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不肯和離 第114節
都說手中有糧才能心里不慌, 莊戶人家田里不種一顆糧, 實在是讓人心中沒底。雖然賣生絲的錢能買更多的糧, 可一下多出那么多生絲, 到時真能順利出手嗎?價格不會被壓嗎? 最后, 約有一半的人家不僅沒多種桑苗,反而減少桑苗的占比,多種了糧食。因此, 后來村里受到后土教煽動加入叛亂的人不算太多。 而現在, 那些查明沒有在城中行兇,只是被裹挾的村民, 都已經被放了回來。但到了冬季, 他們還得去給官府做一段時間苦力活, 以示懲罰。 可就算家中余糧多一些, 今年不下種也是萬萬不行的。眼看著天不下雨,村民們可愁壞了。低田還能設法引水灌溉,眾多高田頂多挑水上去澆一澆,可沒那個人力都弄成水田。 就在這時,太子和楚溪侯祭祀求來耐旱良種的消息傳來,成了村子唯一的希望。 不過,一開始大多數村民并不相信,只當又是官府唬弄人的把戲。但沒多久,縣衙就來人通知斷糧的人家可去衙門貸糧,又說有一種好用的新式犁,官府可幫低價改犁頭,并指點村民改換犁臂。 有人將信將疑地去了,回來將犁改好一試,果然好用不少。村中其他人親眼見到效果,這才跟上,不少還能湊得出余錢的人家都趕著換犁。 有了事情做,村民們心中也安定了些,生出點信心來,天天盼著府官發良種。 到了輪到青禾村領良種的這天,村長一大早便組織村中青壯推上車往縣城去,其余人也焦急地在村頭等待。 日頭越升越高,眾人心中越等越急。終于,幾個爬上山張望的孩子沖下山來,一邊往村口跑一邊喊:“來了來了,村長爺爺回來了!車上都堆滿了麻袋!” 隨著車隊越來越近,村民們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大——竟然真領回了滿滿的良種! 待得村長等人到了村口,立刻被一擁而上的村民們團團圍住。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話,根本聽不清誰說了些什么。 村長不得不拿出個鑼哐哐敲響,才讓所有人安靜下來。 此時,隊伍中走出一個儒生打扮的中年人,村民們這才發現,竟是連縣丞都來了。這位縣丞是本地人,還算頗得民心,想來也是因此才躲得過叛黨對原官府的清洗。 縣丞清清嗓子,放大音量:“各位別著急,良種都夠的,一會兒村長便會按戶發放,保管每戶今年都能種出糧食來。” 下完保證,他掏出一本小冊子:“這是種植良種的一些要領,由太子與楚溪侯整理印發。方才村長和這些兒郎們已經在縣里聽過一回講解,這一本也會留給村長,各位有什么疑問,都可向村長問詢。” 卻是有人等不得,當即就問:“現下四月中,育苗還得一個月,今年還能有收獲嗎?” 縣丞也沒惱,耐心地道:“這良種只需三月便能成熟,八月底之前就能有收成。” 村民們頓時嘩然:“三個月?竟是比我們原來的稻種少近兩月時間!” 縣丞抬手壓一壓:“具體的,大家多研究那冊子,若是看不明白,也可到縣衙來問人。” 村民們的信心更足了些,紛紛目光熱切地看向車上麻袋。 卻也有人小心翼翼地問:“這良種要收錢嗎?” 聽得這一問,眾人的心頓時又提起來。 縣丞笑道:“不收錢。不過有了收成后,除了交足稅,還得照數交回種子。” 村民們這才安心。只要當下不收錢就行,有了收成一切好說。 縣丞又道:“我再多說一件事。去年年底的時候,楚溪侯給縣里慈幼院捐過一批冬衣冬被,是木棉填充的。應該不少人都知道?” 村民們點點頭。這年頭新鮮事少,那事傳開之后就有些好事的人專程去看了,回來將那冬衣冬被說得多好多好,引得不少人還挺羨慕。 縣丞繼續說:“如今楚溪侯想在咱們這里推廣木棉,這個不占良田,就平常種麻的地便能種。若有人愿意種的,可以到縣衙登記領種,也會發一本這樣的小冊子指導種植。” 眾人開始交頭接耳,嘀嘀咕咕地商量。 縣丞提高聲音道:“木棉不僅能填冬衣冬被,還能織布。不知大家有沒有在布商那里見過棉布,可比刮皮膚的麻布舒服得多。而且,楚溪侯還說了,只要大家能種出木棉,自家不想留的,有多少他收多少。而且,現下就先預給錢!” 驚呼聲立刻四起。“什么?先給錢?”“怎么給,給多少?”“這不是直接送錢嗎?楚溪侯真是菩薩下凡!” 縣丞等眾人驚過一陣,才將具體種多少能領多少錢細細說了,再續道:“這是要在縣衙訂契的,到了秋天交不足契約上的木棉數量,差額的錢得還回去。若是想自留木棉,也得把錢還回去。總之,大家要根據自己家的情況考慮清楚,再去領種。” 說完該說的,他向村長拱拱手,獨自打轉回縣城。縣衙人手有限,這些天所有人都不斷往下方村子跑,他既完成任務,就得早些回去。 村長組織著人按戶發種,一邊還要應付種種問題。 當有人問他種不種木棉,村長干脆地道:“我家是肯定要種的,而且會把種麻的地全種上。去年要不是楚溪侯推廣治腹痛的方子,我家三個小孫孫都活不下來。就算是報恩,我家也會支持楚溪侯。” 又有人問:“村長,你不怕一點都種不出來啊?” 村長:“領種子就有錢拿,種不出來只是還錢,頂多就是損失一年的麻。一年沒新布,少這份進項,我家還能湊和。” 村民們一想,也是這個道理,又議論起來。 “那我家也種一點吧。余糧不多了,先拿到錢買糧撐到秋天再說。” “我也覺得可以種。先給錢這事就沒聽說過!楚溪侯既然敢這樣,總不至于拿種不出來的東西哄我們玩。” “呸呸,說什么呢!楚溪侯那么菩薩心腸的人,怎么會耍我們!我反正決定騰一半地出來種,去年我就好生羨慕慈幼院的冬衣冬被。” “對哦,你去看過……是真有傳言中那么好?” “真的!和那富人穿的絲綿衣服一個樣!” “誒,我聽說,祭祀時出現的祥瑞是直奔楚溪侯去的呢。他要不是善心感天,哪里能得神仙贈醫書,又得白鹿送嘉禾。” “說起來,如果沒有上天指示,誰敢輕易換稻種呀。能得這指示,也得感謝楚溪侯!” “聽說楚溪侯和太子如今正到各處村子查看,也不知會不會到咱們這來,我好想見見大善人和那祥瑞。” 眾人議論一陣,領了良種回去忙活起育苗。沒過幾天,又三三兩兩地結伴上縣衙去領木棉種子。 不僅青禾村如此,同樣的事幾乎發生在兩浙路的每個村子當中。 祭祀結束后,白殊和謝煐開始帶著白鹿在兩浙各地巡回。 謝煐是帶人下各縣各村督導工作,尤其重視那些許多人參與過叛亂的地方。白殊和白鹿則是去當個吉祥物,給百姓們換稻種增強信心。 這一圈轉下來,兩人在民間的聲望空前高漲,白殊也對當地的具體情況有了不少了解。 他奇怪地問:“兩浙這么多高田,怎么配套的水利設施那么少?如果都搭配上引水灌溉的設施,憑江南的豐富水資源,不至于不下雨就會鬧饑荒。” 謝煐和他細說:“江南人口是從太宗朝后期開始快速增加,各處高田則是在文宗朝漸漸形成,當時江南氣候一直是濕潤多雨。到文宗朝后期,氣候慢慢出現變化,朝中也開始討論如何建造灌溉設施。待我爹繼位,就開始挑地方試點建造。可惜……” 可惜先帝英年早逝,換上對民生不聞不問的當今皇帝,那些工作自然也就停下了。 白殊伸手拍拍謝煐手背:“先帝的諸多遺志,還等殿下去繼承。” 謝煐反手抓住他的手:“不過托你的福,高田換了耐旱稻種,大規模的抽水設施倒是可以先省下。” 白殊失笑:“怎么是托我的福,該謝賀蘭先生。” 謝煐眼中柔光一片:“是你先拿出曲轅犁,又提議讓賀蘭先生隨令表兄去嶺南,先生這才注意到良種,再發散到可推廣于江南。歸根結底,一切還是由你開始。” 白殊眨眨眼:“殿下,你這是越來越來有不講理的苗頭了。” 謝煐的確不想講理,只將他摟進懷中親吻。 東宮隊伍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走完兩浙,再次回到臨余城。 這段日子幾乎天天不是騎馬顛著就是坐車顛著,白殊嘴里不說,謝煐也知他必然疲憊。晚上吃過飯,就催著他泡個澡趕緊休息。 結果白殊泡著澡都直接睡著,還是小黑叫了謝煐過去給他擦身穿衣,再抱回房中。 白殊這一覺睡得很沉,足有五個多時辰,才迷迷糊糊地醒過來。 此時已經是五月頭,天氣開始悶熱,房間里開著窗透氣,不過下著簾子遮光。 白殊調出系統面板,發現桌面時鐘指向快八點的位置。再點開定位,看到小黑在院子里,大概和平常那樣正和小鹿一同玩。 他緩緩呼出口氣,側過身子,看向旁邊還在睡的謝煐。 江南濕氣大,如今感覺比六月的青州還熱。謝煐卻不敢用冰盆,生怕白殊疲憊之下容易著涼,因此晚間便除了上衣入睡,多少能舒適些。 白殊難得看到他這樣子,忍不住伸手輕輕戳了戳摟著自己的那條手臂,再一路往上戳到肩膀、胸口。 謝煐的眉頭幾不可察地抖動一下。 白殊見他還不肯睜眼,心中好笑,干脆湊上去親住那微抿的唇。 果然,沒一會兒謝煐就翻個身,壓著白殊狠狠地吻了一回。 良久,兩人才稍稍分開,謝煐的眼里沒有一點惺忪。 他用指尖細細描繪白殊眉眼,啞著聲道:“還讓我多帶油膏,卻是一次都未用上。” 聲音里竟是帶著幾分隱隱的委屈。 白殊輕笑出聲,哄道:“那現在用一回?” 謝煐有些猶豫:“怕累著你……” 白殊伸手拉下他,在他耳畔輕吹著氣:“睡飽了,還行,反正又不是我花力氣。” 謝煐的眼眸瞬間變得深沉。 最后,兩人快到午時才終于出了房間。 倒也沒人來催,直到吃過飯,翁夫人打聽著兩人起了,才尋過來說話。 “淮南西路已經全部收復,江南東路也已收復一半,朝廷同樣在往那邊調稻種。曹中丞前些日子帶了些人趕去淮南西,讓我和你們說一聲,三郎那些木棉種子已經全部發放出去了。” 白殊有些吃驚:“全部?我原本還想著,能發出去一半就算不錯的了。” 翁夫人笑道:“你都不知道自己現在兩浙民間的聲望有多高,據說親眼見過你和白鹿的那些村子,村民們為搶種子都要打起來了。” 白殊也笑著回:“順利就好。等今年秋天有了收獲,明年再繼續往旁邊幾路推廣就會容易許多。” 翁夫人:“但秋天推廣織機還要花費一大筆錢。唉,本來這該是朝廷干的事。” 白殊卻道:“織機可以聯合布商來推廣。今年各村都緊著種糧,沒有生絲,絲綢數量就驟減,正合適棉布進入市場。” 翁夫人想了想,嘆服:“三郎考慮得周到。” 白殊又問謝煐:“我們是不是也要到淮南西路和江南東路去?” 謝煐:“先休息幾日再看。不過最多也就是去淮南西路,等到月底,兩浙田中的秧苗穩了,天子估計就會招我們回京。” 白殊點點頭。反正這些事不用他多cao心,他只可惜一直沒能抓到伏龍教的尾巴。 兩人在臨余好好休息了五六天,正準備搭船往淮南西路去,江南東路卻突然傳來消息——禁軍竟然吃了個大敗仗! 作者有話要說: 第97章 假龍 趕在謝煐、白殊和賀蘭父子登車之時, 翁夫人匆匆送來前線消息。 后土教頂層一批權力人物,和最忠誠最拼命的教眾,都集中在江南東路。因此禁軍在江南東路的幾座重要城池遭到較為頑強的抵抗, 但也只是多耗些時日而已,薛元承曾去信詢問是否需要支援,還被那邊拒絕了。 如今卻在最后的圍剿階段吃個大敗仗?這聽著可夠稀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