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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女的科舉拜官路 第66節

    飯后,兩人沒有急著回去勘校書籍,而是先坐在亭下閑聊半晌。

    安鄲感慨:“去年冬天比前年氣候暖和,但比起早些年還是太過寒冷,接連兩年大災,邊疆外族境況惡劣,即便想要再sao擾邊境,可一來我朝早有準備,二來他們身體也虛弱許多,最后反倒是他們自己傷亡慘重,去年增添的兵力居然成了冗兵。”

    “黃老尚書之前請求削減兵力,看來是最合適的計策。內閣當時雖然已經通過,可皇上似乎有所擔憂不愿削減,一直拖延到今日尚未施行。”許清元如何猜不出皇帝的心思,去年新增的兵力是提高商人稅收換來的,兵將多聽命于他,到手的rou皇帝怎么肯輕易吐出來。

    “不錯,但軍費開支龐大,早晚要裁到這上頭。”安鄲自信斷言。

    “就是不知道這么多解甲的士兵該怎么歸田。”上過戰場的人再回到正常生活總是需要一段適應時間,而這么多青壯勞動力的出現也會使得工人市場變得擁擠。

    下午上值的時候,許清元沒有被安排任務,便一整個下午都泡在書庫中翻閱醫學典籍,她知道自己是個門外漢,但她囫圇吞棗不求甚解,重點在婦產科部分,尤其是婦女生產時的禁忌,看的尤其認真仔細。

    時間很快來到公主臨盆之時。德禧殿上上下下被侍衛嚴加看管,可以說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公主就在這樣的保護之下,胎動開始了生產。

    漆黑的夜空中星月冷冷,光芒難以照亮這世間的黑暗,人間寂靜無聲。勞累一天的宮女內侍們已經進入夢鄉,身體的疲勞使他們的夢更加酣香,而偏偏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一陣突兀的腳步聲,隨即,侍衛們的呼號聲、宮人的喊叫聲接連響起,睡夢中的人被吵醒,他們看著窗外燈火通明,紛紛披上衣服出門看是什么情況。

    天邊隱隱冒著火光和灰黑的煙塵,那圓臉宮女回想了一下位置,心中大驚:“那是……德禧殿。”

    “走水了!走水了!德禧殿走水了!”

    “快來人啊!”

    “公主還在生產,快救火啊!”

    圓臉宮女心一橫,抄起水瓢提起木桶,往德禧殿奔去。

    皇帝寢宮內,皇上一臉寒霜,田德明及一眾宮人跪在地上阻攔他前往德禧殿的打算。

    “皇上,公主生產遭逢此難,您作為公主的父親必定心痛難安,可您還是天下之主,那邊火勢兇猛,萬一有什么意外,天下必將大亂,請您三思。”田德明跪地哀求,不顧禮儀規矩,勢要攔住皇帝的行動。

    皇帝額角青筋泛起,他狠狠甩手,將桌上的奏折劃落地下,但卻最終沒有走出去。

    外面時不時傳來德禧殿建筑燒毀倒塌的消息,田德明想到從小看著長大的公主如今正是性命垂危,他漸漸支撐不住地趴在地上,淚水打濕了寢宮地面。

    與此同時,公主府內。

    大夫和穩婆圍在產房中,侍女們端著一盆又一盆的熱水進進去,許清元守在殿外焦急等待。不久后,見宮女端出來的盆中盛滿血水,她一把攔住對方,焦急地問:“公主怎么樣了?”

    侍女搖搖頭:“奴婢只能在屏風外面守著做事,里面有太醫等人,實在不知道現在公主是什么情況。”

    “有沒有聽到聲音?”許清元還是不放她走,繼續問道。

    “只聽見公主聲音微弱地喊疼,穩婆一直讓公主用力,奴婢覺得……很像是難產。”

    許清元愣愣地放下手,那侍女忙低著頭快步去傾倒血水換來新的熱水。

    從她開始,里面不斷有侍女端著一盆盆血水出來,讓人忍不住懷疑一個瘦小的女子身上怎么能流出如此多的鮮血。怪不得人家都說孩子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rou,在經受過這樣的磨難之后,母愛的產生究竟是來源于一種巨大犧牲后的珍惜還是情感上的寄托,或者混合兩者皆有之呢?在這個關鍵時刻,許清元發現自己居然還有功夫想這些。

    情況似乎越來越不妙,產婦失血過多元氣盡失已經陷入昏迷,侍女們遵照太醫的吩咐去拿參片和湯藥,此時,有個穩婆拿著一個紙包急匆匆地就要入內,許清元盯著她的臉,出聲道:“站住。”

    穩婆像是沒有聽見她的聲音一般,腳步不停地往產室走去,許清元身后的梁統領立刻揪住那穩婆的后襟,沉聲道:“沒聽見叫你站住嗎?”

    那穩婆長著一張極其普通的大眾臉,如果不是長久相處或者認真記憶很容易忘記她的長相,她掙扎道:“放開我,公主昏迷不醒,這是太醫急要的參片,請兩位大人放行,如今真的耽誤不得!”

    這邊動靜不小,幾人的沖突也影響了其他人的心態,但許清元卻不肯放過她。

    “這里的每一個大夫和穩婆都是公主和本官一個個挑出來的,但本官從未見過你。”許清元面色不善,那幕后之人果真想要動手腳。

    梁統領奉旨守衛今日公主府安全,皇上讓他聽令于許清元,他也知道事關重大,將那穩婆狠狠摜在地上,厲聲質問:“說!你到底是誰派來的!”

    穩婆哭喊起來:“我是給王大夫打下手的穩婆,是他把我帶進來的,不信你們去問他,公主真的不能再等了。”

    梁統領不由分說地從她手中扣下紙包,他打開一看,里面確實是參片沒錯,可翻開來,底下卻散落著細碎的白色粉末,他頓覺不妙,立時將紙包收起來交給許清元,道:“許大人,參片沾的應該是□□。”

    “大人,”許清元正要說話,守門的侍衛押著一個侍女帶到她們身前,躬身回稟:“此女想從后門逃走,被我們逮個正著。”

    那侍女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她哆哆嗦嗦地辯解道:“我是想去找御醫,這里的御醫水平太差,你們為什么不把最好的御醫調回來!”

    “你方才是在屏風內還是屏風外?”許清元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沒頭沒尾的一句問話卻成功讓對方癱軟了身子,她顫顫巍巍地抬起頭,顫聲問,“你知道,你知道里面不是公主……”

    話剛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的問話反把自己賣了個徹底,她涕泗橫流地哭著求許清元繞她一命。

    “害人之心不可有,你想出去給誰通風報信?說出來或許能將功補過,這是你唯一求生的機會。換個角度想,即便不能將功折罪,能把害你陷入如此境地人拉下馬來,也算干了件大事,怎么樣,你說還是不說?”許清元蹲在她面前,面無表情地問。

    侍女眼中連淚光都散去,她面色灰敗,倒在地上,緊緊閉上了眼睛。

    梁統領立刻上前捏住她的兩頰,從她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料團成團塞住她的嘴巴,對許清元解釋:“她要咬舌自盡。”

    “先把這兩個人帶下去吧。”許清元吩咐。

    她跟梁統領繼續守在門外,心中卻在擔憂正與產房內產婦同時生產的公主,不知公主她現在情況如何,只希望一切順利。

    作者有話說:

    第108章

    而此刻梁統領的心中也不平靜, 他身受皇命保護公主安危,本以為公主府便是皇上安排的暗棋,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 方才許清元與那名侍女的對話中分明透露出公主現在并不在公主府中的信息。

    眼下事態緊要,公主府被里三層外三層的重兵把守,皇上遍請民間最好的大夫和穩婆照看著的, 居然不是公主?

    更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許清元作為公主的好友,居然不惜冒此等風險, 親自守在一個假公主身邊瞞天過海、混淆視線。

    梁統領不知道皇上究竟知不知曉許清元的這一安排,但連他都被死死瞞到現在, 即便皇帝是知情的,那也只有非常有限的幾個人知道內情而已。

    許清元雙手交握著, 右手大拇指緩慢摩挲著另一只手背。如今宮中那邊的障眼法不知是否有人上當, 幕后之人是直奔公主府而來還是做了兩手準備,眼下她都不得而知也無法離去, 只能在這里繼續守候下去。

    她側頭瞥向產室, 心中沒有多少擔心。不管那些太醫、大夫、穩婆之中還有沒有心懷不軌之人, 當他們看清楚產婦不是公主的時候,一切的盤算計謀都失去效用,既然無法害死公主,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們一定會拼盡全力地幫助那位產婦生產, 無論如何,都比產婦自己在外城獨自生產或者請一位水平馬馬虎虎的穩婆接生要安全得多。

    “嚴防府中有人外出報信, 只要發現形跡可疑的, 一概先扣押起來。”許清元與梁統領囑咐道。

    梁統領點點頭, 將此話吩咐下去。他壓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沒有過多詢問,既然皇帝要他聽命于許清元,他只管照做就是。

    沒過多久,產室內產婦被救醒,她聲嘶力竭的聲音傳出來,許清元抬眼越過公主府的高墻看向東北方向的星空,微微攥緊手心。

    皇上賞賜臨安郡主的聆風別院內,晉晴波一手緊緊握住床上產婦的手掌,另一只手胡亂用衣袖擦了擦滿頭汗珠。作為曾經生育過的人,她有一定的經驗,也能分辨出孕婦現在的狀況,但即便如此,產婦尊貴無比的身份仍舊讓她有些不安。

    “大夫,我這meimei怎么樣?”產室內有一位婦科圣手和幾位經驗豐富的穩婆,是許清元拜托佟三娘從外地尋來的。他們身份干凈,且佟三娘是以私人名義邀請的,十分安全。

    大夫忙的根本顧不上擦汗,更不用說行禮了,晉晴波便騰出那只空余的手給他們擦去汗水。

    穩婆稍微輕松一點,她出言替大夫回答道:“你這meimei孕期可能受到過驚嚇或憂思過重,加上平日久坐椅褥,母體疲倦,有些抵住孩子生路,產不下來。”

    晉晴波心中暗驚:那不就是難產嗎?不過婦人生孩子難產也不是罕事,關鍵是看怎么應對。她用一貫冷靜的語調問:“是否需要定心湯?”

    “有的話是最好不過,能幫產婦保蓄元氣。”大夫終于騰出空來答道。

    這里沒有一個侍女仆婦,一切的一切都要依靠她們這幾個大夫和穩婆,眼下公主已經疼的臉都變了形,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晉晴波抽出手來的時候,幾乎沒有感受到對方一點挽留的力氣。

    她從隨身攜帶的荷包中拿出一包藥,坐到外間備好的火爐上親自熬制。長冬扒著門框往屋中看了一眼,被晉晴波發現,她皺著眉沖女兒緩緩搖頭,長冬見娘親就在屋中,懂事地回到院子里自己玩。

    公主疲憊地睜著眼睛看著晉晴波離開的方向,心中很是無助。

    晉晴波是許清元保證可靠的人,在照顧她生產這件事上也是盡心盡力沒有出過錯,看見人離開,公主心下難免發虛,她幾次想出言挽留,但是留存的一絲理智卻硬生生掐斷了這個念頭。

    清瓏公主在心中再三告誡自己,不可以一切都依靠別人,要學著堅強起來。

    而穩婆們看到產婦像是突然有了些力氣,忙給她鼓勁。

    但是這個孩子似乎特別會折騰人,幾個時辰都生不出來,等到晉晴波將湯藥熬好端進來的時候,清瓏公主已經力竭至極,連喝藥的力氣都沒有了。

    晉晴波趴在床頭掰開公主的眼皮看了看,心中暗道不妙,她轉頭問:“大夫,這樣不行,你是北地有名的婦科圣手,一定要想出辦法救救她,不然我meimei可能會難產而死。”

    大夫緊緊皺著眉頭,面顯猶豫:“或許將產婦扶起來,坐娩生產,能使得上力氣。”

    如今大齊絕大多數孕婦生產都是采用的臥式分娩,只有極少數人才會選擇坐式分娩,因為大多數人認為該種方法有悖長久以來的習慣,也有孕婦以此方式生產后大出血死亡的,因此尚未普及開來。

    眼前的產婦可是當朝公主,對于女官們來說更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晉晴波知道公主能母女平安是她們唯一可以接受的結果。許清元把這件事瞞得死死的,連皇上都不清楚,萬一公主母子有一方受損,被他人得知后,許清元和自己都是極大的罪過。

    何況就算不考慮政治因素,單純論起來這也是兩條活生生的人命,晉晴波一時之間難以下定決定,她佩服許清元居然敢冒這個險,而自己似乎就少了一些決斷。

    就在她猶豫不決之時,一只手虛弱地搭上她的手腕,晉晴波順著方向看去,躺在床上的公主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她張張嘴要說話,晉晴波俯身靠過去,她聽見公主細如蚊吶的聲音:“扶我起來。”

    公主實在渾身沒有什么力氣,幾乎是晉晴波和穩婆們將她半抱下來的,其中一位體格尤其健壯的穩婆從背后牢牢抱住清瓏公主的腰,其他人迅速原地布置好東西,又有兩人上來一左一右攙扶住公主,讓她保持著正坐的姿勢。

    晉晴波端著藥碗一口一口地給公主喂湯藥,即便已經渾身無力,可這個姿勢十分有助于生產,再加上求生的本能,公主的精神狀態眼瞅著居然比躺在床上的時候好上許多。

    一抹朝霞染紅天邊,德禧殿中的火勢終于被撲滅,其實按說以宮中的人手,不該拖到這么晚才對,圓臉宮女也是這會兒才意識到昨夜滅火之時,宮中應該出動的人少了許多。

    昨夜她敏感地注意到,那些侍衛比起滅火,心思顯然更注重放在搜尋人上面,她忙著救火的時候被逮住盤問過幾次,一夜過去,她看到侍衛們押著兩個內官往遠處走去,見好友要上去一探究竟,她拉住了對方:“那兩個可能是放火之人,不要過去。”

    好友果然住下腳,有些害怕地拍拍胸口。圓臉宮女站在原地,她最想不通的一點是,為什么這么久了,始終沒有見到殿中本該待產的公主被救出來,甚至那些被請進宮的大夫和穩婆也全無蹤跡。

    她抬頭看向宮墻外冉冉升起的朝陽,喃喃自語。

    “日出了。”許清元收回目光,直挺挺地站在門外,精神的高度緊張讓她忘記了身體的疲乏,直到產室里面傳來一聲響亮的孩童的啼哭聲,她才輕輕舒出一口氣,緩緩坐到椅子上。

    “生了,生了!”穩婆歡喜的聲音讓足忙活了一整夜的眾人的精神放松下來。

    晉晴波小心翼翼地接過穩婆懷中的孩子,用被褥將小孩包好,把嬰兒的臉湊到公主面前:“是個女孩兒,恭喜。”

    公主強撐開眼皮看來一眼,露出一個虛弱又慈愛的笑容,然后緩緩閉上了眼。

    “我meimei這是怎么了?快把她扶到榻上。”晉晴波將嬰兒放到塌里側,詢問大夫情況。

    大夫也是一臉疲憊,但卻很放松地說:“產婦太過疲勞,多多休息便好,無事。”

    她這才放下心來。又拜托大夫留下觀望一段時間,見公主沒有出現產后血崩或其他問題,孩子也健康無事后,晉晴波按照事先約定的那般給眾人包了一個厚厚的大紅封,大夫和穩婆又恭喜道賀幾句,然后自覺離開了府上。

    晉晴波來到院中,招手把女兒叫過來:“長冬,出去坐上馬車,去公主府找你許姨,跟她說一切順利,知道嗎?”

    長冬點點頭,邁著小短腿往大門口走去。

    沒過多久,梁統領的手下前來回稟消息:“大人,許大人,有輛馬車停在門外,上面下來一個小姑娘,說要找一個叫許姨的人。”

    “帶她進來。”許清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干咽一下想要平復心情,卻發現口干舌燥嗓子直冒煙。

    長冬怕生,被帶進來后一直低垂著腦袋不言不語,直到看見許清元才快跑幾步撲到她懷中。

    許清元一手攬住她,小心問道:“長冬,怎么樣?”

    長冬眼神放空片刻才記起來似地回答道:“娘親說,一切順利。”

    “太好了!”許清元緊緊抱住長冬,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下。冒了這么大的風險,擔了這么大的責任,好在公主順利生產,沒有出現意外。

    梁統領見狀心中了悟,同樣大大松了一口氣。他看見許清元緩緩站起來,轉身看著自己道:“梁大人,我有個不情之請。”

    “大人請說。”

    “想必大人已經明白今日到底發生了什么,我希望大人能幫公主保守這個秘密。”許清元退后一步,對他長揖不起。

    梁統領這方肯定,原來這起偷梁換柱,并非皇帝安排,而是許大人和公主自作主張。可他的職責便是對皇帝忠誠,此等大事,他怎能隱瞞不報?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