，品相不需要太好，只要是刀就行。

    如今這個夢想終于實現(xiàn)，甚至遠(yuǎn)遠(yuǎn)超出預(yù)期，他怎么可能不想要？

    他只是擔(dān)心，他的刀技會玷污了寶刀。

    “你不想要，我想要。”燕非藏突兀出聲，眼珠子黏在刀身上。

    薛關(guān)河立馬合蓋，像護(hù)食的崽子，擋住他覬覦的目光。

    “我要的我要的！”

    燕非藏滿眼羨慕，問：“陸掌柜，你還收徒嗎？”

    陸見微：“……”

    “不收。”她果斷拒絕。

    燕非藏瞬間耷拉肩膀，垂頭喪氣地出了門。

    眼不見為凈。

    薛關(guān)河抱著刀匣歡歡喜喜地回了家，薛老爺知曉后，同樣驚喜萬分，同范綿商量年后要送什么樣的禮給陸見微。

    但是再多的錢，也比不上這柄寶刀。

    除夕這日，陸見微草草吃了早飯，練功沒多久，院門就被敲響。

    “掌柜的，是我！”薛關(guān)河清亮的嗓音傳來。

    陸見微指使燕非藏去開門。

    “你怎么來了？”

    薛關(guān)河拎著一大堆菜和rou，嘿嘿笑道：“昨日沒給您做飯，整整一天心里都難受得要命，便想著今日過來給您做一桌年夜飯，做完就回家，不耽誤事兒。”

    “那你做吧。”陸見微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年輕人就是精力充沛。

    “好嘞！”

    燕非藏本來在劈柴，看到他就放下刀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省得心里頭不暢快。

    廚房很快傳來洗菜切菜的聲音，薛關(guān)河練過刀法之后，做菜時的刀工也進(jìn)步非凡，對力道和速度的掌控越發(fā)嫻熟。

    這種成就感是他前十幾年都沒有體會過的。

    他一共做了十道菜，取“十全十美”之意，還包了不少餃子，足夠陸見微和燕非藏吃上兩天。

    做完已是未時。

    “掌柜的，燕大哥，你們早點吃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薛關(guān)河用布巾擦了擦脖上的汗珠。

    陸見微頷首笑道：“路上小心。”

    她目送薛關(guān)河騎馬遠(yuǎn)去，關(guān)上院門，回到廳堂。廳堂內(nèi)燃著暖爐，熱烘烘的，蒸得人發(fā)燙。

    她和燕非藏都不怕冷，燒爐子是為了延緩菜涼的速度。

    “吃吧。”她說。

    燕非藏悶頭吃起來。

    兩人都不是愛說話的性子，又說不到一塊去，平時有其他人在，還能暖暖場子，只有他們兩個在，屋內(nèi)的氣氛就像屋外的西風(fēng)一樣寒冽。

    好在他們都不容易尷尬，各自享受著今年最后一天的美味佳肴。

    比起城中的熱鬧，八方客棧像座遠(yuǎn)離塵世的孤島，安靜而沉寂。

    陸見微用完年夜飯，回到房間繼續(xù)鉆研醫(yī)道，燕非藏收拾完碗筷，在院子里練刀。

    如此過了一日。

    年初二，外頭又下起了雪。

    雪花紛紛揚揚，客棧周圍變成白色的海洋。將近午時，陸見微正打算隨便煮個面條，不遠(yuǎn)處傳來急切的馬蹄聲。

    積雪不厚，馬車尚能正常行駛。

    “掌柜的！”薛關(guān)河在外頭喊，“我和娘來給您拜年啦！”

    陸見微五感敏銳，外頭馬車上還有第三個人，氣息很是微弱。

    院門打開，薛關(guān)河駕著馬車入內(nèi)，急急跳下來，范綿也掀開車簾下車，面露歉意。

    “陸掌柜，實在不好意思，我和河兒本來是來給您拜年的，可是……”

    她掀開車簾，露出車廂里雙目緊閉、面色青紫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