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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親自養大的魔尊一箭穿心了 第17節

    浮南松了一口氣——她也不知道自己因什么而輕松。

    還好,他背叛了她,沒有背叛阿凇。

    這意外只發生在一瞬,下一刻,坐在青石之上的銀衫男子已站起身來,他朝天遙遙一指,有詭異的尖刺從地里升起,直直朝著墨華所化的黑色氣流擊去——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目標。

    下一瞬,浮南指尖閃過模樣相似的尖刺,她將自己的本體化作一枚蒼耳,飛了上去,護在墨華身后。

    墨華手上有解藥,他一定要回遠燼城去,浮南的法力耗盡,頹然跪倒在地上,她如此想。

    墨華在風中回頭望,他與浮南對視一瞬,眸中露出罕見的震驚之色,他從未想過,在經歷這樣的背叛之后,她竟然還能出手相救。

    他還記得昨日何微的謀劃。

    “城主大人對她是不一樣的,她或許會成為城主大人致命的弱點。”

    “她必須要死,她死了,即便城主大人要責罰,要取走我們的性命,也無所謂。”

    “遠燼城內,除了城主大人,無人可以對她出手,但城主大人受傷時極度戒備,會下意識放出黑線攻擊,所以——”

    “何先生,我知道了,我會接近城主大人,讓他攻擊我。”

    “她一定會救你——或許城主大人會認不出她,他已經昏迷了,怎么可能認出她?”

    “若還不行呢?”

    “那就讓她離開遠燼城,城主大人中的是紫冥蝶毒,讓她去取解藥,讓對面那只愚蠢的海膽出手殺了她就行。”

    在很久以前,羅真確實從未對浮南說過任何一句假話,所謂魔族就是瘋狂邪惡的渣滓,他們的忠誠是毒藥,崇拜是刀劍,他們不信魔域有光,便要將他人的也吹滅,讓所有人一起,墮入無間地獄。

    第20章 二十枚刺

    當那地底的尖刺即將襲上浮南本體的時候,她閉上了雙眼,她已經力竭,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所以才將最后一點法力分出自己的部分本體,為墨華擋下攻擊,為他爭取最后一點逃跑的時間,將解藥帶回去。

    她的本體只是一個小刺球,看起來脆弱不堪,魔域中人行事狠辣,對方一定會選擇直接擊穿它,而后再攻擊墨華。

    但浮南自己修行的功法是純正的道家秘籍,天生就對邪魔有克制作用,因此她那本體并不能被輕易擊穿,她只需要給墨華拖延一瞬間就夠了。

    同樣,既然她選擇給墨華擋下攻擊,她的本體一定會遭受重創,能不能活下來都說不定。

    浮南倒在人面花海中央,她還在努力吸收周圍的靈氣調息,她還有對先生的承諾尚未完成,如果可以,她想要盡力活下去。

    這樣的人生經歷,對一枚小小蒼耳來說,應該足夠精彩了吧,她跟著先生走過那么多的路,又跟著阿凇見過了這般黑暗的人心,浮南已經快失去意識,在思緒模糊間,她如此想道。

    但——魔域里永遠充滿意外,那本應選擇直接擊穿她本體的銀衫男子竟然將自己的攻擊轉了個方向,選擇了更加迂回的攻擊方式,彎折的尖刺毫不留情戳進墨華的心臟。

    這樣的攻擊方式,不符合魔族的習慣,就連墨華自己也沒想到他沒有攻擊浮南的本體,他沒提起太多的心神防御,所以,這海膽尖刺直接擊穿他護身的屏障。

    迎風鼓蕩的黑袍仿佛折翅的飛鳥,在月色里墜落,殷紅的鮮血噴濺,如雨灑落,有些落在了浮南的面頰上,她艱難地抬手,撫摸了一下自己的面頰,她想,原來魔族的血是冰冷的。

    她本體所化的巨大蒼耳從空中墜落,融入她的身體,跟在銀衫男子身邊的藍衫姑娘已拋出長鞭,卷住了她的脖頸,這長鞭不知用何材質制成,韌性極佳,纏住浮南的脖頸,令她呼吸不能。

    浮南已沒有力氣掙扎,她閉著眼,唇色蒼白,在月與蝶交錯的光影里不住顫抖。

    所有敵人,都要死,藍衫女子的拇指用力,想要將長鞭收緊,直接奪走浮南的性命。

    但在她身后,月色投下高大的陰影,一只骨節分明的蒼白手掌將她的手按住了。

    “蒼耳。”他淡色的唇顯得有些氣血不足,嗓音也輕柔似羽,“且留一命。”

    他沒選擇攻擊浮南的本體,是因為他認出了她的種族,魔域沒有蒼耳,他身為魔族,又是如何知道這刺球就是蒼耳的?

    浮南的眼眸微微瞇起,她眼前的畫面模糊,聽見的聲音也忽遠忽近,但在片刻之后,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強行將她的面頰抬起。

    “你也是魔嗎?魔域……會有蒼耳?”他問浮南,語氣中帶著一種怪異的溫柔。

    浮南抬眼看他,力竭虛弱,剛抬起的眼皮就又重新落了下去,她很干脆利落地暈了過去。

    待醒來時,她已經關在了陣法中央,雙手被反綁在身后,雙腿也被束縛著,綁縛她身體的繩索編織了封鎖法力的咒文,她無法動彈,也無法使用任何法術。

    身體里剩余的還是她昏迷之前吸收的一點點靈氣,但體力是恢復許多了,浮南睜開眼后,便大口呼吸著,她沒受什么傷,昏迷之前,只是累而已。

    但是……浮南沉默地回憶著自己昏迷之前發生的事,墨華……墨華死了,解藥沒有帶回去!

    她被關押在一處大殿的中央,殿門大敞著,遠處的一片黑暗的巨大城池,夜風嗚嗚地吹。

    浮南掙扎著坐起來,她看著遠處的月色與靜默的城池,她想,沒有帶回去的話就算了,她能做的都做了,她重諾,為了她對阿凇陪伴的承諾,她可以毫無保留地獻出自己的一切,但若她的力量不足以撼動結果,她也不會對此感到悲傷。

    歸根到底,只是有些惆悵而已,浮南還不知道那銀衫男子沒有殺自己是為了什么,他的魔族本體似乎是海膽,難道因為她的本體和他的本體有些相似,他就放過她嗎?

    怎么可能?魔族……有這樣的同理心嗎?

    浮南漸漸開始理解羅真說的話。

    她呆呆望著遠處的月亮,門外卻走來一位女子的身影,她的身姿窈窕,正是之前在花海里攻擊她的藍衫女子。

    溫妍手里端著一碗水,她在浮南面前蹲了下來,將這碗水遞到她嘴邊。

    送都送來了,浮南就淺淺嘗了一口,是溫水,潤澤了她干啞的口腔與喉嚨。

    “謝謝。”她喝完之后,輕聲說。

    “不怕下毒?”溫妍問她。

    “啊?”浮南呆住了,她歪頭看向溫妍,溫順的眸子里染上一絲詫異。

    “城主說要留你一命。”溫妍垂眸對浮南說,“他與你的本體——并不是你,只是與這種植物有幾分淵源,他從未放過什么人,你還是第一個。”

    “我?”浮南有些困惑,“我沒見過他,我不是魔,我就是蒼耳成妖。”

    “就是蒼耳,小姑娘。”溫妍的眼眸一轉,“此事,說來也簡單,城主從未隱瞞過此事。”

    “在很久以前,有一對小女孩與小男孩一起來到海邊玩耍,那小男孩調皮,在小女孩的鞭子上偷偷粘了許多蒼耳,女孩沒摘干凈,到海邊玩耍的時候才發現,她氣憤地將它從自己的頭發上摘了下來,扔到海里去,她一邊扔還一邊說……”

    “說‘真丑,真討厭,討厭!討厭!’”浮南補上這一句話,她的聲音很輕。

    當時與她同株的蒼耳,很多都被那個調皮的小男孩摘下來拿去逗弄喜歡的女孩子了,她那時已有了一些靈智,想辦法躲著,才沒有像自己的同胞一樣被摘下。

    溫妍沒理會她的話,自顧自說了下去:“被扔下的蒼耳,落到了海里,海里沒有這樣的植物,在人類眼里模樣怪異的蒼耳在海里的許多生物看來卻秀氣美麗。”

    “一只海膽接近了它,在它眼中,這枚不合時宜落到海里的蒼耳是它的同類,在它眼中,這蒼耳種子是海膽一族里最美麗精巧的存在。”

    “它喜歡它很久了,每日都在向它求愛,但離了枝頭,蒼耳已經死了,它變黃枯萎,最后被海水腐蝕,它消失了。”

    浮南聽完,瞪大了眼,有不知名的情緒涌上心頭:“你們城主……是那枚海膽嗎?”

    “當然不是了,姑娘。”溫妍笑,“他是那枚海膽求愛百日不得所生的怨氣,最后它抱著枯萎的蒼耳死了,與它一起被海沙掩埋,最后才知道它不過是死去的植物,恨啊,太恨了。”

    “那……為何……留我性命?”浮南又問,她的聲音依舊溫柔,她喜歡聽故事,這個故事尤其吸引她,令她甚至忘記了自己的處境。

    “當然是因為,讓你回到‘凇’身邊,比直接殺了你,更會讓你品嘗到痛苦。”溫妍微笑著,撫摸上浮南的面頰,在月色下,她的動作溫柔。

    但頹然坐在地上的浮南,卻感受到了無端的寒意。

    在同一片月輝的照耀下,遙遠的遠燼城中央,原本空寂的城主府主殿之中卻彌漫著濃厚的血腥氣。

    阿凇在當晚蘇醒,而浮南已不見蹤影,他端坐于主殿之上,披著薄衫,胸口微敞著,胸前那染了紫冥蝶毒的傷口還在緩緩躺著血,閃爍著詭異的紫色偏光。

    他將衣衫攏好,看向殿內那些仿佛蛛網般交錯的黑線,無數黑線穿過何微的身體,他動彈不得,只有連續不斷的鮮血往下淌。

    “她去了何處?”阿凇只是不住用手語重復著這個問題,一遍又一遍,比劃到手上纏著的繃帶都散落。

    何微的回答永遠是:“城主大人,她背叛您了。”

    阿凇的目光越過寬大的殿門,看向遠處的涼薄月亮,他抿著唇,一言不發。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其他魔族,在被浮南救起之前,他人生里大部分時間都在被關押著,這一次,他犯了一個錯,他低估了這群魔族對他的狂熱程度。

    緊攥的手將掌心掐破,傷口綻開,他不以為意,似乎感覺不到疼痛,殿內的黑線驟然收緊,馬上就要奪走何微的生命。

    此時,一枚銀鈴飛入遠燼城中,銀衫男子的信件送來。

    阿凇閱讀信件內容,不過寥寥數字。

    信上說,浮南在他們那里,若阿凇要接回她,便要以魔域下層十五層交換,再加上他的手與足各一條。

    第21章 二十一枚刺

    “真好看,遠燼城的銅獸。”蒼白的手指對著光拈著這枚九尾狐的銅獸,輕輕晃了晃。

    郁洲——也就是那海膽怨氣所化的魔族,拿著從浮南身上搜出的這枚銅獸靜靜欣賞。

    他沒想到像浮南這樣的小妖身上竟然有遠燼城城主象征的信物,這說明她在凇身邊的地位很高。

    既然她的身份重要,那么他也要從凇身上討些東西回來。

    郁洲將狐貍銅獸納入掌中,看向了大殿側邊,他黑白分明的眸沒有焦距,只是用一種極輕柔的語氣問溫妍:“她醒了?”

    “醒了。”溫妍低頭整理自己的長鞭。

    “帶她去看。”郁洲舔了舔唇,揚起冰冷的笑容,“凇身上的紫冥蝶毒應該還沒解吧,他若斬下一手一足,也不知能不能恢復。”

    他咧嘴笑著,似乎很開懷。

    溫妍對他點了點頭,她走出殿外。

    他們所在的城池極安靜,就連城主所居的大殿之中的角落里都落滿塵灰,并沒有下人來這里。

    被關在陣法里的浮南不知道,在這偌大城池里,算是“活著”的人只有郁洲與溫妍,其余的所有魔族都被郁洲殺了,這也是他口中的“凈化”,郁洲手下的魔族軍隊,都是亡靈組成的行尸走rou,由溫妍領導。

    殿內空寂,浮南雙手雙腳被綁縛,她沒辦法吸收靈氣來恢復自己的法力,恢復的體力也不足以掙脫繩索,她只能坐在角落,呆呆看著遠處的城池。

    郁洲說不取走她的性命,那么他難道要直接把自己放回去嗎?浮南想。

    不可能,他不可能那么好心,浮南在心里搖了搖頭,她知道自己身上的遠燼城銅獸被搜走了,那么郁洲絕對會用她來威脅阿凇拿出一些東西來換回她。

    但是……浮南垂下頭,將自己的腦袋埋在雙膝之間,阿凇會換嗎?

    她于他而言,只是一個救命恩人而已,其實在他被救活之后,她其實已經沒有價值了,他愿意帶著她,或許只是感念那一點點恩情。

    為了她這個救命恩人,阿凇怎么可能付出代價?郁洲是魔,他要的東西,一定足夠壓死阿凇。

    浮南被反綁在身后的手不斷掙扎著,想要脫身,她想阿凇應該不會來救她,她也不希望阿凇來救自己。

    她將手腕都磨破了,淺淺的紅色鮮血滲了下來,卻還是沒能掙脫。

    就在她努力想要逃走的時候,溫妍走了進來,她的目光落在浮南滲出鮮血的手腕上,淺笑:“姑娘,不必掙扎,信已經送出去了,你等凇來將你帶回去。”

    “他不會來接我。”浮南輕聲說,“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