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不肯和離 第14節(jié)
第14章 平靜 大煜制,在京五品及以上官員須朝參,三品及以上官員在朝會中有座。 休沐后一日,謝煐端坐在御座臺階下方最靠前的椅子里,一如既往地沒個好臉色。 龍椅上的嘉禧帝懶懶地聽著官員奏報,偶爾應(yīng)上一兩句。 今日沒什么要緊事,很快大殿中就安靜下來。只是,正當(dāng)孫宦官要喊退朝之時,謝煐站起了身。 “臣即將大婚,請陛下召臣外祖衛(wèi)國公回京受禮?!?/br> 他話音落下,眾官員面色都有些古怪。 嘉禧帝為何不同意衛(wèi)國公回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太子的要求也合情合理。 大煜制,皇子成婚之時,因帝后不便離宮,由外祖父母代為受禮。即便是公主出降,為表公主為君附馬為臣之意,亦是相同。若外祖父母不在世或?qū)嵲诓环奖?,才往下輪到皇室宗親。 如今薛家一眾小輩兒郎挑起北疆邊防,已無須年邁的衛(wèi)國公坐鎮(zhèn),召其回京合情合理。 當(dāng)然,如果嘉禧帝真不樂意,也可把當(dāng)今皇后的娘家硬指為太子外祖。只是那樣一來,以太子的脾氣,說不定真會借題發(fā)揮抗旨不遵。 想到此處,所有人都繃起心弦,殿內(nèi)氣氛一下變得緊張。 嘉禧帝卻沒有現(xiàn)出不悅。在決定下旨賜婚之時,他便已想到這一層,權(quán)衡良久,覺得自己對京中的控制已不會受到多少影響,反而是衛(wèi)國公會成為薛家在京里的最重要人質(zhì)。 不過,他也不會立刻讓太子如愿,此時只說:“衛(wèi)國公統(tǒng)領(lǐng)北疆防務(wù),眾多軍務(wù)都離不了他,突然召回京恐讓邊防出現(xiàn)漏洞。先發(fā)個旨,讓老國公好好安排一下,大婚之前進京便可。具體時間,一會兒讓政事堂議一議。” 謝煐沒再多爭,躬身謝恩。 倒是群臣心里有點空落落的,這么個一觸即發(fā)的問題,沒想到竟然簡簡單單就揭過去了。 卻不料,就在這時,太子緊接著又拋出一個驚天消息。 謝煐道:“前日國師言,臣與楚溪侯合婚,將氣沖紫微,大婚后不宜再居內(nèi)城。臣自請搬遷,望陛下早日賜府,方便工部與內(nèi)侍省做準(zhǔn)備?!?/br> 這話聽得眾人心頭都是一震——氣沖紫微?什么意思?這是暗指太子與天子即將正面拼斗?要太子退讓? 也有腦子轉(zhuǎn)得快的,馬上想到太子一旦遷出東宮,便不再受制于禁軍,這必然不是天子所樂見。 立刻便有人出列:“儲君安危關(guān)系江山穩(wěn)定,向來居于內(nèi)城以便禁軍護衛(wèi)。臣以為,搬遷一事極為不妥,當(dāng)請國師另想他法化解?!?/br> 但也立刻有人反駁:“國師難道不知此理!若能有其他辦法,哪里還會提這事。事關(guān)天子,便當(dāng)以陛下為重。臣以為,應(yīng)準(zhǔn)太子所奏?!?/br> 隨后又有不少人出列發(fā)言。有急天子之所急,力阻儲君外遷的。也有一根筋,非說不同意便是罔顧龍體安危的。還有和稀泥,以三月準(zhǔn)備期太短為由,建議將婚期延后,等待國師另尋他法的。 嘉禧帝看向謝煐,心中冷笑著拍了拍龍椅,孫宦官立刻長喊一聲“肅靜”。 待下方眾人安靜下來,嘉禧帝沉聲道:“如今國師讖語在前,太子須早日大婚,安定人心?!?/br> 這一句,就是先錘死了婚期不可改。 他接著道:“太子遷居非同小可,這事交給政事堂議。便是真要遷,也得先議出個章程來。” 謝煐自然也沒指望他能當(dāng)場表態(tài),要的只是將此事傳揚開來。只要朝中官員知道了,那稍后傳到民間便是順理成章。 孫宦官看再無人說話,叫了退朝,扶著嘉禧帝離開。 謝煐站在群臣之首,轉(zhuǎn)身在眾人的悄悄打量下快步出殿。 * 朝會是開大會,政事堂議事則是天子與重臣開小會。遇下詔敕之事,決策出于政事堂,因此政事堂才是整個朝廷的權(quán)力中心。 在大煜,依制進入政事堂的官員,有尚書左右仆射、中書令、侍中、御史大夫。另外,皇帝還會視需要安排幾位有才干的低品級官員加入,授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現(xiàn)在政事堂里坐著的,除謝煐之外,還有八人。 嘉禧帝近幾年精力不繼,除非有軍國要務(wù),基本不再參與政事堂議事,只在事前提要點,事后聽稟報。 白泊作為嘉禧帝心腹重臣,不僅位居首相,還兼直領(lǐng)吏部,手掌官吏任用之權(quán),現(xiàn)今在政事堂中可說是代天子言。 今日他也領(lǐng)著眾人先討論完一應(yīng)緊要政務(wù),最后才提到嘉禧帝在朝會上交給政事堂的兩件事。 白泊知道嘉禧帝的心思,自然將衛(wèi)國公回京的日子壓到最后:“圣上原先看中五月上旬的日子。北疆寒冷,我看,待四月開凍之后,再讓衛(wèi)國公回京,路上也不那么辛苦,趕在四月底抵京便可。” 說完,他看尚書右仆射:“李公轄兵部,軍務(wù)上可有什么不便?” 右仆射看看謝煐,見他只是垂眼聽著,沒有反對之意,便道:“并無不便。” 這事是嘉禧帝在朝上定的調(diào)子,沒什么好討論,只要太子不鬧,眾人便都按著天子的意思來。 重要的是下一條。 白泊掃視眾人一眼:“那來議議太子遷居一事吧。大家看看,何處合適太子搬遷。” 他這話一出,眾人面色都有些不對——遷不遷還沒議定呢,怎么就跳到遷往何處了?難道圣上真有讓太子遷居的意思? 白泊命人取了安陽地圖展開,標(biāo)出朝廷手中的宅子,兀自沉思一會兒,突然道:“最方便的,其實便是圣上的龍潛之邸了。” 謝煐抬眼瞥過去,復(fù)又垂下眼,淡聲道:“孤曾聽孫內(nèi)侍言,皇后最近在求陛下將那里賜給寧王,說寧王府太小,寧王如今孩子多了住不開。陛下也已經(jīng)答應(yīng),只是還未下旨?!?/br> 寧王,嘉禧帝的嫡長子。 白泊面露難色:“其他宅子要改制式,都得費不少時日啊……” 兩人交鋒一回合,其余人已是聽出來了——天子還是不樂意太子搬。 于是眾人默契地進入扯皮階段,這個提一句,那個駁一句,那個再提一句,這個又駁一句,熱熱鬧鬧,但就是沒個定論。 謝煐卻一直不表態(tài),只面無表情地坐一旁聽著,讓人看不透他究竟是聽進去了,還是早已神游到了他處。 議過好一會兒,中令書突然道:“對了,白公,你還未行納采之禮吧?” 白泊面露愧色:“前日方下的賜婚旨意,我家中無雁,現(xiàn)已命下人盡速去尋。” 侍中接過話:“那便是說,還未合婚?” 白泊點頭:“八字國師已合過,但還未供奉。” 按著大煜的慣例,合過八字后要在成婚雙方的祠堂中供奉十日。若是十日之內(nèi)平安無事,便是對兩家都無影響,可以成婚。 如果真是氣沖紫微,供奉期間會有事端。如果無事……既沖不著天子,太子哪還有理由搬? 中書令撫著長須拿出拖字訣:“那還有時間。不若這樣,讓工部將剛才那些宅子的改造方案都先做出來,我們對比一下。李公,你看如此可好?” 右仆射點頭:“也好,這樣后期行事也方便。太子看呢?” 謝煐恍似剛被他們喚回神:“孤無異議?!?/br> 于是此事先這般定下,眾人離席各回各衙,白泊則去向嘉禧帝陳稟。 路上,右仆射靠到御史大夫身邊,低聲道:“何公,你看遷居的事……” 御史大夫微側(cè)著頭,聲音幾不可聞:“且看吧……禁軍都在圣上手中?!?/br> 想在宮里搗鬼,絕非易事。 右仆射看向前方被東宮衛(wèi)圍繞的謝煐,低低地嘆了一聲:“若當(dāng)時知道圣上竟是要讓太子嫁人,我……” 御史大夫打斷他:“別說了,天子定的事,我們爭不過。太子若有天佑,會逢兇化吉?!?/br> 自從搬進應(yīng)玄觀之后,除了第一天熱鬧過,白殊便開始過起安生日子。 他很快改好合用的炭筆,畫了兩種連弩的細(xì)致圖紙給薛明芳,又畫出蒸餾用具給賀蘭和拿去制作。 香皂和香水的制作配方、一應(yīng)用具圖紙,也全交給馮萬川,讓下面先研究著。爭取在三個月內(nèi)制作好一批成品,待他和謝煐成婚后就開始銷售撈錢。 花了兩天忙完這些,白殊閑下來,只等著劉家的嫁妝底單送到,就上白家對質(zhì)拿東西。 此時,白殊抱著黑貓?zhí)稍诖扒暗拈缴蠒裉?,腦中和它閑聊:“進宮那天我咳了幾聲,太子就送來張藥方。我是不是該回個禮?” 小黑:“你想送什么?” 白殊就在是煩惱這個:“我想不出來。數(shù)據(jù)庫里有什么推薦嗎?” 小黑安靜片刻,才說:“圖書館數(shù)據(jù)庫沒有,不過從你以前在我這里存的數(shù)據(jù)中找到一些信息。大數(shù)據(jù)的建議是——送潤滑油,有助夫夫婚姻和諧?!?/br> 白殊:“……” 他開始反思自己以前都在光腦里存了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就在這時,知雨從外頭端著碗進來:“郎君,早晨時巧云姑姑又送了燕窩過來,說是剛到的好貨。小人燉了一盅,您快趁熱吃?!?/br> 白殊在榻上坐起身,從榻邊撈過一張小案擺上,知雨小心地將碗放在上邊。 白殊一邊慢慢攪拌,一邊問他:“你吃了嗎?” 自他穿過來,兩人平常在吃食上一向沒有不同。就是原身,在吃的方面待知雨也不苛刻,自己吃什么都總有知雨一份。 知雨笑道:“這是給郎君補身子的,巧云姑姑每次也就能淘到一點好貨,留給郎君都還不夠呢。” 白殊點個頭:“行了,你去忙吧,我慢慢吃?!?/br> 知雨乖巧地應(yīng)道:“那小人和孟護衛(wèi)學(xué)拳去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第15章 追討 黑貓從榻上跳下,跑去叼來自己的盤子,再跳回白殊身邊。 白殊舀起一勺燕窩倒下去,小黑低頭舔舔,在他腦中匯報:“是你這身體先前中的那種慢性毒藥。” “果然?!?/br> 白殊曾讓小黑掃描過知雨,確定知雨體內(nèi)并沒有毒素。 先前在田莊里時,主仆二人吃的東西是專門雇來的廚娘所做,在白府和這里,則是知雨親手做。白殊一直都沒找到毒素來源,原來是前一份已經(jīng)被原身吃完了。 送燕窩的巧云是原身母親的陪嫁婢女,她或許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契現(xiàn)在已經(jīng)轉(zhuǎn)到白殊手上。 當(dāng)年趙夫人生下白廣后,在國公府內(nèi)坐穩(wěn)夫人之位,便慢慢將劉家跟來的仆人往外頭換。齊國公不管后宅事,仆人們賣身契都被趙夫人捏著,便是氣憤難當(dāng)也無可奈何。 巧云算是現(xiàn)在過得最好的一個,嫁給府里商鋪掌柜的兒子,她送來的燕窩便是鋪子里進的貨。 白殊起身下榻,去知雨收好東西的地方找了找,翻出新收到的這盒燕窩。他拿回去窗下細(xì)看,發(fā)現(xiàn)燕窩上沾著不少白色粉末,盒子底部也沉淀著一層,很像糖霜。 隨后白殊洗了黑貓的盤子,再用小刀刮下些粉末讓小黑檢測,確認(rèn)這就是慢性毒物。 小黑花了些許時間檢索,詳細(xì)說道:“是將植物種子輾成粉,以現(xiàn)在的技術(shù)手段,還無法檢測到它的毒性。另外,這種粉末可燃,無臭無味。若是睡前吸入一定量煙霧,會出現(xiàn)盜汗,易做噩夢,醒后還易頭暈,精神晃惚,直至被完全代謝?!?/br> 白殊聽得挑起眉:“這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