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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他不肯和離 第6節

    而且,聽白殊那話里的意思,這次被牽扯到太子婚事當中,似乎還會因此與父親齊國公不睦。

    劉道守沒急著問白殊要請托什么事,卻是問道:“三郎突然決定搬回國公府,可是做好準備面對俗事紛擾?”

    他本意指的是國公爵位之爭,不過白殊對此并不在意。

    白殊由得他誤會,只無奈一笑,順勢說出自己的目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與其一味避讓,不如掌握主動。我來尋表兄,便是想問問,外祖家可還留著母親的嫁妝單子。如今,也該到我取回自己東西的時候了。”

    劉道守眸光一閃,眼中贊賞之色更濃,欣然回道:“自是留有,待我今晚修書一封,明日便派人送回家中。從安陽順水下江陽,只需五日船,回程也就八至十日。不出半月,就能將單子交給你。”

    白殊點點頭,又道:“其實,我這里還有些買賣想與外祖家合作,該是很有賺頭。只是表兄春闈在即,不好拿這些俗務煩你……”

    劉道守笑著打斷他:“你就是真與我詳說,我也不懂那些生意之道。這樣吧,你給寫下來,我隨信送回去,讓家里看看哪位兄長或是叔伯有空,過來一趟與你談。”

    白殊也是這個意思,當即取出一封信交給劉道守。

    劉道守擺在一旁,轉個話題道:“我看你面色仿佛比上次見時有好轉,最近該是將養得不錯?我偶然在市集淘到支二十多年的老山參,一會兒給你拿回去煮參湯。”

    他并不知道前幾天原身病重一事。劉家雖然一直照拂原身,卻少有人進京,知雨當時慌得六神無主,都沒想起來還有個劉家人可以依靠,后來聽白殊提起時還很是懊惱。

    白殊現在當然不會再多提,只道謝應下,又和劉道守聊起其他閑話。劉道守還吩咐小廝去酒樓飯莊買精致菜肴,要留白殊吃晚飯。

    待到吃飯期間,白殊突然感應到了小黑。

    他不動聲色地在腦中問:“小黑?”

    小黑的聲音響起:“有人在查你,我在跟著他。有危險我會向你示警。”

    白殊應聲“那回去再細說”,便繼續專注于和劉道守聊天。

    表兄弟兩個直到天黑透才聊得盡興,劉道守親自扶著白殊上馬車。

    臨走時,白殊對劉道守道:“表兄下場之前怕是不方便去國公府,若是有事尋我,便派人來找知雨說一聲,我可出來見你。”

    “好好。”劉道守一邊應著一邊給他關車門,“快些回吧,一會兒該宵禁了。”

    大煜實行宵禁,不過只禁坊外街道,而且時間不長,各坊門亥時方閉寅時便開。坊內則無禁令,熱鬧的街區甚至燈火亮到天明。只是白殊回家要從永寧坊到永樂坊,的確得趕在宵禁前離開。

    劉道守就著小廝手中的燈籠站在院門口,目送白殊的馬車遠去方才返回。

    *

    知雨原本以為要從大門進齊國公府還得費一番周折,卻沒想到竟有門房候在門前,一見他們車到便殷勤地給開門卸門檻,還催著知雨趕緊送公子回院子,都沒讓知雨下車。

    知雨一邊趕著車往白殊住的院子走,一邊隔著車門和白殊嘀咕:“這莫不是明日的太陽要打西邊出來?”

    白殊特意打開窗,剛才馬車進門那一會兒,黑貓已經靈活地鉆進車內,白殊正把新得知的信息挑著重點簡明扼要地告訴小黑。

    這邊說完,馬車也在院子里停下了。

    原身住進這院子時繼母還未進門,后來繼母也沒合適的理由把正經嫡長子換去偏僻地方,所以住的院子還算寬敞。可也就剩寬敞,一應用具多年未換新,平常只留個粗使仆役守著,次次回來知雨都得忙活上好一陣。

    但今天,不僅四處點著燈亮堂堂,還有兩個婢女兩個小廝候在門前,就連小廚房都透出光,顯然是灶上留有火。

    知雨伸手扶白殊下車,壓著聲音繼續嘀嘀咕咕:“怕是還要下紅雨啊,不然怎會如此反常……”

    白殊卻心知必是婚事已經敲定,他現在是皇帝對付太子的重要棋子,才換回這點待遇。不過他對這些都不在意,該幫原身討的債,他總會一點一點討回來。

    幾個婢女小廝畏畏縮縮地上前行禮。白殊抬眼掃過,見都是十三四歲未長開的少年少女,再一看他們養得并不精致的臉和手就知道,原先都是做粗使活計,臨時賞了衣服換到這邊服侍而已。

    白殊揮揮手:“不用近身伺候,要干什么你們聽知雨的。”路過小廚房又多問了句:“燒著水嗎?”

    見四人訥訥點頭,便吩咐那兩個小廝:“你們去兌兩桶熱水,我沖洗一下。”

    知雨不贊成地道:“郎君,夜間涼,還是等明日再沐浴為好。”

    白殊在外頭跑了一天,既然有條件就不想委屈自己,只道:“無妨,我動作快些就行。”

    “可剛才門房叮囑,國公讓郎君一回來就去拜見。”

    “國公清晨要上朝,現在肯定已經睡了,明天再說吧。”

    知雨勸不住,只好細細吩咐小廝們兌多熱的水合適,又讓一個婢女去煮姜湯,另一個去灌湯壺鋪床。

    白殊抱著黑貓走進屋略看了看,見打掃得挺干凈,就解下大氅隨手往臥房的屏風上一掛,轉身走去浴室。

    兩個小廝明顯做慣活,動作麻利地送進來兩桶熱水,小房間內傾刻間就霧氣騰騰。

    白殊沒讓知雨服侍,自己快速地沖個澡,換上一身道袍,清清爽爽地走出去。不想才繞過門口屏風,就發現知雨滿臉愁容地守在那兒。

    知雨見到人,立刻兩步上前,壓低聲音道:“郎君,國公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5章 談判

    依著規矩,白殊回府之后首先該去拜見父母。

    但現在已經夜深,估摸著國公和夫人都已經歇下,知雨又心疼自家郎君車馬勞累,就沒狠勸白殊。只想著一會兒自己走一趟,給正院遞個消息,明日一早再催郎君過去請安就好。

    卻不想,齊國公竟然一直等到現在,甚至不是派人通傳,而是親自過來!以自家郎君在府里的地位,知雨真看不出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白殊卻絲毫不慌亂,還伸手在知雨頭上揉了一把,便越過他走進廳堂。

    這里的燈比剛才又多了好幾盞,相當明亮,當中坐著個白面美須的中年文士,正是原身的父親,齊國公白泊。

    白殊施施然走過去,揚起袍袖在他對面坐下。

    白泊皺眉看著他,似有一剎那想喝斥他無禮,卻不知為何忍了下來。隨后又瞥一眼知雨,淡聲道:“你出去。”

    知雨不安地看看白殊,見白殊點頭,才跟著白泊的長隨一同走出門去。那長隨立刻回身將門關好,守在門前,知雨便跟著站在一旁。

    白泊沉下臉色,不悅地道:“我辰時便通知夫人把你接回來,如何這時才到。”

    白殊在心里轉換下時間,估摸著是自己的馬車和國公府的人正好錯過。不過他沒打算細說,只倚著扶手,有些懶洋洋地回道:“國公清晨還要上朝,寅夜來此該是有要事,就別浪費時間訓我了吧。早些說完,還能回去歇上個把時辰。”

    白泊眉間皺出個川字,突然在扶手上一拍,低喝:“這是你和父親說話的態度?書都讀到哪里去了!”

    白殊面色不改,還微微一笑:“我只在八到十歲跟著先生認了兩年字,不曾讀過什么書。”

    白泊完全沒想過竟會被兒子當面頂撞,整個人噎了一瞬。

    白殊沒給他反應時間,緊接著又道:“而且,我過不了多久就要進東宮,讀不讀書也無甚緊要吧。”

    白泊正要斥責,猛地聽到這一句,到嘴邊的話一下消了音,目光卻立刻變得銳利。

    他盯著白殊看了片刻,心下將整件事前前后后想過一遍,確定不該有紕漏,才緩緩道:“什么進東宮?你從哪里聽來的風言風語。”

    白殊再次笑了下,聲音不緊不慢,但分外篤定:“都這時候了,國公何必還想瞞著。若不是已在殿前議定了太子婚事,又怎會突然把我叫回來。”

    白泊雙眼微瞇,臉上的怒色全然收起,卻透出股比方才更威嚴的氣勢來。

    白殊也沒讓他猜,直接道:“國公或許不知,我這些年雖沒讀過幾本書,可對卜算之道研究頗深。國師的讖語已經傳出半月有余,聯系以前術士對母親說過的話,我還有什么參不透的?”

    白泊又盯著白殊片刻,慢慢垂下眼,那周身的凌厲也隨之收斂。等他再抬起目光時,面上竟然還帶上了些許慈和。

    “你既然已經知道……”

    不過,白殊抬手打斷了他的話,徑自道:“我聽說,太子殿下兇暴狠戾。我雖不敢違抗天命,卻也得想法子給自己找條活路。”

    白泊三番兩次被搶走主動權,暗自運運氣,才維持住溫和的模樣。他裝作沒聽懂白殊話里的意思,岔開話安慰道:“如何就到了這般地步。你可是我齊國公的嫡子,太子總還不敢對你動手。況且,圣上與國師也不會允許。”

    白殊懶得和他兜圈子,直接挑明道:“國公莫不是以為只要看牢我,讓我乖乖進了東宮,往后就能一切順利?”

    白泊目光閃爍了下。

    事實上,的確如此。只要白殊進了東宮,是死是活都不再重要。死了最好,皇帝便能借機廢掉太子。若是太子能容忍他活著,也會被這么個人膈應。一對怨偶,天長日久的,必會積累下無數矛盾。最后只要有人推一把,總會有暴發的時候。

    白殊自是明白皇帝這邊打的什么主意,心下禁不住冷笑。看來,這些人根本沒把國師的讖語當一回事,完全只看成能利用的工具,什么“龍鳳相佑”,他們要的是“龍鳳皆死”。而自己,面臨的結果只有兩個:要么被太子殺死,要么弄死太子再被皇帝滅口。

    白殊面上不動聲色,只續道:“國公若是讓我看不到活路,那我也只能去求太子。幸好我還算有幾分姿色,要舒服地活到太子繼位,想必不算太難。”

    白泊目光一凜,隨即又變得神色復雜,像是第一天認識自己這個兒子似地打量著白殊,怎么都想不到對方居然將一切都看透了。

    白殊雖身不由己地成為棋子,卻可以選擇靠向哪一邊。而他們能控制白殊的唯一理由,便是“太子一旦登基,必會殺白殊泄憤”這一條。可如果白殊已經不懼未來的死亡威脅,自然馬上就能脫離他們的掌控。

    現在,白殊顯然是在以自己為籌碼爭取更多利益。

    終于,白泊無法再裝傻,不得不拿出談判的態度:“你若能立下大功,圣上自是不會虧待功臣。”

    這種不可能兌現的承諾,白殊連駁都懶得駁,揮手道:“以后的事且先不用提,單說眼前,我得在東宮活下去。”

    白泊謹慎地問:“你待如何?”

    白殊一笑:“錢,和人。我也不多要,把母親當年的陪嫁給我就行。按律,那些原本也該由我這個親生子繼承。”

    白泊深深地看著他:“就這些?”

    白殊撐著椅子站起身:“望國公敦促夫人盡早歸還所有契據,讓我看到國公的誠意。更深露重,我身體孱弱,恕我不送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向臥房,絲毫不懼身后那針扎般的視線。

    *

    白殊剛穿上厚實的大氅,便聽見廳堂傳來動靜,該是白泊起身離開。

    沒一會兒,知雨端著姜湯進來,擔心地問:“郎君,沒事吧?”

    白殊接過碗,一邊慢慢喝一邊回道:“無事,只是今晚大概睡不成了。你讓人把炭盆和廳堂那些燈移到書房去,再給我磨些墨,就先去休息吧。”

    知雨聽得一驚,連忙勸道:“郎君體弱,怎可熬夜!可是國公罰郎君做功課,不如讓小人代勞……”

    “和他沒關系。”白殊將空碗塞回知雨手中,“是很要緊的事,必須抓緊時間。對了,先前讓你弄的那幾支炭條也備好。趕緊去辦,我坐一下就過去。”

    知雨看他臉色便知勸不動,只得憂心忡忡地去了。

    白殊靠坐在床上,閉上眼睛調出面板,開始在圖書館系統里搜索自己需要的資料。

    黑貓悄無聲息地走到床邊趴下,小黑在他腦中問:“這么著急?”

    白殊一心二用地說:“白泊等我等到這么晚,還親自跑過來,說明他一定得在今晚把我拿捏住。換句話說,賜婚的圣旨八成明天就會下來,總不能讓我當場鬧得太難看,打皇帝的臉。”

    小黑:“你現在是決定嫁了?”

    白殊在心中嘆口氣:“這具身體太糟糕,我需要時間休養,也需要時間給自己鋪后路。聽你剛才的說法,太子既然在隱忍籌謀,那還是可以合作的。”

    剛才白殊沖澡的時候,小黑已經將在青樓后院探到的消息詳細告知了他。

    太子進到樂伎的屋里,卻是和一個老人交談了一下午。只是東宮護衛將院子守得很嚴,小黑跳到屋頂上剛踩開一片瓦看了幾眼,就被護衛們投石驅趕,所以除了聽到太子對老人口稱先生之外,沒得到其他信息。

    白殊繼續道:“我原本擔心劉家的態度,不過下午從劉道守那里試探出不少,既然他們傾向太子,我也不算孤立無援。不到萬不得已,我還不想魚死網破。”

    小黑又問:“白泊真的會同意你的要求?那么大一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