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的科舉拜官路 第77節
但丁稅改革本質上是利民的,只是沒有得到很好的施行,皇帝怎會不明白不能因噎廢食的道理,但一時百官都沒有提出很好的應對之策。 有想增設官職的人,想想前不久新設的同縣,又把話咽了回去。說得輕巧,人、錢、物哪有那么容易到位,他們既不是黃尚書,也難尋到丁稅這么大的一樣進項。 如今的權宜之計只有重罰案涉官員,以儆效尤。 在朝中人心浮動之際,會試結束,并很快迎來了放榜日。脫雪說房平樂天不亮就去看榜,她怕出閃失,特意派了兩個人跟去。 “知道了。”許清元穿上官袍,整好領口,從桌上拿起早上剛收到的一封信,帶著吳浵徑直出了門。 “今天可是房小姐出榜的日子,作為師父是不是有點太不上心了?”留在屋內的脫雪皺著臉思考道。 給張聞庭和公主上完課后天尚明,這兩人今天沒有一個能完全安心聽課的,都關心著新科進士的事。 張聞庭也不知道哪里來的消息,對今年的青年才俊如數家珍,許清元打量著他是有要結交一番的意思。公主不遑多讓,拉著讓她選看今年女進士里面的翹楚。 “聽說許大人的大弟子今年也參考了,本宮提前恭喜大人,到時候擺謝師酒可一定要請本宮去。”清瓏公主微笑著打趣道。 而被恭賀的許清元卻十分平靜:“平樂心志堅韌,聰穎好學,早晚都會中的,早幾年晚幾年也無甚區別。” 清瓏公主笑意更盛,“看來許大人對自己的弟子可是信心十足,今日是好日子,許大人趕緊回去接受眾人道賀吧,我跟著別的先生學一兩天也無妨。” 許清元順著公主的話告辭退下,她坐車回家,剛踏上臺階,門房見到她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縮到墻邊,低著頭不敢說話。 吳浵敏感的察覺不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悄悄抬眼去看許清元,卻見對方仍舊四平八穩的,不見波瀾。 兩人穿過院門,許清元回了自己的屋子,府中異常安靜,她院子中的下人眼觀鼻鼻觀心,氛圍不比以往輕松。她一杯茶沒吃完,就有仆婦回說房平樂來見她。 “請進來。”許清元將茶杯放回盞中,視線投向門口。 從院門拐進來一個身影,隔得這么遠許清元都能感受到來人身上郁沉的狀態。房平樂頭埋進了胸膛,她進門什么也沒說先撲通跪下行了一個大禮。 “本次學生未能中榜,有愧于恩師的教導,亦有愧于父母的殷殷期盼,請老師責罰。”說完,房平樂深深地叩拜下去。 她從今天出門眼皮跳個不停,眉心就未松開過,路上回想起自己的答卷,竟覺得沒有一處是滿意的,心已經灰了大半,但還是等看見張貼出來的金榜,才徹底死了心。 恩師的看重、父母的期盼、同窗的欣賞、后輩的敬仰……這一刻,所有令她自豪的卻都化作一塊巨石,重重地壓在她的脊梁上,令她無顏面對任何人。 “你今日是不是一直窩在房中?”許清元一手支著臉頰,問了一句不是那么緊要的話。 房平樂尚未反應過來,只憑著本能答是。 “跟我出門一趟。”許清元摸了摸袖子里的信件,起身出門,房平樂心中思緒百轉千回,一時不察竟落在后面好些,見師父的貼身侍女吳浵站在門口明顯是等著她呢,連忙收拾好心情快步跟上。 她們坐馬車轉出了城門,去往京郊佟三娘那里。今天早上許府一開門,門房就接到一封加急信件,許清元拿到拆封一看,上面只寫著“今日晚間務必來京郊尋我”。 她心中隱隱有了預感,卻寸著自己,沒有亂了步調。 坐在馬車外的吳浵揚聲問:“大人,咱們這是去干什么?” “去見證歷史。”許清元平直的語氣跟話中的表達意思形成巨大反差,吳浵以為她在開玩笑,雖然自己并不覺得好笑,但還是配合地笑了幾聲。 房平樂看向老師,見她面色肅然,并不像是在玩笑的樣子,心中生出幾分好奇,倒是沖淡了落榜的挫敗之感。 馬車行了一路,剛到紡廠外就見佟三娘早已守在門口。 佟三娘趕著上前把許清元扶了下來,許清元打量了她一眼,見她滿面喜氣,已然放了心。 “飛梭制出來了!我帶大人去看!”果然,佟三娘開口便是這事。 “好!”許清元也不免心情激動,她簡單介紹過房平樂,便帶著她一起走進廠中。說是廠子,也不過打的夯土墻,里面倒是燒著爐子,并不十分冷。 因為行業競爭激烈,佟三娘的攤子鋪排的過大,導致現在廠中只有一半的紡車在運作。佟三娘將兩人引到最里面單獨的一間屋子里,里面坐著的十來個工人立刻站了起來,他們當中間留出來的空地上擺著的東西被一張巨大的紅色綢布蓋著。 “這段時間,大家都辛苦了。”佟三娘挺直腰板走到綢布前,眼中隱隱含淚,她環視著在場的女工們,大家彼此手拉著手,激動不已,“我們付出了多少銀子和血汗,幾次都以為走投無路,可是功夫不負苦心人,再難我們還是做出來了!” 工人們激動地鼓掌,聲音不斷。許清元覺得這一幕很是熟悉,明明跟前世大小公司開會的開場白核心意思差不了太多嘛。 “在最艱難的時候,是許大人多次對三娘紡業施以援手,我們才能渡過難關。”掌聲應景地更熱烈了一些。 “那就由我們和許大人揭開飛梭織布機的‘蓋頭’,讓外面嘲笑我們的人都看看,在紡業,到底誰才是狀元!”佟三娘和眾工人紛紛伸手拉住紅綢。 許清元低頭一笑,眼神示意房平樂一起。眾人揪著綢面,歡呼著往高處一揚,又瞬間松開手。 大紅的布料閃著絲綢的光澤拂過許清元的臉龐,雖然很快落在地上,但卻給人心中留下一片火熱。 作者有話說: 第128章 梁慧心中了今年的探花, 并在一個月后與許菘之訂婚完畢,如今既然是一家人, 許清元也為她打算了許多。 她本可以直入翰林院, 但因為女子的身份尚未能如愿,許清元讓她耐著性子等,不必急于隨便找個衙門走馬上任, 梁慧心聽了她的一番剖析,慎重地點頭應下。 王府的探子效率很高,沒多久就來回話, 將打聽到的消息一一稟明,許清元這才把黃嘉年這攤子事捋出個大概。 那些被放出尚書府的小廝、書童, 幾乎都是成對被選進去的,比如親兄弟、堂兄弟或者交情甚篤的。探子說他們尋訪到的每一對, 如今輕則形同陌路, 重則如冤家仇人一般,甚至有拳腳相向以致傷亡的。 問起為何鬧到這般田地, 所有人都認為是對方的過錯, 言語間充滿了怨恨。詳問府中生活, 也沒有人說收到過任何苛待,不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從他們口中描述的府中生活,探子已經發覺不對,許清元聽罷更是冷笑一聲。 原來這些人都是從各地被拐來或者坑騙來的, 他們被拉進京后關押在不同的地方,期間一直蒙著眼罩, 不能窺見周圍的環境, 直到一波波的主顧上門挑揀, 他們才會接受□□或者直接帶去伺候人。 “他們說一起被關押的有男有女,大家彼此交流過老家,大多集中在南方,比如辛鹿、水疇、羌靜這些地方。去過尚書府的這些人,都說那里好,可小人聽他們描述,這黃大人總是厚此薄彼,對他們分而治之,令其心生間隙,最后勢同水火。”探子繼續道,“大概這個時候,主家就會開始往外發賣。” 原來如此,這個黃嘉年心理怕是有點問題,許清元默默想。他想做這種不道德“人性實驗”究竟是為了達成某些現實的目的還是滿足私欲,一時之間不好說,但重點是現在仍舊無法握有他是幕后黑手的證據。 許清元抬頭看著探子,問:“青樓能查嗎?” 探子抱拳行禮:“不知大人要查哪家青樓,查什么?” 許清元扶額沉思半晌,又擺擺手:“算了,你們辛苦了,有事我會再去找長史官的。” 對方依言退下,許清元將目前所知道的寫一封信讓脫雪交給晉晴波。 幾天后,曲介突然回府要見她,許清元心知可能出現了新的線索,忙去了廳中。 曲介行過禮,急道:“這幾天晚上張公子老是在醉春樓后門街口那兒轉悠,本來拿不準是不是應該來回您,可是昨晚小的看見有輛馬車停在了那邊,車上下來五六個蒙著眼睛年歲不等的孩子,其中就有……就有小的在汀州清河村見過的柳大牛!張公子明顯也看見了他,似乎很是滿意,確認大牛進了后門才離開的。” “張聞庭沒有發現你吧?”許清元問。 “沒有。”曲介從懷里掏出布包,打開里面是一把假胡子,他幾下貼在臉上,絡腮胡將他的臉遮了一大半,“有這個在呢!大人,小的還盯嗎?” “別盯了,你跟我說說那柳大牛長什么樣吧。” “是。” 聽完描述,揮退曲介,許清元思量著下一步該如何是好。這時吳浵拿著幾封帖子進來遞給了她,說道:“司倉參軍王大人的丈夫去世,她續贅了一人,特送來請柬。還有胡侍郎的兒子成親,也下了請柬,最后……” 吳浵突然吞吞吐吐起來,許清元也正好翻到這第三張帖子。 “哦?黃大人又喜得貴子了?”許清元若有所思,黃嘉年第一個女兒跟公主的女兒差不多同時出生,眼下這是第二胎了,算算時間,黃夫人可夠辛苦的。 “這次是男孩兒,看黃家的意思,是要大cao大辦呢,這不提前半個月就開始下帖子了。這幾家大人都去嗎?” “司倉參軍不就是京兆府管市肆的官?”許清元問。 “是。” “去啊,都是喜事,為什么不去?”許清元吩咐,“你去備上幾份禮。” 吳浵答應著退了下去。 日影西斜,今天晚膳又沒見著房平樂,許清元信步走到她房門口,見里面點著燭火,人影映在窗紙上,是用功苦讀的樣子。 她推門進去,房平樂抬頭見到是師父,忙繞出書桌行禮。 許清元微抬下巴示意她坐,道:“我原來一直是在凌舟書院讀書,我明日修書一封,你也去那里吧,白日有不懂的,晚上回來再問我。” “老師……”房平樂臉上帶著不敢置信,眼中似乎有水光,“弟子知錯,下次會試,弟子一定會中榜的!” “這么激動做什么。”許清元拉著她的手一起坐下來,“在書院學習方便,氛圍和環境都很好,還能結交同窗好友,我身上有公務,不能時時照顧到你。” 這番話似乎并沒有給對方帶來多大安慰,她的頭漸漸低下去,仿佛正在強迫自己接受這一切。 許清元伸手扶著她的臉龐,不讓她垂下去,語氣溫和:“能跟我說說為什么這么自責嗎?” “……”房平樂不語。 “是不是覺得愧對我,愧對父母?”許清元握緊她的手。 “是。” “可是真正疼愛你的人,會因為這種事怪你嗎?”許清元道,“為師從來不覺得你做的不好。” “可是那么多學子中,老師只挑中了我,可我偏偏不爭氣,辜負了您的期望。” 多年的努力得不到認可,一時失意是常事,但千萬不能一蹶不振,這個時候一定要弱化考試失利的后果,許清元思量著又道:“那你自問,這些日子是否對得起自己?” 對方點了點頭。 “人這輩子只活一次,但考試卻有很多次,對得起自己就已經十分了不起,你不用覺得慢別人一步,到底后發先至是常有的事啊。” 聞言,房平樂心中一震,她慢慢抬起頭打起了精神。說白了她除了對父母恩師感到愧疚外,對于自我目標的追求未能實現也是導致如此喪氣的重要原因,尤其害怕被別人遠遠甩在后面,師父的話入情入理,將她的心結慢慢開解,她終于聽了進去,并嘗試跨過這道門檻,繼續堅定地前行。 她不好意思地起身對老師鄭重行禮。 許清元見她精神面貌好了許多,才放心離開。 佟三娘那邊正在托人批量打造飛梭織布機,暫時還未投入生產,她的打算是先在京郊廠子里用,隨著市場的變化再進行產量調整。 經過之前血一樣的教訓,佟三娘也成長了。 半月后,黃府為第三代繼承人的出生舉辦了熱鬧的滿月酒。或許是出于想要見一見對手失意的樣子,許清元等十幾個女官都收到了邀請,但來的人只有寥寥幾個。 黃小公子被奶娘抱著站在黃尚書和黃嘉年身后,許清元主動湊上去,從奶娘手中抱起嬰兒,口中哄著顛了顛。 一旁的黃嘉年面色幾變,等她把孩子交還給奶娘,他才松了一口氣,臉色不善地對奶娘說:“看好孩子,若有閃失拿你是問。” 奶娘瑟瑟應下。 許清元裝聽不懂地沖他揚起一個笑臉,黃嘉年諷笑:“大忙人竟有空駕臨寒舍,真是令黃某惶恐。” “下官再忙,也不過是教教書的事,哪里比得上黃大人日理萬機呢?” “許大人何必過謙,”黃嘉年的眼神像是一條陰冷的毒蛇在盯梢獵物,“大人進翰林院,辛苦支撐這樣久,可惜今年女科生竟如此少,唯一的弟子也未能接你的班,真是一樁憾事。” 許清元眉頭一跳,她竭力忍下情緒,倏然一笑:“黃大人說的是,我愁的晚上睡覺都不踏實。” 說著,許清元像是剛發現黃嘉年身后站著的一對書童似的,佯裝驚奇地說:“黃大人你這書童,跟我在汀州時的一位姐妹長得倒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那書童聽到家鄉的名字,不免向這邊看了過來。 許清元注意著黃嘉年的反應,在她提到汀州的時候,對方明顯屏住了呼吸,眼神下意識地往下翻轉,不過也就一瞬的事,他馬上鎮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