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不肯和離 第26節
第25章 靠近 禮部雖對婚禮當晚的菜肴種類有要求, 但膳食還是東宮自己做,精致且量大。 和謝煐這個食量大的人一起吃飯,白殊也跟著吃得多了些, 有些犯食困,干脆站起來在殿內緩緩走動。 婚禮的吉時在黃昏時分,現在外頭的天已經黑下來,殿里燃著兩支粗壯的龍鳳燭,和兩排小紅燭,照得全室明亮。 謝煐看著白殊在殿中轉了一圈, 不解地問:“你這是……” 白殊:“走幾步消消食,剛才吃得有點多。” 謝煐回想下他的飯量和體重, 眉頭又蹙起來:“那也叫多?你太輕了,該多吃點。” 白殊又何嘗不想, 嘆道:“一下加量我腸胃受不住, 得少吃多餐, 循序漸進地增加。” 兩人正說著話, 謝煐的小廝在外稟報一聲, 領了知雨進來。 知雨手中端著碗藥, 躬身叫人:“太子殿下、郎君。郎君該吃藥了。” 白殊走過去接過碗,邊喝邊說:“今晚我睡這兒,你回去拿我一套換穿衣服過來。” “睡這兒?”知雨一下瞪起眼睛, 還有些防備地悄悄看了眼謝煐。 白殊將空碗塞回他手上:“新房第一晚得多點人氣, 明天我再過那邊去。” 知雨這才放下心,應聲“是”, 退了出去。 白殊繼續在殿中慢騰騰轉圈子。 謝煐將自己的四個小廝叫進來, 給白殊認認人:“他們是慣常在我身邊伺候的, 你隨便使喚。” 白殊溫溫和和地點個頭。不過話是這么說, 他又怎么會去使喚謝煐的小廝。 四人向白殊行禮,又被謝煐揮退下去。 謝煐續道:“明日讓馮萬川將人都召集起來給你見禮,再撥幾個人手到你院中干活。你就一個小廝,專心伺候你便夠了。孟大那兩什人繼續聽你差譴,若是人手不夠,讓孟大找衛率調人。” 白殊再點個頭。 先前應玄觀客院不大,有什么事東宮衛都會搭把手,知雨也不多辛苦。現在搬進這里,竹影院頂原來三四個院子大,也不好讓東宮衛干那么多雜活。 說到這個,白殊接話道:“酒精的制作流程已經能固定下來,等章臣那邊把改良的大型蒸餾設備造好,就可以開始進行制作培訓。你看是讓人過來這邊,還是我到莊子上去?” 謝煐當既道:“讓人過來。這事你和馮萬川說,他會安排。” 說完這個,他被白殊提醒著回想起被那個酒清擦傷口的巨痛,帶點遲疑地問:“你說的那個……消毒,都會那么痛?” 白殊也想起那時的情形,忍下笑意道:“是用酒精才會很痛,也有溫和不刺激的藥品,但以現在的技術還制作不出來,只能先用酒精。等這次培訓出一批人送到前線,制作酒精投入使用一段時間之后,讓那里的大夫記錄下數據,殿下就能看出它的作用了。” 兩人聊到這里,馮萬川回來稟報水已備好,恰好知雨也捧著白殊的衣服和一小盒用品送到。 白殊和謝煐隨馮萬川去了浴室。 寢殿是上景宮另一處主體建筑,和正殿一樣,都比照啟明宮的規制進行過改造。附屬的浴室十分寬敞,墻上兩排燈盞在室內灑滿暖黃的光。 此時室內正中擺了扇長屏風,屏風兩側分別擺著浴桶和案臺。桶中熱水升騰起的白氣彌漫在空中,看著就讓人感到放松。 馮萬川順口說道:“原本啟明宮的寢殿浴室是砌的浴池,這邊改造時間緊,沒來得及弄。回頭過了五月,再把這里改一下。” 白殊帶著知雨繞過屏風走向內側。 謝煐目送他過去,原本還沒怎么,但聽得馮萬川一句“臣伺候殿下入浴”,突然反應過來那小廝是進去伺候的,眉頭再次不自覺地蹙起。 他不動不應聲,馮萬川也不敢冒然伸手為他脫衣,只得靜候在一旁。 謝煐目光停留在屏風上。 馮萬川倉促之間尋來的,是一架梅蘭竹菊的繡屏屏風。白日里看沒什么,此時兩邊都有燭火,就還是影影綽綽地映出對面一點影子。 此時謝煐就看到白殊像是彎腰低頭,讓那小廝給自己把頭發固定到頭上,再讓他幫著脫下婚服外袍和內里衣裳。 隨后那邊就傳出白殊的聲音:“行了,你回去吧。” 謝煐見那小廝出來向自己行禮,很快離開,也說不出為什么,心中竟有種淡淡的欣喜。 他這才側頭示意馮萬川,待他也幫自己脫下婚服,就把人遣了出去。 謝煐穿著中衣走到浴桶旁,一一看過長案上擺放的用品,其中一塊淡綠色的小巧香皂尤為顯眼。他伸手輕輕點上去,又忍不住瞥向屏風,正好隱約能見白殊在浴桶中抬起手臂,像是正拿著香皂往上擦。 白殊的聲音又響起:“這款香皂是新弄出來的吧,茶香還挺好聞。” 接著對面的影子抬起了頭:“殿下還不進浴桶?一會兒水涼了。” 謝煐閉閉眼睛,轉過身,脫了衣服泡進浴桶里。 安靜的浴室里只偶爾響起輕微的水聲。 謝煐沒泡多久,聽到那頭突然嘩啦一聲,便知白殊出了水。 他也緊跟著從浴桶中出來,靠著擦身穿衣來克制自己再往屏風看的想法。 當他拿起中衣,剛套進一邊手臂,背后就傳來白殊的聲音:“原來這就是‘黑龍’……” 謝煐的動作停頓了一瞬,又繼續將中衣穿上,遮住從左肩向背部延伸的黑色胎記。 在中衣外再加一件寬松的常服,謝煐轉過身,見白殊帶著放松的神色等在門口。 他一邊整著衣袍一邊走過來,狀似隨意地順著白殊剛才的話道:“如此說來,我還未曾問過你身上可有‘火鳳’。” “還真有。”白殊伸手按上自己右后腰,“殿下要看嗎?” 謝煐目光停在他手上,眸色漸漸轉沉,暗暗深吸口氣,才道:“罷了。” 兩人一同回到臥房中,一眼便能看到,掛滿紅綢的金絲檀木床邊,趴著只脖戴小紅綢花的黑貓。 白殊笑著過去將小黑抱起,給它解下脖上的花:“怎么連你也沒逃過被打扮的毒手。” 小黑甩著尾巴:“很多人結婚時會給光腦換新婚主題,這就當我用個限時皮膚吧。” 白殊揉揉它的小腦袋,轉向謝煐:“小黑習慣和我睡。” 謝煐點個頭,吩咐馮萬川:“讓人取個蒲團來。” 時間還不算晚,兩人各自看了會兒書,才洗漱就寢。 枕著并蒂蓮枕頭,蓋著龍鳳呈祥喜被,白殊閉著眼,卻沒什么睡意。 以前他參加過幾次同僚和朋友的婚禮,有辦得隆重的也有辦得簡單的,但他都沒什么感觸,還曾被好友笑話“等你結婚時,不會參加自己的婚禮都沒感覺吧”。 現在看來,還是挺有感覺的,難怪有句話說生活需要儀式感。 可惜這婚禮包含了太多東西,卻唯獨沒有愛情。 白殊的腦子里胡亂想著些有的沒的,就聽到身旁謝煐低聲問:“睡不著?” 他睜開眼,側過頭去,見謝煐也向自己微側著頭。黑暗中看不清臉,不過他知道對方在看著自己。 白殊干脆側過身,靠到謝煐身邊抱住他一條手臂,嘆道:“還是這樣好。規規矩矩地仰躺我睡不了,而且只能蓋一床被,肩膀這塊也會受涼。” 五月上旬的夜里,若是火力旺的人,不蓋被都無妨。可換了白殊,蓋不嚴實他還會受涼。 謝煐抬手給他扯好薄被子:“你這是天生體弱?難產的孩子都這樣嗎?” 白殊感受著謝煐身上傳來的熱量,舒服地閉上眼:“不是,我中過毒。” 感覺到謝煐瞬間緊繃,他輕輕拍下懷中的手臂:“已經解了,養幾年能慢慢養好的。” 謝煐緩緩放松,又問:“是你繼母?” “嗯,這仇我會報。” 白殊不想多說這個,轉了個話題:“對了,拜堂的時候,衛國公夫人怎么突然下來和我說話?搞得我還以為,你們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安排……” 謝煐沉默片刻,才道:“我對外祖父母說了我們合作。” “我知道,但和這個有什么關系?” 謝煐現在唯一的依靠就是衛國公,這些事必然不會瞞著。 再是片刻的沉默,白殊都覺得奇怪了,謝煐總算開口:“外祖母喜歡你這類的晚輩。” 白殊不解:“我這類?” 謝煐的話慢慢變得流暢:“薛家世代都是武將,就連家中女兒,也是摔打著長大。我娘當年出嫁之前,同樣提刀能戰。外祖母大概是看多了糙男兒,對你和章臣這類乖巧的男子就稀罕些。” 白殊失笑:“我哪兒乖巧了。等她知道我的性情,怕是要失望。” 謝煐腦海中突然閃過初次見到白殊之時,他那個挑釁的笑,以及兩人滑下山崖之后,白殊的強硬與不客氣,禁不住微揚起嘴角。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白殊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最終變成綿長的氣息。 謝煐聞著他身上傳來的,和自己所用的香皂同樣的,淡淡茶香味,回想起先前和外祖父母見面的情形。 老夫人縱然巾幗英雄,見到謝煐也感傷地含了淚。 “殿下像你娘。你娘也是這般眉眼,還愛板著臉,反倒是先帝總溫和地看著她笑。” 謝煐不知如何勸慰,只能靜靜聽著她說。 老夫人憶起當年,倒起慢慢露出笑容:“深宮苦,我們并不想她入宮。奈何,先帝就是打動了她。她與先帝伉儷情深,縱然短暫,也過得幸福。” 說到這里,老夫人拉起謝煐的手:“當年生下你后,你娘曾與我說,她什么都不求,唯愿你能平平安安,將來也和先帝一樣,尋到個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惜……” 旁邊衛國公看不得老妻傷心,但也知這種事勸不來,越勸反而越難受。不過他和老妻一同過了這么多年,打岔的法子還是有的。 衛國公捻著須道:“你又知道可惜了?老夫聽十二郎他們兩個說了,那孩子很不錯,講不定這真就是天賜的姻緣。過日子過日子,這日子總要過一過才能知道的嘛。” 老夫人果然被打斷情緒,無語地抬手往衛國公肩上用力一拍:“你這老頭子,年紀大了就知道說渾話。那孩子再好,他也是個男的。” 衛國公繼續和老夫人抬杠:“男的怎么了,咱們軍中這樣的也不少見吧,你還幫著辦過幾次婚事呢!人家現在不也過得好好的。” 老夫人還真給衛國公震住了,垂眼想了片刻,又看向謝煐說:“殿下現今如履薄冰,步步艱難。倘若這婚事真是上天垂憐,殿下不必有后顧之憂。” 謝煐看著面露期待的老夫人,眼角余光又見衛國公猛對自己使眼色,也只能應聲“是”。 如今想想,外祖父那句話也不無道理。 日子總要過一過,才能知道。 皇室諸子的婚事,親迎之后還不算完,第二日新人要拜太廟,將新婦或新婿的名字添進玉牒。 若是儲君大婚,還要燒祭詞告知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