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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女的科舉拜官路 第72節

    第118章

    對于黃老尚書最近地大動作, 臨安郡主的態度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之前多次交鋒中好像是皇帝占據上風,每每得利, 可是我從小到大在京中十幾年, 從未懷疑過黃尚書的手段,在吃了那么多悶虧后,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對于臨安的評價, 許清元頗為認同。之前皇帝多是應勢而為借力打力,罕見的一次主動反擊想要設置監察法司還被黃老尚書給攪黃的徹底。

    “郡主什么時候動身返回任上?”不談這些糟心事,許清元問了一句返程時間, 但又有些欲言又止,最后才說道, “我有一事相求,不知當不當講。”

    臨安郡主將其他人打發下去, 歪頭抬眼看著她, 像是第一次認識她似的:“以前不熟的時候還敢上門來大膽游說,怎么如今反倒磨蹭起來。”

    “此事不同其他, ”許清元抿唇, 小心地提起以前的事情, “跟郡主交給我的木盒子有關。”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不等她再開口,臨安抱臂往椅背上一靠,說了下去:“交給皇上的證據中雖然涉及許多朝廷重臣,但他們僅僅是下家,真正的始作俑者還沒有頭緒。你想接著查下去?”

    說完, 臨安又神情莫測地問了一句:“難道你不怕落得我老師那樣的下場?”

    許清元心中一滯,看來喬香梨的事在臨安心中是一個邁不過去的檻。不過她還是肯定地點頭:“是, 所以我想借郡主的力量一用。”

    “說吧。”

    “我想在外差的時候去您封地上看看。”許清元還沒說完, “還有, 請您將一直負責調查囚童一案的人手借派給我。”

    “你要去封地不是問題,我會讓管家同你順路過去,也可以遮一遮別人的眼。但調查案件的那人是我的心腹,跟我在任上,此次沒有回京,恐怕不方便。”臨安郡主言罷等了一會兒,見對方臉上絲毫不見失望,才意興闌珊地補充道,“他手下幾個辦事的可以供你驅使,我會吩咐長史官的,有事你可以聯絡他。”

    許清元含笑道謝。

    本來年底該是熱熱鬧鬧的時候,朝廷也給官員放了假,可是大家的心緒都被朝堂之事牽動,今年還真沒幾個人真的能安心過。

    內閣一貫是黃老尚書的自留地,法令幾乎獲得了所有人的支持,少有的中立人員只能保持沉默。

    雖然其他普通朝臣們不敢太過跳脫,然而國子監的學生們卻沒有太多的政治顧慮,初生牛犢不怕虎,在儒家文化的熏陶下,沒有官場經驗的他們純粹憑著一腔熱血在為百姓奔走呼號。

    古往今來,學生總是一個特殊的群體,人們無法把審時度勢——或者說勢利,當成一種基本素養強加在他們身上,社會環境總是希望他們能保有一定的熱血和正直,即便他們真的犯錯,尤其是群體性的不觸犯原則的問題,沒人會對他們加以苛責,這也就造成了他們特別敢說敢做的特點。

    隨著時間的推移,民間呼聲甚旺,八條令法的實施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好在皇上同樣在想辦法盡力周旋,或者在程序上卡,或者在令法細節上打折扣,總之目的就是想要削弱黃老尚書的聲勢。

    其中鄧如玉、許清元等女官們聯合上奏法人由垂直管理機構的建議,皇上頂著壓力最終予以采納,于是也導致他在其他項目上與黃老尚書的較量略輸一籌。

    將某些條令單獨摘出來評議駁回皇帝不是沒想過,可他也深深懂得百姓們教化程度低,只知道這法令對自己有利,根本不會去細考其情的人占了絕大多數,他們一旦聽說誰反對八條法令,必會引起民憤,而反駁之人勢必要失去民心。

    這項油水補償也成了無望,皇帝為安撫百官,大幅度提高養廉銀,幾乎是地方官員俸祿的百倍,此外,中央朝廷還決定把丁稅的百分之五作為政績返入地方衙門。

    表面上一切都很完美,但是唯獨女官加稅和設立同縣的事情被保留了下來。

    女官們奔走呼號但收效甚微。人們認為設立同縣后,女科生本來就占盡便宜,提高丁稅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種印象無法輕易扭轉,顯然大多數人不會想到此舉對女官的弊端——一旦有了同縣這條退路,女進士的數量必會驟降。

    許清元并不想一直呆在翰林院中,但是在下一個接替者出現,她不敢輕易離開。此令施行后,以后的形勢只會越來越嚴峻。

    一邊考慮這些事,另一邊她又幫著公主將撫幼院的管理制度加以完善,撫幼院逐漸步入正軌。不過一個可笑的現象是,院中越是規范,孩子們的生活越有保障,丟棄在撫幼院門口的孩子數量就越多。而其中又以女性棄嬰占據絕大多數。

    為杜絕這種情況,不讓有些人因為撫幼院的存在而免去他們甩掉親生女兒的后顧之憂,公主多派人把手院門的同時再度上書皇帝想要借助官府的力量杜絕此類現象的發生。

    這件事倒是跟政治權力斗爭不沾邊,雖然是公主提出來的,可誰都看得出她是基于一片拳拳愛民之心,以及身為一個母親推己及人之后的感情發出。

    加上事情演變成這樣風氣十分惡劣,不論是哪個朝代 ,即便是再重男輕女,上位者也絕對不會想看到男女比例太過失衡。所以沒有幾個人過多糾結于公主參政的事情,大家在這件事情上達成了統一意見:朝廷需要介入控制,防止情形愈演愈烈。

    公主終于邁出了自己真正意義上政治生涯的第一步,而能如此順利,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果不是女官們長久以來的打拼鋪墊,以及絕大部分官員的注意力都被黃老尚書的令法吸引轉移,公主介入政事不會這么容易被接受的。

    令人欣慰的是,雖然內閣通過了八條令法,但茲事體大,實行起來需要大動干戈,不是一朝一夕能推行改制完畢的,目前除了丁稅收歸中央這一條,皇帝也希望盡早實施充盈國庫,所以已經于年初頒布詔令告知全國外,其他令法還處在針對幾個重要問題的扯皮階段,等到真的施行,恐怕也得過個一年半載的。

    到了五月份,許清元作為第一批次被宣布外差的人,接到了被委任去汀州府擔任鄉試考官的命令。

    臨行之前,她特意去見了一趟佟三娘,對方臉上雖然還帶著愁緒,但語氣中卻含著希望:“之前就差一點了,相信再過不久就能把飛梭給制出來。”

    “盡快。”許清元對她抱有極大的期望。

    能夠批量生產消耗極大的布匹,紡織業是輕工業的重要組成部分,能帶來、促進生產力和經濟的大跨步發展,對于改變現狀有著不可估量的作用。

    拿著朝廷撥付的不菲程儀,她帶上護院和張聞庭踏上行路。本來選擇水路是最快最省時間的方式,可是許清元為了去臨安的封地上調查事情,卻選擇跟著禮親王府的陳管事繞路前行。

    看得出來張聞庭一路上有些興奮和緊張,許清元不敢耽誤正事,為準時趕到汀州,她路上緊趕慢趕,休息的時間竭力縮短,這樣才終于趕出大概兩三天的空余時間,可以在臨安享受食邑的屏海縣稍做調查了解。

    屏海縣的位置,說得好聽點叫中原,說得不好聽點就是山地崎嶇,交通信息閉塞,百姓生活水平落后。不用說跟京城比,跟沿海縣比都差了一大截子。

    幾人雖然坐的是馬車,可有些地方根本沒有能稱之為道路的途徑,他們只能斷斷續續地走了好幾個時辰。

    管事來過多次還好,但這可把許清元和張聞庭兩個讀書人累得夠嗆。陳管事有幾分欠欠地調侃道:“大人是讀書人自然嬌貴,你這小子怎么也這般弱不禁風,要不要我背你啊?”

    被嘲諷的張聞庭心中吐血,為了遮掩身份,他聽從許清元的指示扮作小廝,但本質上還是文人,小時候雖然在府中受欺負,但也沒有讓他一天跑八百里地這么夸張啊。

    “我,我能堅持。”張聞庭腿是軟的,但嘴硬。

    許清元手搭涼棚看遠方,又看了看天,問陳管事:“還有多久能到啊?”

    “大概還有兩個時辰吧。”陳管事云淡風輕地說。

    誰知他話一出口,許清元和張聞庭異口同聲道:“你一個時辰以前就是這么說的!”

    作者有話說:

    第119章

    趕在太陽落山之前, 眾人終于抵達屏海縣外。奇怪的是,他們剛到就看見大概三十四號人正在城門外一二里地的一片青檀樹林里或者砍樹、扒樹皮, 忙得熱火朝天。

    “大人小心。”曲介上前一步, 將許清元護在身后,“這些人手里拿著刀。”

    陳管事鄙視地看了曲介一眼:“砍樹當然要拿刀。”

    “好端端的,怎么這么多人在這里砍樹, 肯定不正常。”曲介堅持己見。

    “青檀樹皮好像是制作宣紙的材料吧?”許清元站在原地沒動,看著那邊的百姓倒是頗感興趣的模樣,“屏海的宣紙有名頭的, 他們此舉也很正常。”

    聽完許清元的解釋,曲介才肯退下。陳管事贊服道:“大人真是博學, 小的還是來過后才知道這回事的呢。這屏海縣山路崎嶇,土壤貧瘠, 地不好種, 倒是青檀樹長得好,這塊地歸入郡主名下后, 郡主派我來過幾次才發現了這個長處, 便扶持本地造紙行當, 縣城里的王家、錢家,楚家都從事此業,如今屏海的宣紙在各地也有了些名氣。”

    反正太陽還沒落山,也不差一時半會兒,許清元走到那邊忙碌著的百姓附近, 在一個坐在地上正在剝樹皮的中年婦女面前蹲下。在婦女看向自己的時候笑著問:“大嫂,您這是在做什么呢?”

    大嫂見她雖然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子, 但渾身氣派不凡, 身后還跟著一串男人, 皆聽命于她的樣子,方才她們在那邊說話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

    她有點防備地看著她,不敢說話。許清元干脆一撩裙子坐在她對面,拿出最和善的表情問:“我們是來找親戚的,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找您問兩句。”

    “你親戚姓什么?”大嫂見她沒架子,態度軟化下來。

    “哦,”許清元像是在思考一般抬頭看了一眼天邊,說道,“我知道他在屏海干的是造紙的營生,應當是姓王?因為是遠房親戚,所以可能記得不太清楚。”

    “是他們家啊。”見她說的信息跟事實情況對的上,大嫂明顯放下戒心,“姑娘你進城一直往東走,走到頭最大的那間宅子就是。”

    “是嗎,那多謝嫂子了。對了,我還有些事想向您打聽下。”許清元笑問。

    從大嫂的口中,許清元得知了屏海縣的基本情況。

    此處地形崎嶇,到處都是奇峰、石林,根據一路上看到的情況和陳管事、大嫂的描述,屏海縣應該是喀斯特地貌。這里本來是個非常貧窮落后的地方,山高皇帝遠,縣官一言堂,百姓苦不堪言。

    后來這里被皇帝劃給郡主作為她的封地,享受稅收食邑。禮親王府產業龐大,也不缺這一茬收入,郡主把能免的稅都免的干干凈凈,還幫助當地百姓想到了發展造紙業的出路。

    當許清元問起丁稅的時候,大嫂有些得意地說:“哦,我知道,今年朝廷不是把丁稅降了嗎?我們這邊啊,郡主早就免了,因為地少,連田賦也不用交呢。仰賴郡主的恩德,要說這臺壩十府,我們這里過得是數一數二的好。”

    陳管事背挺得筆直,作為親王府的人,他與有榮焉。

    雖然他不明白為什么這位許大人聽完大嫂的話后一臉思索,但為了趕在天黑前進城休息,幾人都沒了多余力氣糾結。

    陳管事一亮明身份,守城的士兵立刻放行,還要去通知縣令,陳管事說只是照常來看看情況,不用驚動。

    城內的情況比許清元想象中要好一些,過路百姓的臉上帶著對生活的美好希望,忙碌卻含著生機。而且一路走來,她發現城中五歲以下的小孩子特別的多。

    略微一思考,許清元便明白這是免去丁稅帶來的人口激增。

    雖然陳管事是那么說,但是他可是郡主的人,來屏海就跟欽差大臣到地方上一樣,縣令不可能不出面的。

    幾人還沒找到落腳之處,就有縣丞帶著好幾個官吏迎接眾人。陳管事見縣丞有意無意地瞥向許清元,他便說那是郡主的一位舉人朋友,郡主派自己帶她出來散心。

    半真半假,這件事就這么遮掩了過去,晚飯時縣令親自出面接待不說,還安排幾人住專門招待公務官員的傳舍。

    臨回房間休息的時候,張聞庭出口問許清元:“老師與郡主交好,陳管事也不會蒙蔽您,您怎么還是要問那個大嫂那些常識?”

    “他們才是在這里過日子的人,政策再好,施行也不一定毫無問題,再說一件事情總有兩面性,終歸要看實際效果的。”許清元簡單解答完畢,與他分別后回房好好睡了一覺。

    一路奔波的疲勞讓她直睡到次日日上三竿,出來時發現陳管事已經在擺筷子準備早膳,張聞庭揉著眼睛靠在墻上打哈欠。

    許清元招呼幾人坐下來,大家一起吃了頓飽飯。她沒有回房繼續休息,而是出了傳舍打算去外面逛逛。

    張聞庭硬撐著瞌睡跟了出來,曲介等兩個人跟隨保護,陳管事充當“導游”。

    本地的造紙行業確實發達,許清元才走了半個時辰左右,一路上卻看到過不止四五家紙鋪門頭。

    今日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好多百姓都往一個方向走去,陳管事實施解釋道:“今天十五,他們要去郡主祠拜郡主去。”

    “郡主祠?”張聞庭疑惑,“是臨安郡主嗎?”

    “哦,是這么回事。”陳管事邊走邊把郡主祠的來由向他們講述。

    原來百姓感念郡主的恩德,想要為她建祠,以表尊敬,郡主收到消息后,只說屏海窮困,百姓生活不容易,不宜大興土木,與其搞這些面子工程,不如省下錢來多屯糧,以防災年難過。

    百姓們知道此事后,更是感激不已,便自發地將一處廢棄廟宇打掃干凈,聚集在此跪拜祈福。漸漸的,無人祠名頭傳開,來的人越來越多,逐漸成為屏海有名的去處,而大家也都知道無人祠的別稱就是郡主祠。

    陳管事意思是難得來一趟屏海最好去祠中看看,但許清元時間緊張沒有過去,而是上了馬車準備去一趟王家村。

    顛簸半個多時辰后,終于看見了王家村的村碑,而更令人注意的是,此刻大概有幾百個人正在那邊排著隊,不知在干什么。

    跳下車,許清元快步走過去,發現這里之所以湊了這么多人,是因為王家的造紙作坊正在招幫工。

    許清元跟排隊的人搭了幾句話,百姓們的態度都很熱切。

    “王家給錢爽快,活比搬貨輕快多了。”

    “是啊,我表姐也在里面干活,她一個月都有一兩錢銀子呢,比之前還高。”

    “你不知道啊,王家現在是那個……對,法人,跟以前不一樣啦,掙得多,所以工錢才漲了。”

    “幸好咱們都是這附近村子的,王家都可著本村附近的人先收,姑娘你要是別地兒來的,還是去別家看看吧。”

    許清元笑笑沒說話。她沒有立刻回去,而是在村里轉悠了一圈。陳管事好像明白她要體驗生活的用意,主動介紹道:“郡主還給百姓請了大夫呢,每三個村就有一個郎中,百姓們只用付藥錢。”

    “帶我去看看。”許清元聞言心中一動,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