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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 第77節(jié)

    程娘子,你沒事吧?”璽兒忽然出現(xiàn)在沈?qū)氂妹媲啊?/br>
    沈?qū)氂孟肫鹱约哼€扎了她一刀,問:“你呢,傷口好些嗎?”又想到自己的刀還在她那里,再問,“我的刀呢。”

    璽兒把小刀拿了出來,放在掌心并沒有遞給沈?qū)氂茫溃骸斑@刀不錯,程娘子是怎么得到這樣一把刀的?”

    沈?qū)氂蒙斐鍪謥恚骸笆菑男【蛶г谏砩系摹!?/br>
    璽兒像是沒看到她伸手一樣,繼續(xù)道:“這不是娘子的東西吧,是誰給你的還是你撿的?”

    沈?qū)氂貌辉僦活欀郏@才明白,璽兒不會無事出現(xiàn)在她面前,她是來問刀的,她認得這把刀。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也沒有什么不能說的,她如實道:“確實不是我的,它的原主人是一位老伯,那位老伯曾幫過我,我那時小總被人欺負,就賴上了他,后來我們互相照顧,我這使刀的手法都是跟他學(xué)的。怎么你認識我干爺爺?”

    “干爺爺?他多大歲數(shù),什么地方的口音?”璽兒忙追問。

    “他說他是辛丑年生人,他是在五十二歲那年去世的,他確實不是本地人,他說目洞話。”

    璽兒臉色一變:“他,他去世了?”

    “是,他走得還算安詳,最后一刻是我守在他身邊的,人也是我埋的。說起來這又快到四月初十了,我還在明乙縣的時候,每年都會去他墳頭燒紙,離開明乙縣后,也會在當日燒給他,不過今年就不好說了,這宮里恐不能隨心所欲。”

    璽兒臉上悲戚之色盡展,她喃喃道:“四月初十,是四月初十……”

    沈?qū)氂每粗钸恫⒉徽f話,璽兒最后把小刀遞了過來:“既然是爺爺給你的,你就拿著吧。我只有一個請求,告訴我他被埋的具體位置,我要帶他回家。”

    沈?qū)氂眯睦镉辛顺伤悖€是把小刀接了過來,收好后道:“我不是貪你家的東西,若是證實你真與干爺爺有親,這把刀我會還給你的。”

    璽兒道:“我本是目洞趙家的女兒,原名趙璽,因jian人所害圣武令丟失,我趙家慘遭圍剿。這些年來我雖報了仇,卻是一位親人都沒有尋到,生死不明。你說的老伯應(yīng)該是我祖父,他辛丑年生人,土生土長的目洞人,說目洞話。”

    原來老伯是因為江湖紛爭才性情異常,流落街頭的。

    其實沈?qū)氂迷谝庾R到璽兒對老伯有特殊情感時,夸張了一些實情,她如今身陷宮中,沒什么可以利用的,她要抓住一切機會為自己留后路,所以才夸大說那位老伯是她的干爺爺。

    事實是她并沒有認老伯為干爺爺,那老伯性子怪,怎么可能收她做干孫女,當時能讓她跟在身邊就不錯了。

    但老伯生命的最后時光確實是她陪在身邊的,她有找醫(yī)問藥到處求人,是老伯在彌留之際說了一句:“小丫頭,你比我那孫女還可憐呢,這么小就要在街上行乞。”

    當時她就想,這老伯是在死前想起了他的親人吧,如今看來果然是,他真的有個孫女。

    也是在那時,沈?qū)氂靡驗楹ε挛ㄒ坏目可剿懒耍谐隽藸敔敚f出讓爺爺活下去,她害怕的話。

    當然,最后老伯還是死了,她親手埋了他,立了木頭刻的墓碑,也不知是可憐他還是可憐自己,她在上面刻了祖父安息,落款是自己的名字。

    這應(yīng)該也不算是欺騙吧,這些年來她確實年年祭拜,就為了那一年里對方的陪伴與庇護。她無父無母,父親的尸身都不知被債主丟去了哪里,還來不及安葬母親,就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她只能抓緊時間跑掉。

    如今只能在清明時節(jié)給他們燒一些紙。而這位老伯在那幾年里是沈?qū)氂眯睦锏囊环菁耐校辽僮屗械剑@天地之間她不是孤身一人,她還有個爺爺。

    沈?qū)氂靡豢诖饝?yīng)了下來:“當然沒有問題,我特意選在高處,就算河水漲潮他的墳也不會有事,在明乙縣的時候我年年都去,閉著眼都能找到,你若是想知道我畫圖給你。”

    璽兒忽然跪了下來,然后給沈?qū)氂每牧巳齻€頭:“謝娘子幫我祖父埋身,謝娘子年年祭奠,不至讓他淪為孤魂野鬼。”

    沈?qū)氂命c了下頭道:“你的謝意我收下了,但這沒什么,那可是我的干爺爺。”

    璽兒:“娘子比奴婢小,娘子如今的身份奴婢不敢高攀,但在奴婢心里,從此您就是我的meimei。”

    沈?qū)氂脹]想到這招這么好用,她真得感謝自己當年在墓碑上刻下的那四個大字,也要感謝自己不忘恩,年年祭奠老伯。

    沈?qū)氂脹_她一笑:“璽兒jiejie,我哪有什么身份,在陛下面前,咱們都是奴婢。”

    門外,春然貓著身子快速且無聲地離開。她先去太醫(yī)院叫了大夫,然后又奔向了勤安殿。

    東宮內(nèi)宅,依然是張?zhí)t(yī)與郭醫(yī)女前來,張?zhí)t(yī)主號脈,對癥開藥,郭醫(yī)女就要直接看診了。她見沈?qū)氂锰鄣脜柡Γ踔疗鹆说蜔幔嬖V她要不把孩子抱來哺喂,要不就只能狠下心來擠一擠,堵在里面不通是好不了的。

    沈?qū)氂寐勓匝劬σ涣粒@可能是個見到孩子的契機。她知道不用她說什么,自有人把她的情況去報給皇上,她只要等著薄且上門就行。

    晚一些時候,薄且果然來了,而沈?qū)氂谜诔运帯K娝粊恚R上開始痛苦的小聲哼唧。

    薄且看了看她手中的藥,道:“先把藥吃了。”

    本來就剩下一口,沈?qū)氂靡豢诟傻簦缓蠛茏匀坏匕淹脒f到他手里,薄且接得也很自然。

    他問:“很疼嗎?”

    沈?qū)氂命c頭:“能不能讓乳娘把孩子抱過來,我喂他兩天,郭醫(yī)女說這樣才會好……”

    薄且在她說話的時候看著她,眼神發(fā)沉,沈?qū)氂迷谶@樣的目光下越說越小聲,直至說不下去。

    他道:“你也有犯傻的時候,朕可真聽不得你這哼唧聲,朕來幫你。”

    緊接著沈?qū)氂镁兔靼琢怂囊馑迹芙^,但她力氣不及薄且,劇痛傳來,沈?qū)氂醚蹨I都要掉下來。

    她不僅疼,她還絕望,以薄且的獨占欲,偏執(zhí)、霸道,她不會再有機會喂養(yǎng)孩子了。

    屋內(nèi)獨留的一盞燭火,默默弱弱地燃著。

    薄且下了榻來,他來到這盞光亮前,拿起杯飲下水,漱了漱口又吐了出來。

    走回榻去的時候,還能就著這點光亮看到沈?qū)氂帽硨χ圃诿姹凇K祰@口氣,這回算是把她得罪個透,不過他心情好,可以不與她計較,他甚至生出哄一哄她的念頭。

    對于薄且這樣的一個帝王來說,哄人自然不是說好話,他重新躺回榻上,也像沈?qū)氂媚菢映鴫Ρ谔芍@個時候他去抱她肯定是自討沒趣。

    他就這樣看著她的后腦勺,一下一下地捋著她披散在后的頭發(fā),開口說道:“生什么氣啊,這不是給你治病嗎。”

    無人理他,過了會兒他又道:“你與我說說,你有沒有誆璽兒,那丫頭再活兩輩子都沒你心眼子多。我想著若真如你所說,安葬了她爺爺,只這一點你做到了,我就可以去做文章,讓她在心里認下你這個人,從此只對你一人忠心不二。”

    這時,屋里只有他二人,私房暗話,也不用講什么規(guī)矩,他不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朕”上。

    沈?qū)氂么丝绦睦飫e提多憋屈、委屈了,她正陷在這種消極的情緒里難受著呢,忽聽薄且提起本該只有她與璽兒才知道的事,哪里還顧得上自己的郁悶,本能地打起精神來。

    這就是最近沈?qū)氂酶械嚼鄣脑颍徽撃闵弦痪质禽斶€是贏,薄且總能輕松地挑起下一局。你身有軟肋,心有所圖,就只能跟上他,咬牙也得跟。

    她問:“璽兒與你說的嗎?”

    薄且樂了,他挺喜歡她這一點的,永遠打不死,壓不垮,只要不死不垮,他所知道的沈?qū)氂糜肋h會第一時間調(diào)整自己,做出于她最有利的最優(yōu)選。

    她真的很好哄。

    作者有話說:

    第79章

    “應(yīng)該是她來告訴我,但她并沒有。”薄且說著拉了拉她的頭發(fā),沈?qū)氂妹靼姿囊馑迹D(zhuǎn)過身來。

    她道:“我沒怎么騙璽兒。”

    薄且這次笑出了聲:“沒怎么是怎么個法兒?”

    沈?qū)氂靡稽c都不臉紅,她發(fā)現(xiàn)在薄且面前,她無論呈現(xiàn)何種心思,做什么樣的事都沒有負擔(dān),她接著說:“你不用管這些,你說的那一點我有做到,我不僅埋了人,還立碑祭拜,我真的沒誆璽兒。”

    他這一不自稱朕了,她也見機沒規(guī)矩起來,開始不用尊稱了。但薄且心里并無不適,相反還很舒心,這一刻兩個人面對面躺著,不急不躁地說著話,舒服又恬適。

    薄且不再把玩她的頭發(fā),很認真地道:“經(jīng)過太后一事,我發(fā)現(xiàn)你身邊的人都是只效忠于我,這樣不夠,也要有個對你來說可靠忠心的,我還正在愁這件事,不想你與璽兒竟是有這樣的機緣。”

    薄且頓了頓想了想:“這樣,我召見璽兒,告訴她是你告訴了我這件事,我打算成全你們,過段時間待你身體好了,讓你帶著她去遷墳。”

    沈?qū)氂靡蚕肓讼耄缓蟮溃骸翱梢裕盟脑鲁跏褪撬娓傅募扇眨遗c她可以那個時候去。”

    沈?qū)氂眠@個“想一想”可是想了太多了,她先是震驚薄且會把他的人往她身邊推,后又震驚他竟有意讓她出宮。沈?qū)氂檬怯行┘拥模僖庠谒伎计鋵嵤窃诳刂魄榫w,控制好后才平靜開口。

    薄且同意了:“也好,那時你早該大好了,天氣也好,不冷不熱倒是可以去走一走。”

    正事說完,薄且上手去摟她,沈?qū)氂孟肫鹚麆偛诺乃魉鶠椋可蟻硪豢跉猓鞠胪崎_他的,但她不能,她有時也恨自己太過理智,太過衡量,但這樣好的機會她若不抓住,可能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

    她偎在薄且的懷里道:“我想孩子了。”

    薄且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今日得逞了滿足了,倒是可以給她個甜棗。本也是要拿這個孩子來拿捏她的,縱他本意想她從此與孽種徹底割裂,再不相見,現(xiàn)實卻不允許,哪怕他身為帝王,面對沈?qū)氂靡灿胁坏靡训牡胤健?/br>
    “明日讓乳娘帶他過來,但你得明白,”他說著朝她一點,見沈?qū)氂猛吹每s了一下,收回手繼續(xù)道,“這里除了朕,誰都不許碰,否則,朕就割了他的舌頭。”

    剛才那個溫情著一心為她著想的不是真的薄且,這個才是。沈?qū)氂瞄]上眼道:“我知道了。”

    第二天,早飯時辰剛過,春然就帶著乳娘進來了。

    沈?qū)氂玫谝谎劬涂吹饺槟飸牙锏鸟唏伲⌒牡厣斐鍪秩ィ槟锇押⒆臃诺搅怂稚稀I驅(qū)氂孟崎_那一角蓋布,一又明亮的眼睛撞上了她的眼。

    這孩子被薄且抱走的時候,眼還沒有睜開呢,這是沈?qū)氂玫谝淮伪贿@樣的一雙眼看著,沒有什么比這再清澄明亮的了,沈?qū)氂玫男囊幌伦泳突恕?/br>
    她把孩子放到榻上,掀了被子,看他的小手小腳,雖知張?zhí)t(yī)已查過,若有事他早就言語了,但她不親眼看一下,還是不能完全放心。再說,就這樣摸摸他的小手小腳,她感到無比的滿足,生育帶來的天然母愛,終于有的放矢。

    把孩子重新裹好,重新抱在懷里,沈?qū)氂眠@才分出神來關(guān)注乳娘。

    乳娘看著年歲沒有很大,穿戴得干凈利索,臉皮白凈。沈?qū)氂媚抗庀蛳拢种敢哺蓛簦瑳]有留長指甲。面相和善,不苦相不喪氣,是個從面相來說的有福之人。

    她知道自己在打量她,姿態(tài)穩(wěn)妥地站著,挑不出毛病。

    沈?qū)氂么蛄繅蚝螅龁柫艘欢训膯栴},名姓年歲哪里人,家里還有什么人,做乳娘多長時間了,進宮以前是做什么的……

    乳娘一一答了,她姓呂,是都城人。

    沈?qū)氂糜謫柫撕芏嚓P(guān)于孩子養(yǎng)育的問題,然后忍不住囑咐了一通,最后是要給賞銀的。乳娘也知道,她若是不收這位貴人是不會放心的,于是把賞錢揣了起來。

    說起來,皇上自從把孩子交到她手里后,從來沒過問過,賞錢更是沒見過,只有一句旨意,“不許養(yǎng)死了”。

    對于這道命令,乳娘也是震驚,她生自己的三個孩子時,也在都城的大戶人家里做過乳娘,主家從來不會這樣囑咐。宮里的事她是看不懂,一開始以為這孩子的親娘不得皇上寵愛,后來聽了舌根才知道,原來這不是皇上的孩子,他娘是帶著他這個遺腹子進宮的。

    此刻見了沈?qū)氂脜问辖K于明白,皇上也是人,見了漂亮的美人,什么都能屈就。

    她收了賞銀,心里高興,再加上貴人脾氣好,一時松懈忘了時間。她忘了,沈?qū)氂靡餐耍⒆酉嗵幍臅r光過得太快,但有一件事她沒忘。

    她一邊逗著孩子,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與乳娘說著話,說著說著,她問道:“你從哪里過來的,是坐轎還是走路?”

    呂氏:“自然是坐轎過來的,孩子太小不能受凍。”

    沈?qū)氂茫骸奥飞蠒r間長嗎,從哪里過來的?”

    呂氏:“奴婢也才該進宮不久,在轎中也不能掀簾讓冷風(fēng)灌入,并不知時間與來處。”

    倒不像是教的,該是她真的不知道。

    就在這時,楊嬤嬤的聲音在外屋響起:“程娘子,時間差不多了,呂氏該回了。”

    沈?qū)氂醚凵褚话担睦镆怀粒澙返乜聪蚝⒆樱瑓问虾芘聴顙邒撸@幾日除了幾個院中侍候的宮婢,她只見過楊嬤嬤這么一個有權(quán)的。她一下想起,進轎前楊嬤嬤叮囑過她,不可超過半個時辰,她呆得時間確實有些久。

    呂氏馬上去抱孩子,沈?qū)氂枚懔艘幌拢K是遞了回去,她有一肚子的話、一堆的囑咐,但剛剛都已說過,她下榻跟著乳娘,看著她出屋。

    楊嬤嬤站在外面,對沈?qū)氂眯辛藗€禮,然后對春然夏清道:“扶你們娘子進去吧,外面冷。”

    說完就帶著抱著孩子的呂氏離開,沈?qū)氂瞄L時間的目視,哪怕前方已沒有了人影,她還在看著。

    “主子,奴婢扶您進去吧,今日起了風(fēng),確實是有些冷,不宜在外邊久呆。”

    沈?qū)氂靡宦牬喝贿@話,馬上問:“今日起風(fēng)降溫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