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的科舉拜官路 第105節(jié)
她蘸了蘸墨,提筆繼續(xù)寫,同時大聲念道:“傳位于張景……” 身邊伸出來的一只手打斷了她的話,清瓏公主抬頭看向做出意外舉動的白鴻朗,發(fā)現(xiàn)對方眼神正緊緊看著宮門上方的天空。 順著方向看去,公主才注意到那邊正升起滾滾濃煙。 魚和通忍無可忍,他奪過弓箭,瞄準(zhǔn)了公主的眉心:“不寫就死!” “不對?!睂幹袝丝桃沧⒁獾搅藢m門口的異常,他急命,“大軍去守宮門,不要放任何人進(jìn)來!” 然后他迅速組織剩下的人手包圍住了公主。 濃煙伴隨著遠(yuǎn)處陣陣殺敵的怒號升入空中,這顯然是一種信號。他不明白從郢都城門到宮門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的情況下,己方被殺的措手不及,連一個通報的人也沒有。 但他同樣也想到了一點,對方敢放信號,一定是有把握突破宮門。 事實如他所料,大隊人馬還沒等趕赴到場,就已經(jīng)被來者沖擊的七零八落。他們本不該如此輕易潰敗,但也許是許清元的挑撥起了作用,軍心散亂,整體上的氣勢難免低落下來。 “堂姐!”清瓏幾乎要忍不住落淚。 隨著為首者一聲令下,軍隊訓(xùn)練有素地齊列成陣與寧中書對峙,雖然他們的臉上身上難掩血污,但威勢又豈能被輕易遮蓋。 那騎在馬上的援軍之首不是臨安郡主又是誰? “閉嘴。” 這個時候白鴻朗等一眾北衙禁軍已被控制,公主身旁一左一右,是在火光下仍冷色湛湛的兩柄寒刀及寧中書、魚和通等人。 日夜趕路,軍隊狀態(tài)肯定不如魚和通的京郊駐軍們以逸待勞來的精神飽滿,只勝在援軍數(shù)量壓過駐軍幾乎一倍。 如果真的較量起來,京郊駐軍未必沒有一戰(zhàn)之力,但那樣今晚便會是一個血腥屠殺夜。 寧中書不會輕易認(rèn)輸,為了可能的勝利,即便是血流成河又如何,但當(dāng)他目光轉(zhuǎn)移到臨安郡主身后時,不由呼吸一滯。 他們能夠長驅(qū)直入的原因,他已經(jīng)知道了。 臨安顯然也注意到了寧中書的目光,她率先喊道:“別動公主!把人帶上來!” 一個頭發(fā)散亂體格彪壯的軍中大漢一步下馬,將馬后拖在地上的一個人提溜起來,拽到人前推在地上。 隨后陸陸續(xù)續(xù)又有幾個校尉上來將其余拖行過來的人帶上前。 “寧大人……救救我?!钡谝粋€被帶上來的人身前已經(jīng)被磨得血rou模糊,一直等到他開口,眾人才敢確認(rèn)他的身份。 “張聞庭?”寧中書的視線從他臉上一掃而過,慢慢上移到臨安身上。 “又要打他的名頭行事,又要他萬無一失,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寧大人,你說接下來該怎么辦?”臨安騎在馬上,逼視著對方問。 “你以為這樣就能反敗為勝?”寧中書諷笑,“公主在我手上,他死她也得死,陶夫人身懷有孕,你有張景生又如何?” 臨安冷冰冰地回道:“你不在乎張聞庭的命,難道也不在乎你兒子的命?” 其余三個被拖行過來的人正是寧中書的親子,即便他城府再深,看到這一幕也不能不動搖。 “是不是覺得還缺一個?”臨安一絲笑意也無,“為了開宮門,我殺雞儆猴了,所以才沒人通報。他死前還在呼喊你去救他呢。” “你!”寧中書雙目赤紅,他恨不得現(xiàn)在就下令射殺對方,但他知道自己這么做一定會輸,所以閉閉眼,用極大的毅力忍耐了下來。 “爹,救救我,救救兒子……” 臨安堵住了張聞庭的嘴,卻沒有阻止寧家人開口,家人的聲聲求救讓寧中書心煩意亂到極點,他怒喝著睜開眼睛:“閉嘴,閉上你們的嘴,沒骨氣的廢物!” “是寧晗這個不孝女……”只有她,才能讓防衛(wèi)森嚴(yán)的寧府這么快失守,連嫡系子孫的藏身之處都沒能保住,除了這個女兒,不會有第二個人。 “錯?!迸R安道,“要不是寧晗將功補過,寧家才是徹底完了?!?/br> “你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拖延到此時才來又有何用。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鹿死誰手誰人能知?”寧中書看似鎮(zhèn)定的語氣中是遮掩不住的勉強,現(xiàn)在確實是對方手里的籌碼更多。 張聞庭都沒能做到名正言順,更何況是他的子女。 但是公主還在自己手上,這點讓他獲得了一絲翻盤的可能。不過明眼人都知道無論公主是生是死,皇位終不會順利落到寧中書一方,要想獲勝,只能死戰(zhàn)。 “放了公主,我可以不殺你兒子,也可以放過在場所有叛軍?!迸R安喊了身前的一名校尉,對方將勒在寧家人脖子上的繩子收緊一兩分,對方立刻發(fā)出了殺豬般的嚎叫。 “殺了公……” 寧中書話未說完,對面援軍的校尉手起刀落,毫不留情地將寧二公子斬落首級,寧中書的話卡在了嗓子里,但沒有停止發(fā)號施令的意思,所以寧家三公子的人頭也隨即落了地。 轉(zhuǎn)瞬之間痛失二子,寧中書終于說出:“殺了公主!殺了公主!” 但沒有人動彈。 “張聞庭還在。”士兵還是最聽魚和通的話,他不下令,沒人敢殺害皇族。 “再猶豫就來不及了!”寧中書當(dāng)然在乎自己的兒子,但是他絕沒有不顧大局,現(xiàn)在想要掌握局勢,就是比誰更豁得出去。更讓他不安的是臨安那足可以稱得上是氣定神閑的態(tài)度,讓他更覺對方還有后手。 但是魚和通卻以為他有私心,而在這種緊急的時刻,產(chǎn)生矛盾是致命的失誤。 “爹,求求您救救兒子吧,兒子不想死,我的兒子還沒滿月,我不想死??!”寧四公子哭的血淚模糊,他簡直是用盡了身體中所有的力氣在嘶吼,那聲音讓人聽了只讓人覺得遍體發(fā)寒。 寧四或許也沒有預(yù)想到自己作為權(quán)臣家的嫡子,要到和別人以命賭命的地步,但他總算知道,在這一刻,生命的價值也變得不對等起來,而他絕對是分量更輕的那一個。 他該慶幸臨安不會輕易殺了自己,因為他是臨安可以和寧中書談判的一線希望。 一直斂聲屏息的公主突然開口:“不愿意兩軍血戰(zhàn),是因為不想犧牲無辜將士的性命。許學(xué)士已擬好《齊律總則》,其中一條律令便是:‘凡犯重罪十條者,罪不及九族;非頭目且自愿悔過、立功者,罪減一等?!笮谢实蹅魑缓螅緦m已即刻加蓋玉璽,一旦登基,立刻發(fā)詔推行?!?/br> 魚和通作為武將也嗅到了其中的不對勁,他提刀罵了句臟話:“文人就是愛耍嘴皮子功夫,都這樣了,不如真刀真槍干一場分勝負(fù)。” 但他還是低估了,由公主親口說出的律例對于現(xiàn)在將腦袋拴在脖子上的底層士兵來說是多么具有誘惑力。 他們沒有那么堅定的政治目標(biāo)也不能從中得到多少利益,站隊和選擇大概率是受周圍人影響的從眾和投機心理作祟。 加上之前許清元說的話,魚和通并未能做到一呼百應(yīng)。 看看己方人心不齊的樣子,明顯不如對面人多勢眾又有決斷。 能活,誰想死? 立功,該怎么立功?保護(hù)公主,擒拿反賊才能立功。 挾持著公主的兩個士兵很快便被方才還同生共死的戰(zhàn)友背叛,血濺當(dāng)場。北衙禁軍掙脫了控制憑借全副武裝殺入重圍,公主為了自保,仗著身形優(yōu)勢趁亂出逃,雖然難免受傷,但好在沒有傷及性命。 京郊駐軍亂象發(fā)生的同時,臨安發(fā)令援救公主。在兩軍對壘這一刻,寧中書再怎么籌算,也不能瞬間cao控如此多人的人心。更何況他大勢已去,事情已成定局。 公主被救出來的時候,身上遍布傷痕,跟活著的士兵比沒有好到哪里去。 “去救許學(xué)士,她被弓箭射中失血昏迷,正躺在德陽宮殿前?!鼻瀛嚾掏闯闅?,嘴里不住念叨著。 “已經(jīng)去救了?!迸R安郡主安撫道。 不打不打,還是殺到到寅時叛軍才被全部擒獲,魚大將軍表情猙獰,似乎還是不愿意接受自己的敗北,但寧中書卻比眾人想象的都要平靜。 臨安郡主踏著似乎踩一腳都會滲出濃血的地面行至寧中書跟前,對方眼神中居然還帶著探究:“是大行皇帝的安排?” “不錯?!迸R安點頭。 “老夫還有一件事不明白,煩郡主解答?!睂幹袝鴵沃詈笠唤z精氣神問。 “你問吧?!逼鋵嵥[約知道對方要問的問題是什么,但沒有貿(mào)然開口,因為這可能涉及到寧中書是否要罪加一等。 “西北軍里我有不少親信,但卻沒有收到任何提前報信……”寧中書話沒有說完,但好像也不用說完了。 死到臨頭還在迷惑人,臨安甚至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確實無法排除西北軍隊中有內(nèi)jian的可能,她只得將事實強調(diào)了一遍,答道,“你沒有收到河夷的通信是因為,調(diào)動的根本不是西北大軍。為了不引人注意地從各地抽調(diào)軍隊,大行皇帝和兵部秦尚書可是費了不少心思。你敢拖時間逼公主就范,不就是以為沒有援軍嗎?我實在不好辜負(fù)你的期待?!?/br> 是啊,有些事情又何必等到最后一刻才能看清,張聞庭一副傀儡已經(jīng)是昭然若揭的事實,皇帝怎么可能沒有準(zhǔn)備。 在這種時候,寧中書的表情居然還能做到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帶著往常般和善的笑容低下頭去:“原來如此。” 反觀魚和通就要激動得多,他指著寧中書斥罵不止,臨安讓人堵上了他的嘴。 臨安怕寧中書還有后手,叫手下將軍將皇宮里三圈外三圈篩查過,加強各處防衛(wèi)人手,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后,才稍微放下心。 “把他們押入大牢,待后發(fā)落?!迸R安最后看了被押解著的垂著滿頭銀發(fā)的寧中書一眼,準(zhǔn)備出宮去看看郢都的人手安排。 這個時候?qū)幹袝鴧s抬起了方才被魚和通痛罵都不曾有反應(yīng)的頭,他沒有看臨安,而是目視前方,大喊出聲:“我要見許清元。” 作者有話說: 第174章 昏睡到次日中午, 許清元幾乎是被饑餓感喚醒的。她剛一睜開眼,就有好幾道聲音詢問她的身體狀況如何。 腦子開始轉(zhuǎn)動, 她眼前浮現(xiàn)出一片火海下的德陽宮, 不由驚坐起來:“公主!公主怎么樣了?” 動作太大牽扯到傷口,許清元忍不住“嘶”地痛呼一聲。 “許大人,公主無事, 正在寢殿修養(yǎng)?!睂m女解答完后退到一旁,許清元這才看見她身后坐著的臨安郡主。 她如釋重負(fù)一笑:“你來了,那就好?!?/br> “嗯?!迸R安郡主走到床邊, “你身體怎么樣?” 許清元躺了回去,知道現(xiàn)在大局已定, 心理上的放松加劇了身體上的疲憊:“還好,還好。我昏迷了多久?” “幾個時辰, ”臨安坐在床邊圓杌上, 道,“太醫(yī)看過說你的傷口并無大礙。早上公主休息前同我說靈前即位因傷需推遲到后日, 屆時將由你來宣讀遺詔。還有, 寧康叫嚷著要見你?!?/br> 寧康是寧中書的名諱, 如今他大罪在身,不再是中書、首輔,只剩下罪人寧康。 “他見我做什么?”許清元不解。 “不知道。他一直要求見你,公主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也是存著希望你能撬開他嘴的意思。”臨安道。 “我知道了?!毕氩煌ň拖炔幌? 反正他已經(jīng)是階下囚,翻不出什么大浪來。 許清元松懈下來, 又想起一處不對:“以我的身份去宣旨?選你也比我合適些吧?” 臨安搖頭:“我今日下午就走?!?/br> 許清元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yán)重性, 她微微坐直身子問:“你帶了多少軍隊?” “是個危險的人數(shù), 所以我去見一趟老師后就必須趕緊啟程?!迸R安說著站起身,她的臉上十分難得展露出一個笑顏來,“謝謝你?!?/br> 許清元完全明白臨安指的是什么,所以她也真心實意地笑起來:“都多謝謝自己吧?!?/br> “走了,年底再會。”臨安干脆地轉(zhuǎn)身離開了。 一個大臣總不好就這么躺在皇宮里養(yǎng)傷,許清元中午換過藥后,自覺無甚大礙,便執(zhí)意要回府修養(yǎng)。 聽到消息的清瓏公主還特意過來看她,在確認(rèn)她身體沒有其他問題后,又叫人送了一堆補藥到府上。她臉上同樣是大起大落后的疲憊,不過比許清元這個昏迷過的病人要好上許多。 “今明兩天要準(zhǔn)備大行皇帝的殮儀,即位便定在后日辰正,你來宣讀遺詔?!惫骼氖?,推心置腹道,“你千萬不要推辭,這件事除了你,別人都不配?!?/br> 許清元行禮領(lǐng)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