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配不上
「臭小子!跟你說了多少次,馬走斜線、車走直線!都第四盤了,你到底會不會!」 安靜了近半個鐘頭,和室里傳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震耳欲聾的咆哮。 客廳里,人們面面相覷,夏爾雅的心情更是忐忑,唯獨同樣受過震撼教育的江以默暗自勾起了然于心的笑。 看來車總也是好演技,在商場打滾多年還能全身而退的人,怎么可能下過了一盤之后還記不得規則,分明就是故意裝傻,再給將來的丈人做面子。 聽見爺爺吼罵,原先賴在林芳淑懷里的梁靖達立刻跑到夏爾雅面前,伸手拉了拉她,「姨,叔叔是真的不會下棋,還是在裝笨啊?如果是裝的話,那他裝得太不像了。」 夏爾雅輕怔,還來不及答話,小傢伙就被梁禹洛撈了回去。 「梁靖達,你如果希望車叔叔以后來能來家里找你玩,就乖乖閉上嘴巴。」 梁靖達立刻抿上唇。 「臭小子!別拿你韓國那套亂七八糟的規則出來!車只能走直線!直線!」 眾人皆是一頓,打趣地交換了眼神。 夏爾雅不懂象棋的規則,但看其他人的反應,多少也察覺了端倪。那男人八成又偷藏了一手,心里頭不曉得打什么算盤,戲演得是賣力還起勁,刻意討罵挨。 半晌,和室的拉門開啟,梁德修與車時勛一前一后回到了客廳。 一見男人出來,夏爾雅的目光全系在他身上,眸光淌著顯而易見的不安。 原來帶自己的另一半來見長輩會這么讓人不知所措,早知如此,她當初就該在結婚前先讓他和梁伯伯碰個面吃頓飯,才不用落得今天這下場。 小傢伙實在按捺不住,跑到了梁德修腿邊,「爺爺,叔叔的棋是不是下得很差啊?」 「何止差?他比你姑丈還沒天份!真不曉得這腦袋怎么當上大公司總經理的?」梁德修沒好氣,就沒見過這么資質駑鈍的人,都手把手教了五盤還學不會。 此話一出,梁芙洛不客氣地笑了。 遙想當年,江以默為了討她父親歡心,也吃了不少苦頭。 梁靖達一聽,立刻上前,仰著腦袋朝男人搖了搖頭,「叔叔,你這樣不行哦,我爺爺不喜歡太笨的人。」 車時勛蹲下身,表情苦惱,「那你愿意教教我嗎?」 聽聞,小傢伙旋即轉過頭,恭敬請命:「爺爺,我可以教叔叔下棋嗎?」 梁德修瞟了蹲在地上的男人一眼,不置可否,邁步往寢室走去。 見狀,梁家上下也都心里有數。 梁靖達伸長脖子不斷打探,確定爺爺關上房門,這才笑嘻嘻地朝身旁的男人眨了眨眼,「叔叔,我幫了你一個大忙,你要怎么謝謝我?」 車時勛輕笑,摸了摸他的腦袋,「你上次不是說想學溜冰嗎?叔叔教你。」 聽聞,梁禹洛頓時吃味,乾咳一聲。教孩子溜冰這種事,怎么聽都該是由他這個做父親的來,他這么想教,不會自己生一個去? 「爸爸,你感冒了嗎?」 聽見兒子這聲關問,梁禹洛難掩欣慰,「沒事,爸爸只是喉嚨有點癢。」解釋的話說得一本正經,看向車時勛的眼神卻有幾分挑釁,甚至帶了點炫耀意味。 兒子到底還是他生的。 車時勛揚眉,眼神饒富興致,一副在說:達達要是真想學溜冰的話,你這個只會出一張嘴的律師也教不來,還不如讓他教來得更合適。 見他們又互相爭鋒,夏爾雅簡直被打敗,男人到底是多幼稚的一種動物? 她嘆了口氣,緩步來到他身邊,「車時勛。」 車時勛循聲抬眼,唇角輕揚,起身牽過她的手。下一秒,屋里卻驟然傳來一陣聲嘶力竭地哭啼聲,男人表情一僵,原先清澈的眸色瞬間沉入晦暗。 夏爾雅下意識反握男人的手,心跳也快了。 一聽見哭聲,梁禹洛和卓知凡臉色大變,迅速動身前往臥房。 兩人抱著嚎啕大哭孩子出來,車時勛哽著呼息,下意識攥緊了手,不敢去看。 林芳淑也上前,「怎么回事?」 梁禹洛:「翻身的時候不小心磕到護欄了。」 「寶貝不哭,mama在這。」卓知凡哽咽地哄著,眼眶濕了大半,既心疼還自責。 儘管身邊的人們都溫柔安撫,撞疼了的梁靖遠依舊放聲大哭。車時勛略微向后踉蹌,臉色蒼白,拳掐得用力,幾乎快把女人的手給捏碎。 夏爾雅越來越不安,卻不曉得該怎么做才好。 為什么每當他痛苦的時候,她總是一點忙也幫不上? 「爾雅??」 「我在這。」夏爾雅連忙回應,「車時勛,我在這。我在這里。」 男人艱難地換氣,像是將要窒息,瞳孔渙散,握著她的手漸漸松了開來。 「車時勛!」 在他倒下的那一瞬間,孩子的哭聲也停了。 # 「除了心律過快之外,車先生的身體沒有什么大礙,我剛才已經替他打了鎮靜劑,先讓他睡一會,明天一早精神科的醫生會過來會診,不用太擔心。」 聽聞,夏爾雅忐忑了一整晚的心才終于安放。「謝謝你,冬雨。」 「這沒什么。」宋冬雨微微一笑,見她氣色也差,溫聲叮嚀:「爾雅,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夏爾雅勉強勾了勾唇,和她道別后重新回到了病房內。 男人在病床上睡著,臉色依然是蒼白,就是眉間的皺褶淡了。 都怪她,明明答應過他每一次回診都會陪著他去,卻一次又一次因為工作的關係缺席,甚至連打通電話和趙醫生詢問他的病情都沒有,才會在他最需要的時刻束手無策。 要是當初她有陪著他去,或者她只要多問醫生一句,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 就連已經成為他妻子的這種時候,她依舊沒把他擺在第一順位,永遠讓他遷就自己。 自私的可以。 夏爾雅躲在病房角落的盥洗間里哭了很久,才把所有的情緒都宣洩。 整理好思緒,她回到病床邊,點亮手機確認時間,已經十二點多了,她伸手輕輕握住男人的手,在床沿將就睡下。 清晨時,男人稍微有了動靜,夏爾雅沒深眠,察覺后立刻坐起身。 「車時勛?」 聽見聲音,車時勛悶吭了聲,緩慢睜開了眼。 「這是??哪里?(??…????)」 「醫院。你昏倒了,記得嗎?(???.????????,?????)」 聞言,男人閉了下眼,嘗試回想昏厥前的片段。他記得他和夏爾雅一起去梁家吃晚飯,然后伯父找了他下棋,后來?? 凄烈的哭啼聲冷不防刺入腦門,車時勛痛苦地悶哼出聲。 「車時勛?你還好嗎?(?????????)」見他臉色不對,夏爾雅立刻站起身,心慌著,連聲音都是顫抖,眼底全是憂色。 男人搖頭,勉強扯開笑想讓她安心,卻是徒勞。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沒事。(????.)」他啞著聲,撐起身斜倚在病床上,反手握住了她泛顫的手。「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聽見這聲道歉,夏爾雅鼻頭一酸,好不容易指著淚的眼眶又逐漸紅了。 明明是她沒有照顧好他啊。 夜色里,女人眼角的淚光格外清晰,車時勛看得心疼,稍微收緊手,把人拉近。 夏爾雅一怔。 「你做什么?(?????)」 男人沒答話,只是揚著唇,輕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她過來。 看懂了他的用意,夏爾雅想也不想就拒絕,「不要。(??.)」這里可是醫院,兩個人擠在一張病床上,要是讓人看見了該有多難為情? 「就一會,讓我抱抱你。(???,????.)」 「??」 男人的眸里落了月色,太過溫柔,幾乎把人惹哭,夏爾雅緊抿著唇,眼里轉著淚不敢落,掙扎了好一會,終究抵不過他的擁抱。 男人輕摟著她,像過去每一次哄她睡的時候。 「爾雅,這不是你的錯。(????????.)」 夏爾雅說不出話了,只剩不斷下墜的眼淚。 他總是這樣,一眼看穿她所有心事,也總是這樣,什么委屈都不讓她承擔,就連自己倒下了,也不愿看見她自責,不愿讓她承受任何一點愧疚。 究竟要把一個人看得多重,才能做到像他這樣? 情緒潰堤,夏爾雅失去所有力氣,最后在車時勛懷里沉沉睡去。 男人抱著她,想替她攘平眉間的皺摺,反覆嘗試了幾次卻是徒勞,只得放棄。 一會,門外傳來細微聲響,他抬眼望去,看清來者之后將食指豎在唇前,要對方別出聲。宋冬雨頷首表示理解,暫時退出了病房。 「爾雅。」 聽見叫喚,夏爾雅低嚀了聲,勉強睜開了眼。「怎么了?」 車時勛俯首吻了吻她的額,「冬雨來了。」 聽聞,原先還被睏意支配的腦袋瞬間驚醒,夏爾雅連忙推開他下床,慌亂地梳理長發,頰邊染上了幾許赧色。她忍不住罵,「你為什么不早點叫醒我?」 車時勛無辜:「我也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