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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他不肯和離 第119節

    至此,謝浩終于相信白泊有信守承諾之意,滿心歡喜地言聽計從。這回隨駕到行宮避暑,平川王父子也在白泊的暗助之下更討得嘉禧帝歡心。

    再過幾日便是乞巧節。因著不少官員都帶著子女來,皇貴妃提議在行宮里搭彩樓讓小娘子們乞巧,再辦上晚宴,嘉禧帝也同意了。

    小娘子們乞巧,小郎君們自然要念誦詩句展示才華,謝浩就等著再一次大放光彩。不僅如此,白泊上回還答應他,會在這次晚宴上設計一些“神跡”,助他爹重升回王。

    所以,謝浩一接到讓自己出去密談的消息,就趕緊找借口獨自出門,連小廝都沒帶。

    鑒于一開始設計白纓兒就是見不得光的事,白泊始終要求他保守秘密。謝浩也怕事情外泄引起猜疑,甚至都沒有對貼身小廝透露過。

    他按著傳話小宦官的話,尋到約定的偏僻山間。

    這里樹高草密,有一條水流湍急的河流過,嘩嘩的流水聲方便掩蓋低聲交談。這條河還不小,河面能有五六丈寬,并且深不見底,河水順山而下,會流入行宮中的湖里。

    謝浩等了沒一會兒,就見一個宦官自林中走出,正是當初動手勒死白纓兒的那人。

    他看到謝浩,咧嘴笑了下,加快步子走來。

    謝浩有些怵他,不過每次白泊有安排,都是派他來講解詳情,此時也只得壓下那些懼意,等著對方交待。

    那宦官走到謝浩跟前,剛想開口,卻猛地抬頭看向謝浩身后,緊皺著眉低斥道:“你身后有尾巴,都沒察覺嗎?還是你故意帶來的?”

    “什么?怎么可能?!”

    謝浩一驚,連忙轉身向后看。

    后方空無一人。

    就在他嘀咕“哪里有人”之時,后腦突然被用力扣住,緊接著又有一只手按在他背上,同時用力將他往河邊推。

    謝浩踉踉蹌蹌地走了兩步,發懵的腦袋才反應過來,一邊掙扎一邊喊:“你干什么?放開我!”

    然而他的掙扎沒有絲毫作用,完全反抗不了后腦和背上的巨大力量。

    謝浩很快被推到河邊,膝窩再被狠踹一腳,他頓時慘叫著跪到了地上。

    下一瞬間,他的頭被用力壓進水中,河水頓時沖進他的鼻子和嘴巴。

    謝浩掙扎得更加用力,但他就像一只被掐著脖子的雞,怎么撲騰都擺脫不了控制。

    不過片刻功夫,他的動作就漸漸變小,最終一動不動。

    宦官又等了一會兒,才將謝浩的頭提出水面,伸手探過鼻息,再按過脈博。確認他死透了,就將他整個人抓起來扔進河里,看著尸體在水中沉沉浮浮,一直順水而下。

    做完這些,宦官低頭看看自己被水濺濕幾處的衣衫,走到一棵樹下,取下一個掛在樹枝上的布包,從中拿出衣服換上。

    最后,宦官掏出火折子,將剛才的衣服燒掉,才轉身下山。

    平川王嫡子在山中失足落水而亡,且不說皇貴妃與平川王妃如何痛不欲生,這事傾刻間又將朝堂中的局面攪得一團亂。

    要知道,平川王的隱疾一直未能治好,膝下又只有謝浩一子。無后,也就基本與帝位無緣。

    雖說歷史上不是沒有無親生子的皇帝,可在還有其他儲君人選的情況下,無后的皇子還真沒有過正常上位的前例。

    盡管嘉禧帝年紀大了,可看著身體也還硬朗,撐個五六年估計沒問題。撇開太子謝煐不提,便是前面的老大、老二、老五全放棄了,還能等著后面老七、老八、老九長成年。就算突發急病,也有老二、老五備選,無論如何都不用遷就一個無后的皇子。

    如此一來,前段時日著急著向平川王府示好的官員們,都不由得暗暗懊惱起來。而注定綁死在范家船上下不來的那一批官員,則是忍不住心思浮動。

    嘉禧帝剛死個大孫子,心情極為不好。

    他心情不好,被貶為昭儀的范氏卻是喜得恨不得讓人放爆竹。

    范昭儀先前不是沒想過對謝浩動手,可京里有個斷案高手顧士玄在。就算中書令能影響大理寺,可死一個皇孫這種大事,必定不容得馬虎。她實在怕再惹一身腥,只能一直忍耐著等待時機。沒想到啊,老天開眼,竟然收了那小子去!

    她甚至顧不上讓人通傳,一轉身就親自往老嬤嬤住的屋子走去。

    范昭儀從皇后居住的寢殿搬到這間小殿,那老嬤嬤住的屋子也跟著變得窄小許多,平日時只有一個宮人在房中伺候。

    此時范昭儀一進屋就皺起眉——這里的味道實在是不太好聞。

    形如枯槁的老嬤嬤躺在床上,眼看著出氣多進氣少,要不是時不時咳上幾聲,真就和尸體無異。

    范昭儀在床邊坐下,耐著性子問候她幾句。

    好半晌,老嬤嬤才轉過渾濁的眼睛看向她:“昭儀有事,便直說吧。”

    范昭儀沒再多言,直接講了謝浩已死的消息,問她:“依嬤嬤看,這個機會我們該如何利用才是最佳?”

    老嬤嬤定定地看著她片刻,才緩聲道:“昭儀,老身受前魏國公大恩,到你身邊輔佐,也有快二十年了。”

    范昭儀客氣道:“有勞嬤嬤一直為我費心。”

    老嬤嬤:“老身自知時日無多,這回怕是最后一次給昭儀建言。”

    范昭儀安慰道:“嬤嬤說哪里話,明日我便尋太醫入宮……”

    老嬤嬤卻打斷她,直言道:“皇長孫身死,平川王無后,這的確是寧西王的機會。然,一則要防肅王,不可讓他回京。二則,切忌急躁,先前如何與圣上問安的,今后還如何,不可提起他事,亦不可在此時急著讓寧西王的小皇孫們上前表現。”

    范昭儀被她最后一句說中心思,不自覺地捏緊手帕。

    老嬤嬤續道:“最重要的一點,萬萬不可動兵逼宮。越能穩到最后,寧西王的希望才越大。”

    范昭儀聽得心頭一跳:“嬤嬤說笑了,二郎如今還被羽林衛囚在府中,我們哪里有兵可動。”

    老嬤嬤再次盯著她看過片刻,便收回目光,閉上眼睛。

    范昭儀看她一副不打算再多說的模樣,也只得吩咐宮人好生伺候,便起身離去。

    身旁的心腹女官奇道:“嬤嬤怎會提到動兵逼宮?”

    范昭儀絞著手帕,垂下睫毛:“她怕是老糊涂了。”

    白殊和謝煐當日得知賀蘭和身份,便去衛國公府尋他與薛明芳,將此事詳細說了。

    賀蘭和相當冷靜:“不管我生身父母是誰,我也還是我,是賀蘭家這一輩的六郎。”

    薛明芳直接攬上他的肩膀:“那人也就空口白牙那么一說,絲毫證據都沒有,誰認啊。”

    隨后他們又將這事透露給衛國公夫婦與賀蘭季南知道,三人雖有些吃驚,卻也沒有太大反應,只商量了下萬一有人出來指認,該如何反駁不承認。

    白殊看他們無人介意此事,心中甚是欣慰。

    回了上景宮,晚上還和謝煐說:“薛家與賀蘭家的家風真是與眾不同,難怪能教導出殿下與季貞、章臣這樣的兒郎。”

    謝煐攬著他,溫聲道:“章臣的身世,我們年少時也有過種種猜測。十二郎甚至想過更離奇的,猜他是今上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白殊忍不住笑道:“那要這樣比起來,還是韓國公后人更好接受。那位韓國公能如此得人心,總比今上強多了。”

    此事就這樣掀過去,白殊二人繼續照著自己的節奏過日子。

    十幾天過去,謝浩身死的消息傳進了安陽。

    白殊并沒有多意外:“就知道他和白泊合作是與虎謀皮,遲早反噬。”

    白泊要的是朝堂既平衡又混亂,哪可能真幫著平川王爭位。既然寧西王這頭被狠狠打壓,他自然也會給平川王送上一記痛擊。

    謝浩的靈柩在七夕這一日抵京,但外人并不知道,同一日史更漢也被東宮衛帶回到上景宮地牢。

    同時被帶回來的,還有讓葛西爾念念不忘的西弗然圣物。

    那是個合掌可握的青銅器,形似簋,圓腹雙耳。白殊拿著細看,發現內壁上果然刻著看不懂的文字,應該就是伊落說過的,部落里的每一代祭司及其侍奉的首領。

    他見謝煐起了身,便將東西交給馮萬川拿去收好,也跟著起身,并且伸手握住謝煐的手。

    白殊始終感覺到,謝煐對史更漢的情緒不太對。

    謝煐轉眼看來,白殊對他一笑:“走吧,帶我去見識一下那個大名鼎鼎的叛黨。”

    還是那處森寒的地牢,史更漢和白殊先前的畫像相差不大,只是形容憔悴。兩年多的逃亡生涯已經壓彎他的脊背,也在他臉上刻上多于年齡的風霜。

    白殊悄悄轉眼去看謝煐,見他面色冷然,隱隱地向外迸發著殺氣。

    兩人相牽的手一直沒松開,白殊安撫似地在謝煐手心輕輕摩挲。

    謝煐沒動,不過聚在身周的殺氣卻是散開了。

    白殊以為謝煐會先問當年叛亂之事,卻沒料到,謝煐的第一句問話便聽得他心頭猛跳。

    謝煐冷聲問:“當年是不是你們一群人勾結起來,毒殺先帝后!”

    幾乎不含疑問的語氣。

    史更漢倒是乖覺,既已被捉來,也知自己沒了活路,只求死得痛快,跪在地上老實答話。

    “是圣上、彭公、白公合謀,范公有可能猜到了,不過沒有參與。辦法是彭公提出,毒也是他提供,由圣上與白公尋人實施。當年凡與此事有涉者,后來基本都被滅了口。”

    白殊動動手,將手指錯過謝煐指間,與他十指相扣。

    謝煐情緒尚算穩定,繼續問:“天子對彭氏榮寵過盛,彭家是否握有他弒君的證據。”

    史更漢垂著頭,有問必答:“當年簽過一份契書,約定共推圣上繼位,且要傳位于彭氏之子,圣上、彭公與我都署有名按有手印。當時密謀先是由我代白公出面,白公是過后才漸漸參與進去,因此那份契書上沒有他。這東西不在我這里,當時是由彭公收著,他死后我也不知交給了誰。”

    白殊微挑眉——想不到天子對皇貴妃的寵愛還有這樣的內幕。

    他在心中對謝煐道:【可能落到白泊手里了。不過我可以確定,他夫人并不知情。】

    這么一份東西,就能給白泊的改天換日帶來合理性。

    謝煐:【嗯。史更漢的家人兩年前都已被斬,彭家看起來似乎并不知有那東西。】

    他再問:“為何由你替白泊出面,白泊與你當年又是如何掌握住大部分北衙禁軍。”

    史更漢臉色刷地變白,額頭當即浮出一層密密的汗珠,甚至身體都微微顫抖。

    “白公他……他先給我吃了一種藥,又借由我騙得幾位禁軍將軍們同吃……說是能強身健體,可……初時的確有點作用,但幾次之后,我們便離不開那東西,只要幾日不吃,就如同渾身遭蟻噬……簡直生不如死……”

    白殊皺起眉頭:【白泊給他們喂了成癮性藥品,讓他們為了求藥而乖乖聽話。】

    謝煐微愣,不過很快反應過來:【像五石散?】

    白殊:【聽著毒性比五石散大很多。】

    他上下打量史更漢:“你現在戒掉了吧。”

    史更漢許是被勾起回憶,臉色已經白如金紙,整個人佝僂成一團:“逃亡途中,我被折磨得幾次想自盡……挺過幾個月后,身上的反應才漸漸變小……”

    白殊:“那東西是白泊制作的?”

    史更漢輕輕搖頭:“后來我接觸伏龍教時,旁敲側擊地打探過,是他們在黔中某處荒村里發現的,東西不多,全在白公手中。伏龍教這邊好似沒人知道那東西的用途,該只有白公發現到。當年估計用得差不多了,便是剩余也不會有多少。”

    白殊這才稍稍放心。

    謝煐:“你如何知道白泊和伏龍教有聯系。”

    史更漢:“我為了那東西,曾買通白公府上的人,由此探聽到一點,但知道的也不多。伏龍教藏得太深,實在難找……”

    謝煐再問過幾個問題,又轉頭看白殊是否有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