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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女的科舉拜官路 第80節

    掂了掂手里的錢,媒婆笑:“您就擎好吧。”

    楊家。

    二妮對父母抱怨道:“真是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山林有遠親。我明天就去廠子里上工,住宿舍,暫時先不回來了,我要躲一陣清凈。”

    “好閨女,”楊家二老忙道,“你放心在那邊做活,手腳勤快學一門手藝,也多交點朋友,錢你自己存著,到時候給你招贅。”

    “您二老這會兒不怕別人指指點點了?”二妮開玩笑。

    “怕什么,三娘家生意做到如今,都開始跟洋人做買賣了,你這一輩子都能靠自己吃飯了,誰說啥又有什么用,說不定紅眼的人更多。”

    “那天去報名的時候我聽說廠子里還缺好些人手,估計過不了多久就又得招人,娘你再練練手藝,下回你再試試。”

    “行,娘知道了,天不早了,快洗洗睡吧,明天早點搭車走,別耽誤上工。”

    與此同時,外城江氏住處。

    孩子們仍舊被安排在這里沒有被送到撫幼院里去,江氏本人不再到處打工。在許清元的幫助下,她租了三臺飛梭織布機,如今在家中她自己用一臺,幾個年紀十歲出頭的大點的孩子輪流用剩下兩臺,賺的銀子剛夠生活,比以前松快。

    許清元今天來同樣沒空著手,吃的用的帶了不少,如今孩子們年紀大了,都矜持了很多,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圍上來搶著吃了,只有一個去年江氏剛領回來的小孩還嘴饞,眼巴巴地看著她。

    “小諾,這個紅糖糕給你,拿著吧。”許清元招呼那個新來的小女孩。

    小諾看了一眼江氏,見她沒有反對,才雙手接過,一口口吃起來。許清元坐在臺階上把她攬在懷里逗著,但小諾跟當初其他的孩子一樣,總是沉默。

    “這些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您還是不肯說嗎?”許清元問。

    江氏織布的手微微一頓:“到時候會知道的。”

    “對了,”許清元拿出兩本賬,“這是京兆府從醉春樓查抄的賬本,詳細的那份已經交給皇帝了,現在這幾筆賬是京兆府的王嫻憑照記憶寫的。這一本是……是黃嘉年的帳,您看看,我總覺得不能完全對的上。”

    江氏目光銳利地看著她手上的賬本,幾乎是一手奪了過去,她一個字一個字地比照著看完,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憤怒。

    “是他,果不其然就是他們家,”江氏激動地嘴唇都在發抖,“干出這種事,他遲早下地獄!”

    “可是……”

    江氏垂著頭道:“沒什么可是的,少的這幾筆賬又沒出入多少,他脫不了干系。”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賬目雖然不能完全對應,但基本是大差不差,懂行的人一看便知內情,這個黃嘉年想套法人的殼子遮掩自己幕后之人的身份,但他學藝不精,做的破綻百出,讓許清元捉到了短處。

    “我知道了。”

    “這案子什么時候審?”江氏問。

    許清元也不好說:“我準備找個時機先給皇上看看,看如今的情勢,說不準動手會很快的。”

    江氏沒再說什么,許清元告辭離開。

    過了十月份,天氣明顯涼爽下來,這也是一年中氣溫最適宜的幾個時段。

    黃嘉年回家跨進府門的那一刻,眼皮突然一陣亂跳,他皺著眉頭按了按眼睛,問書童柳大牛:“父親在做什么?”

    “跟大小姐在一起。”

    頭似乎更痛了……黃嘉年心中無名火起:“她又不做官,何故整天在父親眼前晃!”

    “是……聽相爺院子里的人說,相爺準備讓大小姐考科舉呢。”柳大牛似乎對主子的態度毫無所覺,“相爺說讓大小姐認真準備,爭取像許翰林……許侍講一樣,起碼考個三元再入仕。”

    黃嘉年的眼中帶著血絲,他慢慢問道:“是什么時候的事?”

    柳大牛低下頭去:“就這幾天。”

    原以為父親讓jiejie還俗是為了借她女子的身份打入女官之中,那么相府千金的身份,考個鄉試以舉人出仕也便已足夠。沒想到父親居然希望她考進士,還是三元進士,他當初都沒有這般成績,jiejie如若真的能夠做到,那到時候這個家還有他的立足之地嗎?

    第132章

    早起時晴空萬里的天色, 在午后突然烏云密布,雷聲轟鳴, 雨絲緊跟在后飄灑向大地, 淋了眾人一個沒準備。

    許清元走到門口,公主府的下人忙撐開油紙傘給她提前打著。她望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抹了一把臉, 寒氣散去,許清元正準備乘車離開,眼睛余光瞄到街角有道人影看起來很眼熟。

    她接過傘慢慢走到那人面前:“黃小姐?”

    一道驚雷閃過, 照亮了黃嘉雪背后的天空,她孤身一人不知在這里站了多久, 許清元將傘撐過去一半,為她遮擋風雨。

    對面的黃嘉雪慢慢抬起視線, 她頭頂還有受戒的樣子, 頭發并未完全長出來,一雙眼中含著濃重的迷茫。但在聽到許清元詢問的話語后, 她渾身激靈靈一抖, 仿佛反應過來什么似的, 眼神變得復雜,最后只胡亂朝許清元行了一禮便扭頭快步離開了。

    許清元佇立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久久未曾說話。

    黃嘉雪一路跑回家中,自家下人還在瘋找,見到她人沒事才放下心。

    “小姐快喝杯姜茶暖暖身子, 用了晚膳就快去念書吧,您小時候不是最喜歡念書的嗎?”奶娘洗著用過的手巾, 絮絮叨叨地說。

    這話倒是沒錯, 但那是她小時候, 無憂無慮聰明開朗的時候。現在,她一旦拿起經史子集就覺得頭暈,里面滿篇寫著的仁義禮智信的大道理,她看著惡心,一心只想青燈古佛了此殘生罷了。

    但積年累月的壓抑讓她沒有辦法對任何人訴說心情,父親還指望著自己能給他爭權奪勢,同時弟弟對她又忌憚防備,這樣的日子她過得生不如死。

    說到底,是她無法再說服自己為家族犧牲了,心都死了,沒有恨他們已經耗盡了她的力量,還談什么家族榮譽。

    黃嘉雪忍不住回想起小時候無憂無慮,在宮中跟公主一起玩耍的日子,她發自內心地喜愛讀書,并經常得到皇上夸獎,那時所有人都喜歡她,她一直認為自己是滿郢都最快樂的女孩子。

    所以今天她才會因為一時控制不住跑去了公主府,但時至今日,無論是她黃嘉雪還是公主,都回不到從前了。

    下人端上一道道美味佳肴,黃嘉雪卻懷念起陵水庵的粗茶淡飯來,她簡單墊了兩口點心,便將剩菜都分給了下人們,自己拖著沉重的身軀去上課。

    大儒的課深入淺出,水平絕不遜于翰林們,黃嘉雪盡力聽到巳時初刻,身體疲乏至極。先生嘆氣道:“大小姐聰慧有余,勤勉卻不足,如此下去卻是不能令相爺滿意的。”

    “老夫教了不少學生,但教女子還是頭一回。作為女子有機會科考入仕,大小姐應當感念相爺的疼愛優容,更加奮發努力才是……”

    “雖然女子心緒雜亂不適宜走這條路,但既然相爺對你寄予厚望,大小姐當拿出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態度來……”

    “下月院試后便是相爺大壽,之前府試你沒能拔得頭籌已經未能令相爺滿意,院試必得一舉奪得案首才不負相爺對你的期待。”

    黃嘉雪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來了。

    她拖著沉重的身軀和昏昏沉沉的腦袋回到院子,卻見到下人們正亂作一團,人人臉上都是驚恐。

    “怎么了?”黃嘉雪一把拽住奶娘,問。

    奶娘雙手捂著喉嚨,面色痛苦,但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難道是食材物中毒?黃嘉雪忙叫貼身丫鬟菩提把郎中請了來,先給眾人診脈。

    郎中的臉色變得越來越不好,黃嘉雪觀形察色后的表情更比死人還難看:“她們是不是被下毒了?”

    郎中無法,他弓著身子站起來,雙手交禮舉過頭頂,支支吾吾地到最后也不肯說明情況。

    準確地說,被下毒的是她,但她沒心情用膳逃過一劫,而奴仆們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了。

    在偌大府中,誰看她不順眼幾乎是明擺著的事情,而這手足相殘的戲碼,也使得黃嘉雪渾身發冷,她委屈又憤怒,抬腳就要去找父親說理,可她的腳還沒邁出屋門檻,便退卻了。

    弟弟才是父親眼中唯一的繼承人,她怎么敢奢望父親會因為她嚴厲懲處黃嘉年。

    從小小的四方窗口看出去,是院子中的四方天空,是無論她走出多遠,始終無法擺脫的牢籠。

    許府最近有喜事,梁慧心跟許菘之完婚,許清元也正式跟梁慧心成了一家人。

    紡織行業在內的輕工業高速發展,帶著社會也開始變化,日新月異。工作崗位變多了,錢變得更加好賺,甚至出現用人才市場短缺的情況,尤其是三娘的紡織業更是如此。

    行業迫切的需要更多的勞動力,而女性大多數仍舊被禁錮在家庭之中,這不是工廠所有者愿意看到的現狀,為了保證充足的用工,他們經過商討后決定像當初一樣,將第二個女進士送入翰林院,而梁慧心是上一屆女進士中考的最好的,她探花的身份也夠格進入翰林院,cao作起來阻力更小。

    不過這是丞相絕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許清元是例外,如果翰林院再進一個女官,那就變成了慣例。慣例,是很難被打破的,到時候女官的晉升通道得以開放,同縣的舉措將會大大減少對女官的削弱作用。

    因此目前雙方尚處于僵持的狀態,這也沒什么,當初許清元也經歷過,她給梁慧心剖析地詳細明白,對方表示一定會堅持住,進入翰林院是她的目標,不會輕言放棄的。

    時候差不多,許清元準備去求見一趟皇帝。

    御書房外,許清元袖手站在門外一側,等待著皇帝的召見。

    書房內傳來內閣大臣的激烈爭論,對于他們來說,每一個決策都事關黎民百姓,但不是每一個決定,都會考慮百姓。

    許清元一直等到中午時分,內閣大臣們才出來準備用午膳,他們瞥向許清元的目光各有不同,探尋和輕視的不少,其中最特別的還要數寧中書。

    他甚至特意站住腳跟許清元討論了幾句法律問題,態度熱切,一點也不端著自己的架子。

    “等了這一上午,小許也餓了,先跟我家去吃點東西再來也不晚吧?”寧中書說著話拉著她的胳膊就要走。

    宮中諸人顯然都已經習慣了他的老頑童性格,雖然方才在御書房和其他大臣吵得面紅耳赤的,但是一回歸到生活中,就根本沒個正行。

    許清元看向田德明,對方示意皇帝會見她,但眼前的寧中書卻需要她自己打發。

    “下官身體尚可,大人為國為民勞神許久,請您千萬保重身體,下官還有他事,請恕下官失禮。”許清元一板一眼地行禮回復,沒有因為對方的態度而有所散漫。

    寧中書老大不愿意地一步三回頭走了,走的時候嘴里咕咕噥噥的,像是在說她太過迂腐。

    許清元又等了許久,等到皇帝應當是就便在御書房用過膳后,才被田德明示意可以進去。

    這兩年,許清元能明顯地感受到皇帝蒼老了許多,他的眼睛開始變得渾濁,但看人的時候仍舊目光如炬,許清元在他面前被他審視的時候,時常會感到一陣不寒而栗。

    她見過皇帝后,將黃嘉年的賬本雙手遞給田德明。皇帝拿到后卻沒有急著翻看,他嘴角的紋路顯示出歲月的痕跡,當他笑的時候,更為明顯。

    “聽說你一直在給公主講課?”皇帝問道。

    “微臣僭越。”許清元跪地低著頭答道。

    “哦?”皇帝的語氣有一絲好奇,“你竟不否認嗎?”

    “微臣自知有罪,請圣上責罰。”許清元磕頭以示隨皇上處置。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皇帝卻笑了,“清瓏一直太過天真,有人教教她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話音一轉,皇帝又淡淡道:“不過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你要做到心中有數。”

    許清元微微直起身子,她看向皇帝,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掌燈時分,天上又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許清元剛應酬完回到府中,就見今日府內上下似乎比平時更加忙碌一些。

    她喊住一個過路的仆役詢問。

    “小姐回來了,今天老家來了人,老爺讓您過去見見呢。”

    “誰來了?”許清元問。

    “好像是老家的哪位小輩,似乎說是來給少爺賀喜,可能要暫借住在咱們府上一陣子。”

    老家的小輩?許清元想起當年考上秀才后曾經去老家看過,當時人也比較齊,主要的長輩小輩都認了個臉熟,雖然只待沒幾天就走了,但是老家的環境和人給她留下的印象都還算不錯。

    因此她特意換了一身衣服才去的見客。

    遠遠就聽見廳中傳來熱熱鬧鬧的說笑聲,眾人見到許清元到來,紛紛讓開路,讓她走到中心去。

    許長海坐在主位,女眷丫鬟們正圍在兩個站在地下的年輕人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