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的科舉拜官路 第64節
許清元擱置下筆,換了身見客的衣裳, 慢條斯理地走去見張登。 剛進院子,她遠遠地就看見張登正急得在廳中團團轉,根本靜坐不下。他轉過身來發現許清元已經出現, 忙急走幾步出了會客廳下臺階,在院子當中間等守著人。兩人距離越來越近, 他拉住許清元,哭喪著一張臉乞求道:“請大人救命!” 話是這么說, 但張登覷著許清元冰冷的臉色還是有些心虛。 只見許清元抽出衣袖, 一個跨步從他的身側走過,根本沒有停留搭話的意思。張登訕訕地跟著她走回廳中, 隨其坐下。坐在上首的許清元這才道:“世子今日突然造訪, 所為何事?方才您說讓我救命?我不過一介小小翰林, 一不是斷案的獄官,二不是生殺予奪的神仙,何出此言?” 張登明白她這是在生氣,他豁著臉面過來找人,自然也預測到對方不會是什么好臉色, 可他現在是爬上了老虎背,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非來不可。 “許大人, 老師, 您就別裝糊涂了,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我愿意親自登門向丁大人致歉,求求您,求求您勸她放我一馬吧!”張登見事情難說通,咬著牙起身跪在地上懇求道。 上首的許清元像是終于憋不住氣般怒道:“別叫我老師,雖然我與世子有過一點點師生香火之情,可傳出去讓人知道我教了半天居然只教出這么一個登徒子,實在于名聲有損。世子請走吧,我沒什么能幫你的?!?/br> 這會兒張登才不傻呢,他知道許要么就不見他,既然許清元把他放進家中還親自接待,那就證明對方并不是真的打算甩手不管,自己還得再使使勁兒。 他流出幾滴慘愁的淚,繼續哭求:“一日為師,終身為師,學生真的知道錯了,求老師看在師生情分上拉我一把吧?!?/br> 許清元長嘆一聲,仰頭看著屋梁,眼眶泛著紅色:“今日早晨有多少官員彈劾你,你知不知道?其中御史中丞鄧大人和寧大人,她們兩個一個是昔日的宮中女官,一個是寧中書的愛女,都十分得皇上看重,她們將你批的鮮血淋漓,皇上又想保住你,已經氣的差點暈死過去,只好匆匆退朝。好在黃老尚書身感風寒未能上朝,不然你以為在他的施壓之下,今天你還能安穩坐在這里?” 張登沒反應過來黃老尚書根本不會替女官出頭這一層,他只知道皇帝與尚書不合已久,皇帝是看重自己的,那黃老尚書必定會從中使壞,更遑論之前他還與黃嘉年有過齟齬,對方肯定不會放過自己。 “女官是皇帝一手力推施行的制度,一直備受百官非議。你是皇上推重的人,如今反倒是你先做出侮辱女官的事情,皇上如果不拿你立威,自打其臉不說,也會寒了眾多女官的心。如果皇上狠狠懲處你,那世子覺得,你以后還能繼續留在京城嗎?”許清元的話向他揭示了本案更深層的矛盾之處,張登臉色煞白,他這才明白其中的關鍵。 “是我混蛋,我愿意給丁大人奉上黃金百兩,只求她能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馬!”宗室那么多,張登實在害怕。皇帝為了他的未來鋪路動搖女官制度?這其中的可能性他實在不敢去賭。 “學生知道您跟丁大人關系好,求老師從中說項一二,學生感激不盡!”張登奉上早就準備好的禮單一張,算是對許清元的酬謝。 許清元擺擺手,連看都沒看:“拿走拿走,這件事我會幫你說說的,但成不成沒法保證,我盡力而為,你自求多福吧。來人,送客!” 此話一出,張登臉上松快許多,他要哭不笑的連連道著謝離開,而禮單也被他特意留在了桌上。 看著對方消失的人影,許清元走到方才他的位置上,拿起禮單細看完,用兩指關節輕敲兩下:“百兩黃金,再加上這些東西,看來承鄉侯沒少搜刮啊。” 丁依霜只在家中休息了一天,次日,她不顧家中下人勸阻,一早穿好官服前去水部司上值。 因為這件大事的當事人之一是工部的官員,所以這兩天工部上下全是對此事的議論。不過這種事,好說不好聽的,也沒人好意思直接上門慰問,搞不好人家還以為他們在看笑話,故而所有人都選擇了最好的的應對方法——不管鬧得多大,明面上就當作不知道此事。 然而令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丁依霜居然來了衙門。 她的臉色蒼白嘴唇沒有血色,臉上還有未消退的紅色印記,看起來憔悴之極。眾人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皆是坐立難安。 丁依霜坐到座位上開始處理公務,這么大半天過去后,水部司郎中沈大人走過來,面色和善地把她叫去談話。大領導親自來請,丁依霜自然不能駁他,沈大人在稍微關心她幾句之后,說是照顧她的情況,要給她放幾天假。 “大人,下官只是外傷而已,近日雨水多,各地運河、河流頻出事故,司內事務繁多,下官怎可偷懶?!倍∫浪獩]有答應,她之所以在這個時候還趕回來工作,奔的就是廣而告之目的。 如果她躲在家中死熬過去這一陣的風頭,大家一定會逐漸忘記這件事,人家看當事人避忌,說不準會按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方案處置。 會試失火,為了平息對于女子科舉制度的議論苛責,許清元帶領她們做的最主要的事情之一就是安撫那些受難舉人的家人??嘀鞯膽B度終究是無法忽視的重要因素,她當時就牢牢記在心中,現在蒙受如此大辱,她也不會輕易放過對方,所以,盡自己所能的展露自己受到的不公和傷害也是她的有力武器之一。 見丁依霜油鹽不進,沈大人的語氣變得煩躁又陰沉:“你怎么聽不懂呢?在這個風口浪尖上在外行走你是想干什么?” 或許覺得話有些重,他又緩和下語氣,語重心長地說:“本官這都是為了你好,好好在家休息幾天,等風頭過去了再來也一樣。” 良久后,丁依霜低頭應下,轉身離開。 沈大人未必是站在這件事情當中的任何一方那邊,但他作為丁依霜的上峰,確確實實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掌管人身上,他現在只想息事寧人。 等在她家附近的許清元見到她回來,將張登拜訪求見的事簡單說明:“我會穩住他,讓他以為可以從我這邊獲取轉機,趁這個空當,我們可以繼續實施原來的計劃?!?/br> 說完,許清元看著丁依霜郁郁的臉色,問道:“怎么?是在衙門上遇見什么事了嗎?” “上峰根本不讓我再去上值,明明錯的又不是我,為什么流言都在議論我為何那么晚去酒樓,為什么要讓我在家關緊閉?!闭f著說著,丁依霜的眼淚奪眶而出,她抬起手粗暴地擦去斷了線似的淚珠,怒罵道,“這幫偽君子!” 許清元默默握住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彼時的喬香梨。如果不是當初她憤然跳河來以死明志,恐怕多的是流言會將大半過錯自覺轉移到她的頭上。 思及此時,許清元突然想到了一個更加狠的招數,不過狠也是雙向的,此舉可謂是魚死網破,不死不休的法子,若還無法達成目的,丁依霜也就沒有了轉圜的余地。 但她覺得此舉或許可行。 金秋十月,秋高氣爽,這是一年當中天氣最舒服的時候之一,躲過暑熱,百姓們也喜歡抽空出來逛逛,通臨街上自然是熱鬧非凡,可那邊的鋪子價錢甚貴,不是一般民眾能消費的起的,最受眾人喜愛的還是天橋上的地攤。 一個姑娘借著出來打油的功夫游覽著,哪怕身上沒有一個銅板也很開心。她蹲在一個賣花樣子的攤子前仔細觀看記憶,想要回家后照樣子描摹出一個來,攤主見她擋在這里的時間太久卻一直不肯花錢購買,臉上不太高興。 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準備下橋回家做飯,她看著遠處另一座游人較為稀少的橋邊站著一位身穿官服的女大人,心下生出些敬畏和羨慕:要是她家富裕的話,說不定自己也可以跟弟弟一起去念書呢。 只可惜目前家財微薄,僅有的一點積蓄還要留著給弟弟娶親花用,自己只好跟著偶爾回家的弟弟學習寫字,不過弟弟總是罵她笨,每次都鬧得不歡而散。 她默默地想:等轉過年來,她一定要求母親允許自己去紡業廠中做活,那邊都是女工,有很多跟她年紀相仿的姑娘,工廠每月按時發放工錢,從不拖欠。得讓母親知曉,現在跟以前可不一樣了,女子整天呆在家也不算什么本事,能有謀生的手段才叫本事呢。 到時候她有了工錢,可以自己買書看。以后無論是呆在家中還是嫁去夫家,腰桿子都會硬起來,看弟弟還敢不敢再整天說她笨。 想著那些舒爽的畫面,她準備再最后偷看女大人兩眼然后趕回家中,可就這么幾眼的功夫,那邊的女大人突然手腳并用地爬過橋欄,從上面一躍而下。 作者有話說: 第105章 丁依霜跳湖的消息不脛而走, 女官們已是出離憤怒,在群情激憤的女官們面前, 其他男性文官也要避其鋒芒, 畢竟這回張登著實理虧,沒有絲毫可辯駁的余地。 可令人捉摸不透的是皇帝一直壓著沒有處理此事,女官們失望透頂, 有那性格剛烈的直接當朝提出辭官,許清元見勢頭不對,忙與鄧如玉和寧晗通氣。兩人聯手壓服住底下女官們, 但堵不如疏,大家的情緒需要一個發泄點, 不然實在太傷感情。 而受到最近流感的影響,黃老尚書雖然臥病在床, 可他的兒子還好好的, 黃嘉年看準時機,站出來奏請皇帝遣返張登回鄉, 讓承鄉侯好好教導兒子禮儀, 省得再惹事端。張登眼下最害怕的懲罰莫過于此, 他心中將黃家更記恨上一分,忙匆匆找到許清元尋求對策。 “老師怎么沒穩住丁大人,如今可怎么是好?!闭f是找她商量,可說著說著張登話中就帶出些抱怨來。 許清元一臉無奈:“本來我已經把丁主事勸住,只是不知誰指使的讓人跑到她面前胡言亂語, 水部司郎中還把她逼回了家,弄得好像是她的過錯一般, 她堂堂朝廷命官, 自然受不住氣。萬幸她被過路人救了回來, 不然你是非走不可?!?/br> “還能有誰?”張登咬牙切齒地說,“一定是黃嘉年?!?/br> 看著他怒意十足的樣子,許清元不露痕跡地淺笑一下。 雖然遠在錫南,承鄉侯的消息倒是通達,他愛子心切,連上七封奏疏為張登求情?;实墼谟矒稳旌?,實在無法頂著女官和民間的議論一拖再拖,他沒有采納女官們提出的更加嚴厲的懲處,而是決定下詔將張登送回錫南。 旨意還沒有正式下達,不過中書省已經開始擬旨,畢竟是黃尚書的意見,他們一路大開綠燈,效率更比平常高上一倍。 然而許清元卻隱隱覺得不對勁。作為一個人質,張登當然只有留在京城才能發揮自己的作用,皇帝這一手不是把到嘴的肥rou又送回去了嗎? 她抽出抽屜,看著蔣懷玉寄過來的信件,又默默塞了回去。她覺得現在或許不是最好的出手時機。 沒等她再去探聽一下消息的時候,張登大病臥床在家,據說病情十分嚴重。從承鄉侯府上送去丁依霜的大禮怎么送出去的就是怎么被退回來的,丁依霜絲毫不肯讓步的態度徹底堵死了張登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希望。張登的病雖然是真病,不過卻是故意受寒所致,他妄圖以這種方式博取皇帝的憐心,或者拖延懲處旨意的下達時間,希望事情能夠出現轉機。 但令他絕望的是詔書并未因此有所遲緩,他身體發寒顫抖不止,心卻像被架在火上烤一般,病情愈發加重。2 許清元照常去宮中教課,公主倒是勤奮起來,即便挺著肚子還是日日不落地前來聽課,雖然因為特殊時期有些嗜睡,但卻盡力地完成了許清元布置的許多課業。張聞庭一如既往地異常勤奮,仿佛不知道疲倦似的,從來沒有走過神,他對于許清元提出的超過這個時代的法律學說更是十分感興趣。 不過當許清元講到程序法理論的時候,張聞庭卻學的很不好:“既然已經得到足以定案的證據,為何還要排除?如此豈不是白白放過罪人嗎?” “但你口中足以定案的證據可能是屈打成招,萬一它是假的,那就會冤枉一個好人?!痹S清元耐心解釋。 然而對方似乎還是不理解:“就如方才您說的那個案子里一樣,有人親眼看見兇手拿著刀,傷者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兇手自己也承認殺人罪行,難道僅僅憑借官衙用過刑,就要判定此人無罪嗎?” 許清元見他鉆進了牛角尖,轉頭問清瓏公主:“公主您怎么看?” 清瓏用筆桿抵著腦袋,只略思考片刻就道:“或許他只是碰巧路過,是第一個發現尸體的人,他好心想要探查情況,結果被人撞見產生誤會,最后屈打成招?” 沒等許清元開口,張聞庭忍不住反駁道:“不對,百姓遇見這種情況應當及時報官,怎么會留在那種是非之地?” 公主顯然一時之間也沒有想到更好的反擊之語,但她只憑著直覺說:“萬一真的是冤枉的呢?他也有一家老小,倉促定罪,可叫他家里人怎么活?” “公主,臣與您現在議論的并不是他的家庭問題,只是就麗嘉案論案而已。”張聞庭覺得公主有些跑題,他出言提醒。 “好了?!毖劭磧扇苏f的越來越激烈,許清元打斷道,“你們說的都有各自的道理,這其中也許涉及到一定的裁量自由,沒有標準的答案,咱們看下面吧?!?/br> “老師,”張聞庭卻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性子,他好奇問:“那您是怎么認為的?” “你們方才爭論半天,誰也沒有真正說服誰,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不確定的,所以要我來說,在沒有任何其他證據的情況下,我會放嫌疑人無罪。” “為何?”張聞庭繼續追問。 “疑罪從無?!?/br> 這短短的四個字被清瓏公主和張聞庭反復在口中嚼過幾遍,公主覺得自己的看法得到許清元的支持,十分開心,而張聞庭還在那邊參悟不停,一臉糾結。 下午出宮門的時候,許清元正好遇到一個大內官捧著一封奏折急匆匆地往御書房走去,王內官對那人恭敬行禮,等人遠去后才直起身來,他若有所思地跟許清元介紹:“那是馬內官,專門負責傳遞外地官員上疏的奏折?!?/br> “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的奏疏?!痹S清元自言自語的說。 王內官聽了,展顏笑道:“說不定是哪位侯爺呢?比方說遠在南邊那位最近可不少上書?!?/br> 若認真算起時間來,按照中書省的流程,這兩天詔書應該就快要下達了,就算方才真的是承鄉侯的奏折,是不是也有些為時已晚? 誰知本來以為已經板上釘釘的事情竟然真的出現了轉機。昨日承鄉侯奏請皇上說南面近幾年太平不少,請求皇上縮減錫南兵力減少軍費,還愿意將手中部分兵力交給縣尉。 皇帝龍心大悅,再也沒有提起過什么將張登送回錫南的話,那本該下達的詔書不翼而飛,張登人雖然成功留在京城,但他所行之事實在太混賬,丁依霜無辜受屈,從皇帝到工部、水部司,層層撫慰,但這些都遠遠比不上接下來丁依霜自己動手實懲來的解氣。 大病初愈的張登罰跪在丁依霜面前磕頭謝罪,生生挨她十個巴掌,既不能還手也不許躲閃,這也是皇帝下達的旨意。張登想到父親為讓自己留在京城已經付出了犧牲兵權的代價,他除竭力忍耐外實在別無他法。 丁依霜在家中養了這些日子,十指不沾陽春水,指甲留的不短,她那幾巴掌打的巧,在對方臉上留下了五道鮮紅刮痕,張登躲在家中一連十幾天都不敢出門。 后來許清元回過神想明白了皇帝的籌算,忍不住佩服他心博弈的手段?;实郛斎徊幌氚讶速|送回錫南,但越是不想,他越要做出在衡量過各種處罰后果后,綜合考量選擇了最輕的一種的假象,讓承鄉侯判斷皇上對張登還是憐惜疼愛的,而且皇帝果斷放人的舉動也消除了他心中最后一絲懷疑,為保住更大的利益,承鄉侯衡量再三,最后還是不得不冒險獻上部分兵權換取皇帝對自己兒子更加堅定的支持。 丁依霜拍著手掌向她們描繪當日張登窩囊狼狽的情形,笑得前仰后合,一改之前的沉悶:“你們不知道,他還暗中瞪我呢,咬牙切齒的樣子,似乎很不服氣。作為報答,我自然是更加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br> 許清元笑過后問:“你氣出完了?” “馬馬虎虎吧,沒讓他蹲大獄算是便宜他,要是能讓他再叫我幾聲‘姑奶奶,小的知錯’,就沒什么不順氣的了。”丁依霜煞有介事地說。 “你要是愿意聽我一句勸,就找個機會尋個外放吧?!痹S清元跟她分析,“不管是利用也好,還是真有讓他接任的意思,接下來一陣子皇帝不但不會動他,為了安撫忍痛割rou的承鄉侯,甚至可能會加倍看重他,我勸你不要跟他正面交鋒,等過幾年再回來也不遲。” 丁依霜面露思索:“你肯定?” 許清元點點頭:“不說十分準,也有七八分。什么叫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他可是最會玩弄權術的人?!?/br> “看來我還真得出去避避風頭?!倍∫浪澩?,“正好經此一事上峰也煩了我這個攪事精,前兒我就聽說要把我給派出去,看來是歪打正著。” “也好?!痹S清元放下心,兩人就此分別,沒過多久,丁依霜果然被派去了地方任上,許清元等女官為她送行自不必提。 不要以為張登辦下這種混事,名聲應該一落千丈,正因為他如此行徑都被皇上給保下來,看好他的人更多了,而這一現象在皇帝冬天生病期間,多次讓張登代為傳旨之時達到了頂峰。 許清元的課堂上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張登的身影,她逐漸變成公主和張聞庭的專屬老師。 雖然今年冬天比去年氣溫暖和一些,但最冷的時候也凍死過不少人,尤其今歲流感頻發,有的人往往是第一輪還沒好徹底,又著上了下一輪。 許清元身體還好,只感染過一次風寒,然而黃老尚書就是不幸的那個,雖然之前看起來他的精神頭非常充足,可畢竟是年過七旬的人,這么幾場風寒折騰下來,人rou眼可見地消瘦下來,還留下了嚴重的咳疾,許清元不止一次見到他極力壓抑著咳嗽的沖動,或者一手撐在墻邊,另一只手捂著嘴狠咳不止。 她不禁惡意地猜測其中是否有被承鄉侯氣得不輕的緣故。當時黃老尚書想借機把張登從皇帝手中解救出去,但沒想到經過許清元平日里的灌輸洗腦,張登根本將黃老尚書的反應當作反向指路明燈,根本沒想過他的奏請或許也是一種警示。承鄉侯雖然聰明,但都是些粗人的小聰明,他既玩不過皇帝,還過于貪得無厭,即便最后沒有落得一個好下場也只能怪自己。 正如她所預料的那樣,皇帝對于張登的特殊對待已經不再是暗地里的,張登更是沒城府的人,得勢便張狂,他拿著雞毛當令箭,對黃尚書一家多次發難,要說多大的刁難他倒沒那個本事,小動作可是不斷,可憐黃老尚書一大把年紀的人無論出于哪方面的因素還得對他多處避讓,真是荒唐又可笑。 轉過年來,許清元抽出一天開春后天氣晴好的時候,去了陵水庵一趟。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石始盛開。陵水庵的桃花像是照應這首詞一般開的燦爛明媚,許多京城富戶帶著家人過來上香順便欣賞美景。脫雪捧著臉仰著頭在桃花樹下轉圈,贊嘆不已,許清元囑咐她在這邊等著,自己往庵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