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 第30節(jié)
陳松點點頭:“也對,那我們走吧。” 陳松留柳侍令在大繡院搜查,又提醒他們注意,厲娘陰險,她又提前對沈?qū)氂闷鹆艘尚模l知道她有沒有在大繡院中留后招。 柳侍令表示明白,讓大人趕緊回去治傷,這里可以放心交給他。 沈?qū)氂门c陳松回到都城府,在門口陳松停下腳步問她:“我已平安回府,你還要再跟嗎?”他是不想沈?qū)氂每吹剿蝹倪^程,以她剛才非要查看他傷勢的架勢,請了大夫來,她恐怕也要在旁監(jiān)工。” 果然,沈?qū)氂靡桓备ㄋ臉幼樱骸拔耶?dāng)然得看著救命恩人治上傷,親口聽了大夫說沒事才能離開。” 陳松拿她沒辦法,只得放她進(jìn)去。 另一邊,阿感回到佑前巷別院,他一進(jìn)主院正好碰到往外走的總管守銘,他攔住人問:“大總管,殿下在嗎?” 守銘點點頭:“在呢,剛瞇了一覺,這會兒醒了,大人進(jìn)去吧。” 阿感還想問,殿下心情如何,但想想還是算了,無論殿下心情好壞,聽到他的稟報該是都不會好的。 他垂頭喪氣地走入主院,自己通報:“殿下,屬下可以進(jìn)來嗎?” “可。”薄且的聲音慵懶且疲乏。 他確實如守銘所說睡了一小覺,這會兒剛醒,做的夢雜亂無章,感覺很累。其中的內(nèi)容他記不太清了,好多人好多事,捋不出一段完整的片段。 但其中一個片段導(dǎo)致了他的驚醒,所以他記得很牢。 他面前的是一只手,柔軟與骨感并存的一只手,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抓住它!失了這次的機會,他就什么也抓不到了。可惜他還是晚了一步,哪怕拼盡了全力,也只夠到了尖尖,終是失之交臂。 他還沉浸在那種失去的悵然中,就聽阿感在外求見。 阿感步入屋中,這回他可不敢聽殿下的坐下,而是立在椅子旁低著頭的稟報。 他說了很久,因為今日發(fā)生的事復(fù)雜且多,在這期間他以為太子殿下會有問詢,但殿下全程聽下來,沒有出聲打斷過他。 阿感說完后不敢抬頭,殿下一直不說話,他額上開始冒汗。 不知過了多久,待阿感手心都開始冒汗時,聽太子殿下道:“不用再盯著陳松,你的新任務(wù)是跟在楊嬤嬤身邊,協(xié)助她做事。之后園子里護(hù)院事宜由你親自來盯,日后若還有人敢闖進(jìn)來,不用請示一律拿下關(guān)進(jìn)水牢。” 若太子此時不提,阿感都快忘了這園子里還有一座水牢。太子最初住到佑前巷的這個園子里時,時不時會被盜賊惦記,水牢就是那時遵太子令修建的。 太子對他安靜私密的生活非常在意,佑前巷這園子連個牌匾都沒有,就是因為太子想低調(diào)地隱于都城中。可偏偏有那要錢不要命的撞上來,那一陣阿感好幾個晚上沒得睡,把人抓到水牢里任他們自生自滅。 太子殿下對自己的奴婢、下屬是很好,但對待外面惹到他的人,他從來不會手下留情。 “是,屬下遵命。”不用再去盯陳都尹的梢,阿感松了一口氣。 他從屋里出來又碰到了守銘,他剛要與大總管聊兩句,就聽殿下在屋里喚:“誰在外面?” 阿感與守銘彼此點了個頭算是打過招呼,一個等在外面,另一個快步步入屋內(nèi)。 “殿下,奴婢在。” “把楊嬤嬤叫來。”薄且如守銘出去時一樣,依然倚在長榻上。 楊嬤嬤被守銘叫來進(jìn)去后,呆了不少時間,待她出來時,站在門口的高臺階上把額前的碎發(fā)朝上縷了縷。 這舉動守銘眼熟,宮中的管教嬤嬤們,凡是領(lǐng)了打罰的令,都是這副昂首挺胸整理衣發(fā)的架勢。守銘上前小心地問:“殿下要動手了?” 楊嬤嬤“嗯”了一聲,拉他到一處:“不是什么好差事,太后那里下了嚴(yán)令,這是殿下頭回開竅,可惜是個不服貼的,娘娘的意思不能讓她傷了殿下,身上心里都不行,怕殿下好不容易對女子感了興趣,再被她刺激得退縮回去。” 守銘有不解,他問:“殿下選太子妃是板上釘釘?shù)氖拢@節(jié)骨眼兒,太后娘娘竟不反對殿下這里進(jìn)人?” 楊嬤嬤嘆口氣:“這不也是沒法子嗎,你也知道這幾年太后往殿下身前送了多少人,什么樣的沒有,我看都要看花眼了,但殿下從來都是無動于衷。因為這事,太后私下與皇上提過心中隱憂。” “我怎么會不知道,圣上當(dāng)時把事挑明直接問到殿下面前,咱們這些近身的有哪個不知道。” 守銘還記得當(dāng)時太子殿下是怎么回皇上的,殿下說,他知太后與皇上擔(dān)心什么,但他自己的身體有沒有問題他還是知道的,若皇上不信可以找御醫(yī)來看。他只不過是沒碰到可心的,在這方面要求有點高。 太子殿下那樣一說,皇上倒是馬上明白了,怎么著也是陛下的親生兒子,知他生活習(xí)慣脾氣秉性一貫如此,喜歡的東西才肯入嘴。 守銘還想起一段往事,小時太子挑嘴,這個毛病于君王來說是大忌。如圣上每次用膳時都是雨露均沾,沒有人知道他口味的喜好。太子這個毛病被太后知道后,專門把他弄到宮中扳正。 可太子對于自己不喜歡的東西就是不張嘴,太后娘娘也是個心硬的,竟與太子杠上了。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太子殿下險些餓死,送回到九王府后,皇上親自派下來的御醫(yī)好是給殿下調(diào)養(yǎng)了一陣,才將人救過來。 可見太子殿下的這個習(xí)性連太后娘娘都扳不過來,如今娘娘竟能在太子擇婚之際不僅同意他別院里進(jìn)人,恐怕暗中還交待了楊嬤嬤一些別的。 守銘不好過問的太過詳細(xì),兩個人說了幾句楊嬤嬤就趕著去替太子辦事了。 楊嬤嬤出現(xiàn)在水墨坊,王掌柜的自然親自接待:“嬤嬤怎么過來了,我這小店著實亂,您往這邊請。” 王掌柜欲把楊嬤嬤帶到樓上的正屋,但楊嬤嬤不為所動,站在原地道:“我是來接沈繡娘的,聽說大繡院出了事,這比試該當(dāng)是結(jié)束了吧。我家主人算是好說話的,沈繡娘又是回家照顧生病的母親,又是參加比賽的,已好久不干正職,我家可是付了大價錢的,就算東西要得不急,可何時完工也得有個期限吧。” 王掌柜賠著笑臉道:“本來比賽也是馬上就要結(jié)束的,就算大繡院那邊不出事,過了今天我們阿用也是要回您那里的。嬤嬤請放心,我們水墨坊的口碑很好的,自然是要顧著主顧的利益。這不是三年才一屆的比賽趕上了嗎,我們念著您,還有您主家的好呢,往后只會盡心盡力地把活兒做好。” “行了,王掌柜話說得漂亮,不如把事也做漂亮了,這沈姑娘呢,我都親自來接了,就跟我回去吧。”楊嬤嬤環(huán)顧四周道。 王掌柜:“可不巧,人還沒回來呢,可能是被叫到都城府問話了。您是不知道,那嫌犯還是我們阿用發(fā)現(xiàn)的呢。” 楊嬤嬤皮笑rou不笑:“沈姑娘好生厲害。” “要不您在這里等等她,我估模著她也是該回來了。” 楊嬤嬤這回倒是隨王掌柜的去到了正屋,她坐在主座上,身后站著四名板正的嬤嬤,那架勢不像是來請人的,倒像是來抓人的。 王掌柜的招呼人上好茶,好果子,但楊嬤嬤一口不吃一口不喝,就這么干坐著。一開始王掌柜還陪著支著架子,時間一長她又累又乏,似睡不睡被一聲異響驚到,人馬上清醒了過來。 原來是楊嬤嬤站了起來,王掌柜也趕緊站起來:“怎么了嬤嬤?” 楊嬤嬤道:“這都幾時了,沈姑娘竟還沒回來,我也不要在這里干等了,先回去了,若是沈姑娘晚些時候回來了,掌柜的告訴她一聲,要她馬上回佑前巷。” 楊嬤嬤一出來,阿感馬上出現(xiàn)在她身邊,嬤嬤道:“還得麻煩大人一趟,沈姑娘這個時候都沒有回水墨坊,不知現(xiàn)在身在何處,殿下給的命令是盡快把人帶回去,如今我卻連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至少得先知道她在哪吧。” 阿感道:“嬤嬤不用客氣,殿下要我協(xié)助您辦事,有什么吩咐您只管說。您先別著急,我先去打探一番。” 楊嬤嬤:“行吧,我在前面酒樓等您的消息。” 楊嬤嬤身旁一共兩頂轎子,其中一頂是給沈?qū)氂脺?zhǔn)備的,她上了另一頂。等了那么久,她和她的人連飯都沒有吃,正好借這點兒時間,在酒家里把肚子填飽。 阿感效率很高,進(jìn)個都城府并不費勁,更別說現(xiàn)在的都城府,一部分人都被派到了大繡院,他簡直來去自如。 沈姑娘果然在這里,她好像很忙,一趟趟地端水,進(jìn)來出去的。 看了一會兒,阿感就看明白了,沈姑娘這是在照顧病人呢。他抬頭看了看天,太陽就要落山,她這是不打算回去,要住在這里了? 天剛暗下來時,沈姑娘給陳都尹喂了粥,阿感心里有了成算。他出了都城府,去酒樓通知了楊嬤嬤。 楊嬤嬤聽了他的話后,“呵”了一聲,然后帶著人匆忙地回了佑前巷。 “殿下,奴婢失職,沈姑娘不在水墨坊,而是在都城府,奴婢沒能把人接過來。” “都城府?她在那里做什么?”薄且問。 阿感回道:“陳都尹抓犯人時受了傷,沈姑娘在照顧他。” 四周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太子殿下又不說話了。 “你們拿著我的令牌,帶上人到都城府去,務(wù)必今天把人帶過來。”太子語氣堅決,扔了令牌給楊嬤嬤。 二人領(lǐng)命下去,薄且把身前的茶杯扔了出去。他已經(jīng)忍了一天了,那個夢像個預(yù)言一樣,令他憤怒,令他心焦。 他以前沒把沈芮放在心上是因為,他知道沈?qū)氂脧膩頉]有喜歡過沈芮,她不過是在利用沈芮,利用他擁有一個家,一個富貴的生活一個尊貴的名頭。 他以為沈?qū)氂媚菢拥娜耍睦锍怂阌嬇c利用是不會對什么人付出真心的。但,陳松竟成了例外。 顯然,她對陳松是不一樣的,陳松對她也是,他們小時候可能就認(rèn)識了,有很大可能兩個人之間發(fā)生了什么,鑄成了一份青梅竹馬的情意,而現(xiàn)在他們更是經(jīng)歷了生死。 薄且后悔極了,他不該太過自信,不該表現(xiàn)大度,給了他們機會在他面前上演為了對方連命都可以豁出去的感人大戲。 薄且可以不在乎陳松與沈?qū)氂弥g有什么,因為他手握權(quán)力,可以輕輕松松地拆散他們,但他不能不在意他們之間有過一段生死與共。 他雖不會與任何人產(chǎn)生這樣的情感與牽絆,但他還是了解這種情感的深度與力度。他不能允許沈?qū)氂眯睦锊刂@樣一個男人,不能允許陳松在她那里是唯一特殊的存在。 她可以不愛、不在乎任何人,哪怕是這樣對他,薄且也不覺得有什么,她只需要在他面前綻放笑容,精心服侍就好,他可以不在乎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但現(xiàn)在不行了,沈?qū)氂玫男睦镒∵M(jìn)了別人,哪怕她還肯對他微笑,精心服侍于他,他都做不到不在乎了。 一想到阿感說的那個畫面,他們?yōu)閷Ψ揭陨矸鸽U,沈?qū)氂蒙踔敛活櫮信蠓缹﹃愃申P(guān)切至極。他還未在她面前坦胸露背過,他還不曾喝到過她的親手喂食,她甚至還要在都城府里過夜,這叫他如何再忍。 他今夜必須見到沈?qū)氂茫屗靼祝c陳松絕無可能,他想要的東西最后都得是他的,他從來沒有失手過。 手中握有太子令牌,身后跟著由阿敢所帶領(lǐng)的太子親衛(wèi),楊嬤嬤氣勢洶洶地趕往都城府。 此刻都城府內(nèi),沈?qū)氂冒褌栒疹櫟煤芎谩SH自給陳松上了藥,雖然他一直在抗議,但實在是動一下后背就疼得鉆心,哪有力氣阻止她。不止如此,她還親自下廚給他做了粥與小菜,親手喂他吃下。 味道很好,但就是太過清淡,陳松表示嘴里淡得想吃rou,但被沈?qū)氂镁芙^了,rou食容易讓傷口起發(fā),她是不會讓他吃的。 總之這一天兩人吵吵鬧鬧地,倒是把該做的事都做了。陳家祖宅還在修復(fù)中,自他任都尹以來就一直住在都城府,他身邊無丫環(huán)無小廝,以前陳家的老人早就散了,他在外邦自立更生了很多年,早就沒了公子哥的養(yǎng)尊處優(yōu),習(xí)慣了無人侍候的生活。 所以,沈?qū)氂靡娝锰靡欢家笕耍^得還沒她們掌柜的精貴,都城府里的官兵們都是粗人哪會照顧病人,于是她果斷留下,想著照顧他幾日,待他傷口好一些,人能下地了她再離開。 反正都城府里別的沒有,空屋子有得是,她想住哪間都可以。 這邊沈?qū)氂谜拢吐犕饷鎮(zhèn)鱽磬须s的聲音。 作者有話說: 第36章 沈?qū)氂贸鋈ゲ榭?發(fā)現(xiàn)陳松站在院子中間,上身纏著繃帶,隱隱有血跡滲出來。這是發(fā)生了什么?能令都尹大人帶著傷也要出來主持。 她的出現(xiàn)發(fā)出動靜,陳松猛地回頭看向她,厲聲道:“你出來干什么!” 沈?qū)氂帽凰臉幼訃樀剑粫r呆楞在原地。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沈姑娘,你不會忘了殿下那里你的繡活還沒做完呢。” 沈?qū)氂眠@才看到,站在陳松對面的是楊嬤嬤。 她終于明白什么人敢肆無忌憚地闖進(jìn)都城府了,是太子的人。 “楊嬤嬤我沒忘,但現(xiàn)在天色已晚,您不會為了這么點事追到這里來興師動眾吧。” “什么叫這點兒事,在我這里主子的事都是大事,主子要你現(xiàn)在回去,你就該現(xiàn)在回去。”楊嬤嬤說著瞥向陳松,“陳大人,你這是何意,太子的令牌我給你看了,口諭我也給你宣了,你擋在這里是要公然違抗太子的命令嗎?” 陳松道:“嬤嬤只有令牌卻沒有手諭,今日情況特殊,整個都城府都在抓捕要犯,我也是怕有人混水摸魚,還是謹(jǐn)慎一些的好。就像沈姑娘所說,有什么事還是天亮再辦的好。” “放肆!你一個小小的都尹竟管起太子的事來,殿下要做什么何需與你商量。阿感大人,看來陳大人是不配合了。”楊嬤嬤說著向后退了一步。 柳侍令馬上上前道:“別動怒,嬤嬤別動怒,我們大人今日傷重,這會兒在起熱呢,他這是燒糊涂了,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陳松要說什么卻急火攻了心,咳嗽了起來,柳侍令借機扶住他:“我的大人啊,您都這樣了,還是趕緊回去躺著吧。”他說著看向沈?qū)氂茫凵窭餄M是求助。 沈?qū)氂妹靼姿囊馑迹部辞暹@場架勢是沖她而來,她反醒自己是不是耽誤了薄且的事,是不是答應(yīng)了他什么而忘了,但明明是他親口答應(yīng)的比賽結(jié)束后才需回去的。按理大繡院不出事,她最早也要明日才能出來。 “沈姑娘,容在下說一句,我不想與都城府的眾人起紛爭,但殿下的人只聽殿下的令,若都城府拒不從命,整個都城府就是忤逆,我是可以格殺勿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