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的科舉拜官路 第102節
“不對!”梁統領突然低語一句話,他伸手拽住對方的帷帽就想掀開,說時遲那時快,他突然覺得心口一涼,低頭一看,一柄禁軍專用的綠鞘方頭腰刀刀尖滴著鮮血,從他的胸口直穿過來。 禁軍們被眼前的一幕驚得不知該如何是好,而被一刀穿心的梁統領忍著劇痛扭過頭看向身后。他臉上全是不敢置信,滿口鮮血含糊不清地念出對方的名字:“白鴻朗……” 被念到名字的白鴻朗松開手,冷漠地看著他緩緩倒地,彎腰將對方握在手中的腰刀奪過放入自己的刀鞘里。 一旁婦人伸手將帷帽掀開,那面容哪里是梁統領要找的皇后,分明是喬香梨。 “皇后在哪……張景生呢……”地上的梁統領怎么都想不明白,全城戒嚴的情況下兩人是怎么被偷梁換柱的? “兄弟們都聽到了,梁賊想搜捕皇后,此乃謀逆大罪!我今日此舉是為國除害,你等可愿意隨我一戰,誅殺張聞庭,保護皇上和公主安危?” 白鴻朗眼神凌厲地掃過周圍的禁衛,往日與他關系親厚者立刻單膝跪地,回持刀柄握拳行禮,聲音洪亮:“小的等誓死追隨白大人,殺聞狗,護公主!” 其余人反應也很快,馬上跟著跪下來喊道:“誓死追隨白大人,殺聞狗,護公主!” “對不起,又把您拖下水一回?!痹S清元走到喬香梨旁邊,伸手將她扶起來。 “少說廢話?!眴滔憷娣藗€白眼,“時間不等人?!?/br> 一只托著兵符的手伸了過來,許清元接過兵符看向手的主人,態度有刻意的放低:“多謝白大人?!?/br> “下官不敢?!卑坐櫪示珰馍耧枬M,一點都不像剛剛殺死了自己頂頭上司的樣子。 “正如喬進士所說,時間緊迫,有什么話路上再說,咱們準備出發吧?!痹S清元將兵符仔細收好,道。 “好,大人會騎馬嗎?” “會一點,我盡量不掉隊。”許清元留下喬香梨看護公主府,跟在白鴻朗身后出府騎上馬,朝皇宮行進。 有了武功高強裝備精良的禁軍開路,他們一路上幾乎是暢通無阻,騎術不精的許清元甚至還有精力想別的事。 方才在公主府發生的一切自然不是白鴻朗臨時起意倒戈,他跟梁統領之間的矛盾存在已久,只是很多事情不足為外人道,所以大多數人不知情,還以為他們是工作上的絕好搭檔,生活里的多年老友。 實際情況是梁統領身處在那個位置上處處壓白鴻朗一頭,這么多年下來后者免不了有心中不平的時候。而且無論白鴻朗干得多么優秀出色都無法越過梁統領不說,梁統領也有點不顧別人的前程,緊抓著他不肯放人,讓白鴻朗這些年錯失了好多“跳槽”的機會。 都說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那對于為官之人來說,堵住晉升通道不讓人家走的性質,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表面看上去梁統領對副手白鴻朗很好,但那也不過是小恩小惠而已,每一回得到這種優容,都相當于一次次地提醒白鴻朗他被奪走了什么,怎么能不心生怨恨。 上次黃嘉年案件過后,白鴻朗便多次上門與許清元攀談,話里難免透露出想要另謀他路的意思。 而自她從王鎮和陶夫人等處得知梁統領已經投靠寧中書時,就開始刻意拉進與白鴻朗之間的關系,最終將他策反成功,為己所用。 “快到宮門了,許大人小心?!?/br> 遠處傳來兵械相撞的錚錚聲和慘叫、怒吼聲,許清元最后走了一下神:公主進宮已經將近一個時辰了,不知道現下情況如何。 作者有話說: 第169章 偏殿的窗戶被夜風吹得發出微微響動, 給站在此處已經等候半個多時辰的公主心上更添焦急。 門口有侍衛看守她不能輕易出門走動,更遠處似乎傳來嘈雜的響動, 但仔細一聽卻又似乎是寂靜無聲的。 如果是平常時候, 清瓏不介意慢慢等下去,但是現在她被關在此處,跟外面斷了聯系, 外面多少人都在為了她將生死性命置之度外,自己又如何能坐得住。 這樣下去不行。 公主悄聲走到門前,突然一把將門推開, 兩個侍衛瞬間拔出刀來交叉架在門口,阻擋住去路。 “公主, 請您耐心等待皇上召見。”侍衛的聲音如同井水一般波瀾不驚。 “你們是哪一衛的,本宮怎么從來沒見過你們?”清瓏沒有關上門, 反倒是就這么站在門口跟他們說起話來。 兩侍衛目光都不曾偏一下, 但卻不再言語。 其實清瓏也早發現這倆侍衛都不是兩支千牛衛的人,他們身上冷肅兇狠的氣質跟那幫從貴族家中挑選出來子弟根本不一樣。 從她視線的死角處傳來一人的腳步聲, 然后田德明出現在偏殿門口, 在他的眼神示意下, 侍衛將刀收了起來。 田德明道:“皇上宣見,清瓏公主請?!?/br> 不過邁出偏殿幾步路,清瓏公主就敏感地察覺到皇宮中的氣氛十分不同尋常。比如衣角無意擦碰上落灰,四盞石燈只亮了三盞,路過水邊時里面傳來若有若無的腥氣…… 要是放在以往, 除非宮人腦袋不想要了,否則這種事情是絕對不會發生的。 雖然德陽宮內不至于出現到處逃命的宮女內官, 但某些細節卻無不在提醒著她, 宮中已經大亂。 到了正殿門口, 田德明請清瓏進去,自己關上門留守在了外面。 公主回身望了一眼緊閉的殿門,轉過頭來發現殿中竟是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正殿中放有一個燃著的黃銅火盆,與此時此景極不相稱。 她屏住呼吸,放慢腳步走到東暖閣看了一圈,里面卻是空無一人。 正當她在猶豫要不要過穿堂去后殿的時候,前殿西面傳來皇帝老態畢現的聲音:“爾容,父皇在這?!?/br> 爾容,正是清瓏公主的名諱。自她出生有記憶以來頂的都是清瓏的封號,連至親之人都是如此喚她,更遑論其他人。久而久之,連她自己都差點忘記了這個名字。 “是,父皇。”清瓏走到西面書房,看見自己的父皇正襟危坐在椅子上,雖然他的頭發已近全白,但令人意外的是對方的精神卻根本不像外面傳的那樣差,看起來起碼再撐個幾年沒有問題。 要知道現在許清元等人很可能正在南門廝殺,想要以武力控制皇宮,而寧中書那邊,自然也是相似的做法。 她心中突地慌了一瞬,不禁猜想之前所有傳聞父皇快要駕崩的消息是不是都是假的,他把她們所有人耍得團團轉,最后要借機將她們一網打盡? 不對。清瓏很快找到了這種想法的不妥之處,父皇沒道理做這樣于國于社稷無益的打算。他應當深知自己年歲已大,遲早有駕鶴西去的一天。如果把她和張聞庭都廢了,又要上哪里再尋一個合適的新繼承人呢? 想到這一點,清瓏便又不動聲色地去觀察對方的神色。 父皇的眼睛雖稱得上有神,但面頰凹陷,皮膚在燈燭火光的映照下有幾分遮掩不住的蒼白,雙手都得微微撐在案桌上維持現在的姿勢,這樣的形容,讓她很難不想到那四個字。 回光返照。 難道這才是他讓自己在偏殿等那么久的原因?清瓏猜測。 再往下看,父皇面前的案桌上并不是空無一物,他兩臂中間放著兩份明黃錦布,上面布滿了祥云紋,分明是圣旨的模樣。 清瓏艱難地將視線從圣旨上移開,看向自己的父皇。 皇帝敏銳地捕捉到女兒的視線和神態變化,他難得露出一個笑,說道:“你來了,父皇甚是欣慰?!?/br> “父皇傳詔,兒臣自然要來?!惫餍⌒拇鸬?。 “可是張聞庭卻沒到?!被实畚⒉豢陕劦貒@了口氣,語氣帶著一絲失望,“朕予他那么多方便,可他還是斗不過寧中書,始終成不了器。” 這話讓清瓏公主不知道怎么接,只能沉默。 “好在還有你,爾容不愧是朕的女兒,身上流淌著朕的血,今天這個時候敢入宮來,便證明你比張聞庭要有膽識的多?!毖凵窨粗沂诌叺氖ブ?,皇帝道,“朕知道許清元未必就真的被你拿捏住,但哪怕是裝樣子,也總能騙過那些糊涂人。至少現在許清元的聲望已遠不如她推行攤丁入畝法那個時候了。” 清瓏神情一震,原來她們的計算根本沒有逃過父皇的法眼。 皇帝拿起茶杯灌了一口茶水,嘴角卻留下了點點水漬:“你現在倚重她,或許把她看的比父皇還要重,這沒什么可稀奇的,想當初朕對待申國公又何嘗不是如此。只是等到你坐到父皇如今的位子上,自然也會做跟父皇做過的一樣的事?!?/br> “女兒不敢?!鼻鞍刖湓捒刹荒艹姓J,清瓏立刻跪地叩辯,但同時她的內心也為對方話尾透露出的意思激蕩不已,自己原本以為要費上許多功夫才能得到的認可,竟來得如此順利。 “從前或許不敢,但是以后你做了君王,便是俾睨天下,一言九鼎,莫要如父皇當初一般再被臣子掣肘?!被实凵眢w一抖,皺著眉緩了好一陣子,然后才又開口,“路已鋪好,不要辜負父皇的托……” 一句未完,皇帝再也支撐不住般仰靠在椅背上,雙目放大,瞳孔散失,顯露出臨死之人的模樣。 或許曾經真切地怨恨過父皇對她的種種不公,但到了這一刻,公主心下卻難免地泛出深刻的悲涼。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模糊了她的視線。 “父皇……父皇……”清瓏用衣袖擦干眼淚,冒著不敬走到對方身側。 皇帝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到了生命的末尾,他曾無比希望尋仙訪藥真能長生不老,但結果不言而喻,迷信過一陣此道的他不但沒能延壽反而傷了根本,即便此后再細心調理,終究不是年輕時候,已經無法挽回了。 他似乎在看著公主,但又像是在透過她看自己這作為九五至尊的一生。如果能重活一世,如果能再活一世……直到現在他都忍不住這樣想。 可是人無再少年,他永遠也回不到意氣風發的時候,只能將這份曾經擁有過的對未來的雄心壯志交給下一個人了。 用最后的力氣牽起女兒,他將一枚鑰匙送入她的掌心,嘴唇翕動,似乎還想要說什么。 “父皇,女兒在?!鼻瀛嚬鲗⒍滟N近他,努力辨認著他的話。 “老師,若以后本王能登基稱帝,必封您做丞相,尊為帝師……”皇帝喃喃說著,搭著清瓏的手無力地滑落下來。 清瓏閉眼眨掉眼中所有熱淚,她伸出手指試探了一下,父皇已是一絲鼻息也無。 死了?死了! 一時間她心中說不上是什么感覺,只覺得頭暈耳鳴,腦子里仿佛有幾百臺紡機在動。 等她稍緩片刻反應過來,立刻將桌上的圣旨展開。 果不其然,這個時候還要親自守著的除了傳位圣旨還能是什么?只是這第一份上面寫的已是傳位于自己,那這里為何會有第二份圣旨呢? 她沒有浪費也浪費不起時間,果斷伸手將另一份圣旨展開,上面的內容赫然與方才那份相反,寫的竟是傳位于張聞庭! “原來如此?!鼻瀛囖D瞬之間就想明白了其中緣由,忍不住悲笑出聲,“父皇,看來你不是想傳位于我,只是想傳位于我們之中更有魄力的那個。” 正殿傳來“吱呀”一聲殿門被打開的聲音,公主警惕地將兩份圣旨收好,藏起來觀察來人。 一名身量頗高的穿著內官服飾的人正站在當中不知該往哪邊走,清瓏公主認出對方,她從簾帳后頭走出來,激動道:“你這么快就進宮來了?” 來人迎著聲音走過來,燭光照亮了她的臉龐,正是許清元,她面色沉重:“只保了我們三個人進來,傷亡慘重。” “那寧中書是不是也快來了?”公主想到這一點,忍不住緊張起來。 “他等著坐收漁利呢,放心吧。” “不對,”公主突然意識到什么,問,“你是怎么進門的,沒有看見門外的田德明和侍衛嗎?” “本想武力控制,但是他沒有阻攔我,只是讓我進來把這個給你?!痹S清元說著,將一枚兵符放到公主手上,“北衙禁軍的。” 這可堪比及時雨了。 許清元看見公主懷中抱著的圣旨,公主便將方才的經過長話短說講了一遍。 聽完,許清元伸手索要過傳位張聞庭的那份圣旨,隨即將之丟進了那幾乎是刻意準備的火盆之中。 “你這是……”公主先是驚駭,然后便閉口不言,默許了她的此種行為。 不過片刻,齊朝的另一種命運便在火焰的吞噬下化作了灰燼。 “眼下兵力好說,若是再有武器裝備該多好。”許清元皺眉低語。 一把鑰匙出現在她面前,公主眼睛發亮:“武庫在德陽宮和芳宣宮中間隔墻內,我把北衙軍抽調一部分先叫過去。” “好?!痹S清元神情振奮,接過鑰匙道,“我叫葛高池帶上手銃和門口那些北衙兵保護您,千萬注意安全。” 公主慎重地點了點頭,兩人快步出了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