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 第38節(jié)
在璽兒打下手的情況下,薄且處理好了沈?qū)氂玫募绨颉R幻念~頭知道她不光是傷處發(fā)熱,她整個人都起熱了。 薄且沖外面道:“回去。” 在他的命令下,這頂十六人抬的大轎開始啟動。 璽兒沒想到殿下并沒有把沈姑娘放回西院,而把人直接抱進了他的院子。 “你不用再跟著,回西院呆著去。” 璽兒聽此腳下一頓,回道:“是。” 薄且抱著沈?qū)氂脧耐馕葑叩秸龔d,最后進到內(nèi)室。這個地方沈?qū)氂脹]來過,這里很大,比正廳都大。 碩大的一張床擺放在東邊的墻邊,西邊掛著簾子,簾子后面是浴池。北面一排柜子,裝的是衣物被褥,南邊是書架,上面放滿了書,比外屋書案后的的架子上放的還多。 不止有書還有古琴和一卷卷的書畫。這是獨屬于薄且的一方天地。 如今他把沈?qū)氂脦Я诉M來,這里從此會沾染上她的味道,她的氣息,布滿她的痕跡。 薄且把人放在他平常睡的榻上,外面楊嬤嬤道:“公子,大夫請來了。” “讓他進來。” 楊嬤嬤眉眼一垂,轉(zhuǎn)身對大夫道:“朱大夫,您請進去吧。” 朱大夫從正廳進來,一進到里面就懵了,里面太大,還有一條走廊,他該走過這條長廊嗎?想回頭問領(lǐng)他進來的嬤嬤,不想,身后根本沒有人。 那位嬤嬤沒有進來,他只聽到嬤嬤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恚骸澳恢弊呔涂桑覀児釉诶锩婧蛑亍!?/br> 朱大夫往上背了背藥箱,走過長廊。 楊嬤嬤暗嘆口氣,這內(nèi)室殿下是一直不讓人進的,侍候的人都是在外屋與正廳侍候殿下的。如今不止沈?qū)氂眠M去了,還為了給她治病,連外面請來的大夫也進去了。 這么多年,從她見到太子殿下的那刻起,她就沒見殿下為了誰而改變過自己的習慣與原則。 這不是什么好兆頭,她剛服侍沈?qū)氂么┮屡滹棔r,雖收斂了審視的態(tài)度,但她還是能看得出來,那姑娘只是表面順從,她心里根本不服,根本沒有太子殿上。 處罰錢嬤嬤那日殿下與她說的那番話,她還記得很清楚,也是從那時開始,楊嬤嬤知道太子殿下對沈?qū)氂每赡懿恢故且粫r的興起。 可以沈?qū)氂玫膫€性,若只是拿來當個小玩意兒倒沒什么,她不聽話不順從也無所謂,拋開了去也就罷了。可若是讓殿下上了心,不聽話不順從就會成為大問題。 此刻,楊嬤嬤這樣放眼望去,這何止是上了心啊。楊嬤嬤心里隱隱不安,她真怕沈?qū)氂眠@個特殊的存在會造成什么不好的事情,但她又說不上來具體會是什么,她甚至開始在想,要不要向太后稟報一下,別看太后與太子時常有些小爭斗,但畢竟是親祖孫,太子對于太后來說是未來的江山社稷。 楊嬤嬤望著內(nèi)室的方向,她甚至開始希望沈?qū)氂媚懿〉迷僦匾恍羲龥]了,一切不穩(wěn)定也會消失。 內(nèi)室里,朱大夫見一身形頎長長相俊美的年輕公子,看到他后微笑著道:“大夫,病人在這里,您好好給瞧一瞧,她肩上有傷莫碰到那里。” 朱大夫往榻上一瞧,一佳人雙目緊閉,哪怕是這樣也看得朱大夫一楞,這樣的絕色生平未見。 自己在都城里開著最大的醫(yī)館,什么樣的達官貴人他沒瞧過,但長成這樣的還真是沒見過。 朱大夫斂住心神,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只是內(nèi)心感慨一番,并沒有什么邪思異想,況他行醫(yī)多年,多少有著醫(yī)者之心,只要一瞧上病,馬上就會忘記一切。 這位小姐腕上已搭好巾帕,想來是那位公子做的,朱大夫挽袖伸手,只一碰到巾帕他就知道這是起了高熱,隔了一層都能感受到熱度。 朱大夫心里一懸,本來看她睡得很熟,呼吸很輕,這是沒什么大問題的表現(xiàn)。但若是起了熱,這樣的表現(xiàn)就很危險了,這說明病人熱迷了,甚至有可能顫厥不斷。 朱大夫馬上道:“這位姑娘要馬上去溫,待我再給她開些去表解疏的寒藥,先把熱降下來。” 薄且看大夫語氣急切,他馬上轉(zhuǎn)身離開,不一會兒就拿著被涼水浸過的棉帕過來。 “是放在額頭上吧。”薄且也起過熱,為防傷腦變成傻子,一般涼帕都是這樣用的。 “對,趕緊放上去。”朱大夫這時已開始寫藥方。 “事急從權(quán),這藥烈了些,先把熱降下來再調(diào)整藥方。”朱大夫已寫好。 薄且:“都聽大夫的。” 這藥方是薄且親自送出去的,讓守銘去拿藥、煎藥還要全程盯著。因為論起細心整個園子就數(shù)守銘了,要不皇上也不會把他派到太子身邊,他也不能做到總管的位置。 薄且也不嫌麻煩,親自送了大夫出去,又親自從守銘手中接過藥碗。又親手撬開沈?qū)氂玫淖欤阉幑噙M去。藥不好喂,但他頗有耐心,幾乎沒浪費多少藥汁。 這大夫是個敢下藥的,沈?qū)氂靡粋€時辰后開始退熱。她終于不再是一個姿勢,動都不動地躺著,她開始一會左側(cè)躺一會右側(cè)躺。 但見她眉頭舒展,不見難受,是副正常熟睡的樣子。 第二天換了方子,沈?qū)氂门紶枙行堰^來的時候,薄且選在她睡的時候給她肩膀換了藥。她這傷是復發(fā),能好到什么程度,以后會不會受了累變了天就會疼,尚不可說。 一想到那調(diào)懲司的婆子竟敢對他的人下這樣的黑手,薄且倒有些后悔把人打死了,該是留著,放在水牢里慢慢來。 想到水牢,薄且開始思考。他洗干凈手上的藥后,就做出了決定。 水牢中,陳松還在被關(guān)押著,沒有太子殿下的命令,哪怕這人看上去已很久沒有動靜,看守也不會理他,更不會把人撈出來查看。 水牢的看守沒想到太子殿下會在深夜前來。他們馬上把所有的燈都掌上,一時間這里亮堂了起來,點點火光映在水上倒生了一副奇異的景象。 “把他弄上來。”薄且道。 陳松被吊了上來,但雙手還是被鎖著的。在這個被吊的過程中,疼痛令陳松醒了過來。 一睜開眼,他就看到太子站在他面前。水牢里的燈火說明現(xiàn)在是晚上,而太子披散著頭發(fā),全身只著一件長氅,一副剛從床上起來的樣子。 這樣的時辰,這樣的裝扮,以及太子慵懶饜足的語調(diào),陳松雙眸發(fā)暗,根本不顧手腕的疼痛,雙手緊握成拳。 太子向他走來靠近他,陳松聞到了熟悉的香氣,薄且成功地在陳松的眼中看到了怒火與痛苦。 他心情又好了一些,在沈?qū)氂梅幫藷岬臅r候,他心情就開始不錯。 “都下去。”薄且命令道。 所有看守全都領(lǐng)了命退下。 下完令的薄且,語氣繼續(xù)慵懶:“喜歡她?” 陳松沒有猶豫肯定地道:“喜歡。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殿下不也是嗎。” 薄且搖頭:“我不是。” 陳松盯著他,嘴唇抿成了線。 薄且又說:“你喜歡她又如何,就算我放過她,你還能娶了她不成。她那個人啊,雖出身卑賤但心比天高,不是正妻不稀罕的。可惜命比紙薄,落到我的手上,我想讓她成什么她得是什么,就算是個侍妾,我不想給她也得不到。” 陳松:“殿下不是說了嗎,她那個人啊,不是正妻是不稀罕的。侍妾?其實殿下不必為此煩心,給與不給她都不當事的,這一點我還是比你更了解她。” 薄且臉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你還沒回答我,會娶她嗎?” 陳松:“怎么,殿下想與我打賭?這個賭不錯,殿下要不要試試,若你放了她,我排除萬難地娶了她,從此殿下就徹底放手,讓這段經(jīng)歷隨風而去。若是殿下放人后,我在困難與流言面前后悔了,愿賭服輸,我與她都任由殿下處置。” 薄且臉上的笑變成了嘲:“你倒跟她有相似之處,全都自不量力,都以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東西,憑你也配跟我打賭。” 薄且正色道:“既然你不肯說,那就讓我來告訴你。你根本不會娶她,因為你沒你想象的那么了解她。” 陳松一直是頂著一口真氣在與薄且對峙,他一點氣勢都不想輸,馬上跟話道:“愿聞其詳。” 薄且:“她是個騙子,她有秘密。當初她與沈芮訂婚,行的就是騙招。” 陳松為沈?qū)氂棉q解:“她只是命不好,出身不好,但沈家是知道她身世的,她并沒有騙他們。若不是殿下從中作梗,她就算不與我相識這一場,能找到她認為的好歸宿,我也替她高興。” 薄且搖頭:“她騙的不是這個。我曾在知道她與沈芮訂婚后問過她,新婚之夜那一關(guān)她要怎么過?她告訴我她早有準備,不用我cao心。” 薄且這樣說,陳松第一反應就是,早在九王府薄且就已強迫了她,做下了惡行。 撐著他的真氣反噬而來,“噗”的一下,陳松噴出一口血。 薄且躲得迅速,沒有沾染上血污。 “這樣就受不了了,還敢打賭說你會娶她。”薄且回到原處,“陳都尹,再堅持堅持,我說完就會放你出去。” “沈?qū)氂迷诹骼说臅r候遇到過歹人,是,漂亮不是她的錯,流浪不是她的錯,年紀小也不是她的錯。但我早說過,她命比紙薄,在還那么小的時候,她就不是完壁之身了。” 陳松楞住了,薄且欣賞著他的表情,繼續(xù)道:“所以,現(xiàn)在你知道了吧,你若了解她的全部根本不會娶她,不外乎與我一樣,最多弄回去當個侍妾或外室,圣上怎么可能讓你娶她,讓那樣的女子去跪拜陳家的列祖列宗!” 陳松根本沒聽到薄且后面說的是什么,他只對一件事感興趣,他急問:“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自然是在她被收養(yǎng)之前,”薄且說著也咬上了牙,“差不多十一歲的時候吧。” “十一歲?”陳松說不下去了,他被巨大的震驚砸中,然后極度痛悔的感覺漫上心田。 作者有話說: 第42章 陳松到現(xiàn)在才知道,就因為小時候的一次犯混,一次刻薄,竟害沈?qū)氂弥链恕?/br> 心里再痛再悔,也擋不住往事往腦里灌。他當時使盡一切手段地不讓沈?qū)氂帽簧蚣覉蠖?后來明明起了收她入府讓她結(jié)束流浪生活的念頭,但他并未堅持。 兩次錯誤導致了那么慘絕人寰的結(jié)果,痛悔過后,陳松心里滿是心疼。枉他說喜歡她,最對不起她的原來是他自己。 陳松甚至在想,如果沈?qū)氂媚茉缧┙邮艿缴蜍羌业膱蠖鳎筒粫缓髞淼酿B(yǎng)父養(yǎng)母收養(yǎng),就不會進到九王府認識太子。那現(xiàn)在她可能已經(jīng)過上她想要的生活,一輩子不會與太子有交集,躲過這場劫難。 老天對她真是不公,小時候經(jīng)歷了一場劫難沒有躲過,如今長大依然在經(jīng)歷劫難。陳松的心更疼了,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不,我與你不一樣,殿下說我不配打賭,我倒是要與你賭一場,我絕不會讓她做妾做奴。殿下還敢放我嗎?“ “來人!”薄且道。 守衛(wèi)們重新回到水牢中,聽太子殿下道:“把他給我丟出去,讓都城府來領(lǐng)人,別回頭死在我門口。” 薄且說完不再看陳松,他轉(zhuǎn)身離開。他現(xiàn)在倒是有點迫不及待地把人放了,他想要看看,陳松與他怎么個不一樣。 陳松低估了現(xiàn)實現(xiàn)狀,低估了圣上,無論圣上對陳家有多愧疚,都趕不及圣上對他親生兒子的愧疚。 他們明明知道九王妃近乎癲狂,雖不會動手打他,但在精神折磨這一塊兒,王妃對他不用其及。 差一點他就被毀了,若皇上再晚些找上門來告訴他真相,最后得到的可能只能是一個殘暴的繼位者了,大弘也將被一個隱藏得極深的暴君來統(tǒng)治。 皇上與太后難道對此就沒有一點察覺嗎,要知道太后是可以把手伸到九王府連害兩條弱小生命的,這些事皇上也知道,所以,他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小時候過得是什么日子。 可能皇上還會覺得這是對他的歷練,讓他經(jīng)歷一些磨難,明白人性的復雜,不至于成為一個單純無腦的太子。 但無論皇上是不得已還是另有目的,他作為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愧疚是存在的。 忠臣固然可歌可泣,忠臣留下的唯一血脈該當袒護,但人心總有個先后。況他與陳松所說也是事實,圣上如果了解了沈?qū)氂玫某錾砼c經(jīng)歷,加之人已在他園中,怎么可能會同意陳松娶之為正妻,簡直荒謬。 薄且回到院中,楊嬤嬤上前道:“朱大夫明日會過來,聽了沈姑娘的情況,他說這一關(guān)算是闖過來了,再吃幾副新方就可以恢復了。” 薄且點頭,正要邁步,楊嬤嬤表情一驚,馬上關(guān)切地問道:“殿下,您臉這是怎么了?” 薄且往臉上一摸,想起來這是沈?qū)氂弥讣讋澋模€未結(jié)痂,摸著還能感到疼。他道:“不小心劃了一下。” 殿下說得輕巧,這傷在臉上,可算面容有損。若是太子此時身在東宮,這個樣子讓皇上與太后見到,他們這些伺候的都別想好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