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不肯和離 第133節
他已經許久沒睡得這么好了。先前在風丘時還可以,伊落特意準備的暖閣很舒服??蓙淼綒v平,驛站的條件就要差上很多。 雖說白殊住的已是最好的房間,炕也一直燒著,可他還是難以適應。炕要是燒得低溫點,上半邊身是涼的,要是燒得高溫點,下半邊身又太熱,整個人還燥得慌。 今天謝煐這個暖爐來了,才終于睡了個踏踏實實的安穩覺。 想著想著,白殊突然笑嘆:【我都被太子養嬌氣了,有炕睡還嫌棄不夠好?!?/br> 小黑舔舔他的手:【這里和未來的恒溫條件沒法比,誰過來都嬌氣?!?/br> 這倒也是。他那個世界的恒溫系統成本不高,哪怕是白殊在荒星福利院的時候,也是住的恒溫房。 白殊和小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過沒一會兒,謝煐走了進來。 看白殊睜了眼,他坐到炕邊,伸手在白殊睡得透出些薄紅的臉頰上撫過。 白殊問:“剛才外頭是誰?” “衛率,東宮衛和西弗然的人都已返回?!?/br> 謝煐替他理下鬢邊碎發,再捏起一簇頭發把玩。 “泰粟大部分人已經逃回去,薛家軍那三萬騎會駐扎在長城缺口附近,直到缺口補好。他們已經派人去扶柴運糧草,讓歷平這邊先支援幾天?!?/br> 兵敗如山倒,不外如是。而且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泰粟王被白殊殺了,各部首領現在也急著回去爭權奪利。 這一仗已用不著再多說,謝煐轉而問道:“起來吃點東西?已是用晚膳的時間?!?/br> 白殊眨眨眼:“是有點餓,但懶得動彈?!?/br> 謝煐俯下身,摟著他的肩膀將人抱坐起來,又拿過放在炕尾烘著的棉袍給他穿上。 白殊衣來伸手,接著又張口:“渴?!?/br> 謝煐抬眼看看他,起身去倒了水回來。 白殊卻不接,只抱著小黑沖謝煐笑。 謝煐自己喝了,湊過來喂給他。 小黑從白殊懷里跳下地,小跑著離開房間。 白殊抬手環住謝煐脖子:“好像往后沒我什么事了?!?/br> 謝煐眸色漸漸變得暗沉:“嗯,你只要管好‘重傷’的我就行。” 白殊伸舌舔過下唇,聲音有些?。骸奥犉饋?,是個不錯的差事……” 謝煐閉了閉眼,伸手將白殊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拉下來,聲音同樣喑?。骸跋瘸燥垼愕脭€點力氣?!?/br> 白殊輕笑。 泰粟大軍被打退,歷平城里的氣氛如同過年。 直到太子受傷的消息傳出來。 有說只是輕傷,也有說傷得很重,不知哪個真哪個假。只是,太子始終沒有露過面,連楚溪侯都開始深居簡出,仿佛在印證著那個“重傷”的說法。 城中氣氛很快從歡樂變得悲傷。畢竟,城中也不少傷亡。 白殊和謝煐在歷平住了幾日,等來領著禁軍過來的薛明芳和賀蘭和,還等來泰粟原先壓境的那三十萬騎也盡數撤走的消息。 至此,他們此行的目的全部達到。 十月二十六一大早,白殊低調地帶著東宮衛離開歷平,急行軍返京。五萬禁軍隨之拔營,只是以正常行軍速度行進。 送回朝中的奏章是張嶠起草,白殊與薛明芳署名。 大敗泰粟五十萬騎,誅殺泰粟王。 這一消息令朝野驚喜不已,而太子重傷的消息卻只壓在政事堂。 嘉禧帝心情頗為愉悅,天天都在暗暗祈禱謝煐早日不治身亡。 又過得七八日,太子薨逝的消息急遞進京。 這次嘉禧帝沒再壓,直接在早朝上念出。他還想擠幾滴淚表達一下自己的悲痛,卻開心得根本哭不出來。可又不能真露出高興模樣,一時間卻是忍耐得面容極為扭曲。 前幾日大捷還是讓群臣驚喜,今日群臣就只剩下驚了。甚至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太子這十幾年躲過那么多明刀暗槍,竟然會在戰場上受傷身亡?真的就……死了? 嘉禧帝幾經努力,最終也只是拿巾帕擦擦眼角裝個樣子。 “太子此次立了大功,沒承想竟沒能等到朕的嘉獎。”他盡量低沉地一嘆,“待楚溪侯扶棺進京時,朕罷朝一日,諸位愛卿都出城去接一接吧?!?/br> 滿朝文武心思各異地躬身應是。 白泊散職回府,總管附耳過來道:“歷平的人到了?!?/br> “叫過來!” 白泊連衣服都不著急換了,腳下一轉,直接去往書房。 探子很快被帶來,將歷平城里的事給白泊原原本本講過一遍。 白泊緊皺著眉:“所以沒人見過太子,根本不知道他傷勢如何,究竟是真傷還是假傷?” 探子點頭:“驛站那一整片區域都被東宮衛封鎖,他們甚至連倒夜香的事都自己干,完全沒辦法潛進去?!?/br> 白泊揮手讓人退下,自己在書房里慢慢踱著步。 泰粟此戰是勝是敗對他并無影響,他要的只是借泰粟之手除掉謝煐。可現在看似如了他的愿,消息卻又如此撲朔迷離。 總管頭一回見他這么不安,小心提議道:“要不,別讓太子靈柩進京?” “不行?!卑撞赐O履_步,“正相反,得等他入京,至少要確認是他本人。不管他死沒死,只要在京里,到時全城各門一關,他出不去聯系薛家,頂多只有三千人能用,最后不死也能讓他真死!” 這也是白泊不敢趁著謝煐在外面之時行事的原因。只要他一動,謝煐再起兵就能具有天然的正義性。若是謝煐在外頭,聽聞京城出事,便能直接率薛家軍回京“平叛”。 而有謝煐這個“正統”在,一方面可以收攏四方之兵,一方面京城內也會人心浮動。彼時就算他們能順利改朝換代,一切也不過是空中樓閣。 所以白泊才不惜布下連環計去要謝煐的命。只有絕了眾望所歸的大煜正統,新帝的龍椅才能坐得穩當。 可現在忙來忙去,還是回到原點——依舊要提防那三千東宮衛,一下就變得束手束腳起來! 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如今他都已經走過九十九步,也不可能在這最后一步上停下。 所幸羅弘賀那個監衛門大將軍已經被調開,臨時由他的人接掌所有宮門,也是一大收獲。 屆時直接將北宸宮各門關死,謝煐就算真活著,也沒辦法讓他的東宮衛長出翅膀飛進宮。只要拖到大事成了,再調三大營進京收拾謝煐就好。 想到此,白泊一咬牙,對總管道:“送夫人和四公子去莊子上,將人手都召集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111章 慫恿 十一月十八, 辰時,京中大小官員都聚于安陽城正東邊的春和門外,正在禮部官員的安排下列隊, 準備迎接太子靈柩。 昨日護送靈柩的東宮衛已經抵達離京最近的驛站,今日若是出發得早,不到巳時便能抵京。 想想也是唏噓,太子三次出京都立下大功,前兩次天子沒提讓百官到碼頭迎接,現下人走了, 才享受上這一殊榮。 帶著這點微妙的心理,眾人即使站在寒風與小雪中等候, 也沒人腹誹抱怨。 然而誰都沒想到,這一站, 就站了快兩個時辰, 簡直都要凍成冰塊。 接近午時, 前方官道上終于出現了舉著黑龍旗走來的隊伍。 眾人極力望去, 見隊伍中的人皆系著白色腰帶, 前方是一輛侯爵制的馬車, 車頂蒙了白麻布,后方便跟著一口黑黝黝的大棺。太子于回京途中薨逝,想來該是臨時從附近的城里采買的。 見到那么一口再普通不過的棺材, 許多剛受過兩個時辰罪的官員頓時又詭異地心理平衡了。 隊伍在列隊的百官前方停下。 代表嘉禧帝來的孫宦官走上前, 朗聲道:“有圣旨?!?/br> 薛明芳、張嶠、以及騎在馬上的東宮衛齊齊下馬,車夫也跳到地上。接著, 車廂后方的門打開, 白殊被知雨和賀蘭和一同攙扶下來。 白殊身著一身素白, 裹著件同為白色的貂裘斗篷, 唇無血色,面如金紙。若不是有人攙著,恐怕他連站都站不穩。 孫宦官見他這模樣都禁不住吃了一驚,原本想問怎么來得這么晚,此時也換了一句:“楚溪侯如何病成這般?” 白殊微微抬頭,氣若游絲:“經不住長途奔波,讓內侍見笑了?!?/br> 說罷,也不等孫宦官再說什么,直接軟軟地跪下,后方眾東宮衛跟著齊刷刷跪下。 這邊都跪了,百官只得彎下凍僵的膝蓋。 孫宦官展開圣旨,抑揚頓挫地念了一通,大意便是表彰謝煐此次的功勞,葬禮要風光大辦。 白殊領旨謝恩,被扶起身,又和孫宦官客套了兩句。 眼角余光瞥見白泊走上來,白殊懶得應付他,干脆兩眼一閉,軟倒在知雨身上。 薛明芳搶步上前:“孫內侍,麻煩讓路?!?/br> 人都暈了,孫宦官也不好說什么,退到一旁示意百官讓開路。 白殊被知雨和賀蘭和攙回馬車里,一進車廂便睜開眼,眼中沒有一點虛弱之相。 車廂里還有一人在——謝煐。 馬車緩緩動起。侯爵的車坐四個人雖稱不上擠,卻也坐不太開。白殊脫下斗篷,挪到謝煐身邊靠著他,給知雨和賀蘭和盡量多騰些空間。 謝煐提起小桌上用炭火溫著的茶壺,倒上半盞熱茶遞給他。 白殊接過來慢慢喝完,暖意流遍全身,舒服地長嘆一聲。 “下著雪的大冷天,幸好衛國公不用來守著?!?/br> 聽聞謝煐的“噩耗”,年邁的衛國公自然是“被刺激得當即病倒”。 謝煐拿過他手中空茶盞,輕聲問:“還要嗎?” “不用了,暖個身就好?!?/br> 白殊邊說邊側頭,看到謝煐那張涂成青灰色的死人臉,忍不住就笑出聲。 其實他們也不是故意這么晚才到,實在是沒想到,化個特殊妝會這么費時間。加上為了不顛簸而慢慢走,最后就拖到了這個時候。 外頭眾官員跟在太子靈柩兩側入城,一路送到上景宮,看著靈柩入了門,才各自散去。 孫宦官卻沒走,抬腳跟進門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