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的科舉拜官路 第56節
清瓏公主雙膝一彎,跪下磕了三個頭,抬起臉道:“兒臣恭喜父皇將有第三代后息,足享天倫之樂。” 此語一出,眾人紛紛將視線投到清瓏公主的身上……或者說,她的肚子上。 作者有話說: 第89章 清瓏公主語驚四座, 不管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皇帝臉上卻是直白的喜悅之情, 他有些著急地吩咐田德明趕緊把公主攙扶起來, 帶下去休息,又讓其請太醫問診,流水一般賞賜下諸多補品珍玩首飾。 剩下其他人的賀禮是什么已經不再重要。無論它們是低廉是貴重, 皇帝都是滿面高興,看誰都是棟梁之材的模樣。 悉心準備許久的張登父子明白在此事上他們已經不可能贏過公主,心中難免失望, 但等到他將壽禮獻上的時候,皇帝對他仍舊與眾人不同。 其他人進獻賀禮時, 皇帝最多只是夸獎幾句而已,此時卻給予了張登與清瓏公主一般的待遇, 下賜給他一匹外族進貢的汗血寶馬。 張登臉上頓時浮現喜色, 與父親承鄉侯激動地叩首謝恩,坐在上首的皇帝笑看著他們。 混在官員隊里的許清元不動聲色地看了他們一眼, 思緒復雜地抿著唇沉思。公主懷孕一事瞞得十分周密, 事前未曾向她透露分毫, 難怪那天在禮親王府的時候臨安郡主一直盯著公主看,她們兩人從小一起長大,臨安一定是發現了什么。 看來在經過這些事情之后,公主也變得有城府、會算計,在許晴元擔心祝壽禮能不能蓋過張登風頭之時, 公主早已籌備得當,有了十全的把握。 這應該算是一件好事, 清瓏公主會逐漸習慣于謀劃給自己帶來的優勢, 而一旦體會到這種好處, 身在帝王之家,她就不可能再回到以往那種天真爛漫的樣子。 許清元準備的壽禮是專門花錢請的十位不同畫師所畫的十幅山河圖景,雖然風格各異,但無一不是精品。這樣的賀禮中規中矩,既不會太過出頭,也不會顯得不如別人。 獻禮環節結束,宗室百官跟著內官來到保和殿,待皇帝落座后,才敢分次坐下。 眾人都是單獨的小桌,許清元的座位排在左邊第二排,這是翰林學士的優待,否則以她的官職,差不多就要坐到最末犄角旮旯的位置。 席面上,皇帝頻頻吩咐宮女看顧公主,千萬不能有所閃失,宮人們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恨不得公主今日干脆不要進食,省的萬一真出了事自己擔責任。公主自然也知道身體要緊,不過今日是她父皇的誕辰,不吃是說不過去的,她盡量少進食,多是在喝東西。 宮中安排了各種表演節目,歌舞彈唱、琴棋書畫、雜技百藝無所不有,眾人看得入神,許清元作為一個現代人對這些自然是沒什么興趣的,大部分時間都在一臉假笑地吃喝,心中卻一直在思考該怎么打探皇帝的真正想法。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這一個不留神,許清元吃的就有些多,喝的也不少,有點想解決生理需求,便回頭悄悄跟身后內官稟告一聲。今日這么大的場面,宮中人手緊張,那宮人也認得許清元,便請她自便,沒有跟出來。 因為翰林院設在禁中,許清元任職后都要在宮中行走,對有些地方已經十分熟悉,她從茅房出來后,想著這里離御花園不遠,正好過去走走消消食。 保和殿占用人手太多,御花園這邊的宮女就比以往少一些,她們大部分都見過許清元,更何況過來透氣的也不止她一個,不是什么問題。宮女們甚至貼心地給許清元拿了把絹扇,暑日炎熱,她們也是怕在這大好的日子,大人們萬一中暑暈倒,傳出去不但不好聽,自己也要吃掛落。 許清元邊欣賞花木邊散步,過了一段時間才感覺身體舒服許多,不過此時她一個不留神走的有些遠,目前所在的一處小園子地處偏僻,其中只有一座巨大的山石和一彎不規則的池塘,水中立著幾株枯荷,池水碧綠,因為夏天這邊蚊蟲很多,所以人跡罕至。 許清元用扇子拍打著落在身上的蚊蟲,覺得甚是煩人,準備掉頭回去。她想著少走幾步,便從假山中穿過來,誰料剛行至假山背面的入口,就看見一個有些黑瘦的十六歲少年正坐在假山口的石頭上,膝蓋上鋪著一本書,他一只手捏著頁腳,另一只手不斷拍打著身上的蚊蟲,正看得入神。 “咳咳。”許清元故意出聲咳嗽,“這位公子,您怎么在這里看書呢?” 這一聲來得突然,那少年被嚇了一跳,他一下子站起來,書本就落在了地上。 少年忙撿起書本來藏到背后,極力掩飾自己慌張的神色。 “你……”許清元本想問明對方的身份,但看他一臉警惕的樣子,只好暫時將話咽了回去,輕描淡寫道,“是哪家公侯家的小公子吧?這里偏僻少人,多處無益,不如跟我出來回保和殿吧。” 少年看她沒有敵意,悄悄松了一口氣,他點點頭,讓出通路,示意她先走。 許清元走在前頭,少年離她八丈遠,卻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后。許清元微微側頭用余光打量著他,少年還是渾身緊繃防備的模樣,許清元在腦中搜尋一番,感覺方才獻禮時似乎見過他,但世家貴族們都是幾十口人一起上去,人太多,實在記不清此人是哪家的。 “小公子今年多大了?”許清元有些好奇他的舉止,便試著跟對方搭話。 過了許久,那少年才道:“十六。” 許清元笑瞇瞇地一拍扇子:“真是風華正茂呀。” 少年沉默。 好沉悶的性格,許清元摸摸下巴,又問:“方才小公子在看什么書?” 這個問題似乎戳到少年某根神經,他咬著下唇,向她走近幾步,低聲請求:“懇請女大人不要同別人說方才我看書的事,聞庭感激不盡。” 原來少年名叫聞庭,難道剛才他是在看什么不合適的書,所以才這么偷偷摸摸的?許清元覺得不太像,剛才他看書的表情是嚴肅的、思考的,不是看不正經書籍時會有的神色。 為博取對方的信任,許清元點點頭,一口答應:“自然,不過我還是有點好奇公子看的什么書那么入神,不知公子可否告知為我解惑。” “可。”得到承諾后,對方這次反倒干脆許多,直接從身后將書籍遞交給她。 許清元接過一看,《商論》兩個大字就那么印在封皮上。她暗道真巧,然后隨意翻看幾頁,有些好笑道:“這是盜刻的,許多地方有誤,公子還是換正本再瞧吧。” 少年有些吃驚,他又趕上來幾步,認真地追問:“何處有錯?怪不得我方才看的時候總覺得有幾處前后矛盾或是不得其理。” 見對方如此好學,許清元也不吝賜教,她站在原地細細地給對方指出幾處錯誤,少年聽的十分仔細,聽完后感嘆道:“原來如此,竟然是這么一回事,這樣我總算是明白了。” 他又感激地朝許清元行禮:“多謝女大人,您的學識真是豐富,聞庭受教。” 兩人這才又重新往外走,行至主園,附近的宮女內官多起來,那個叫聞庭的少年明明不想被人發現他在偷偷看書,可似乎又非常珍惜向別人請教的機會,他只好又靠近許清元些,向她請教書中的其他細節。 許清元干脆跟他坐到遠處的亭中,讓他一次問個明白。因為還顧及那邊的宴會,兩人不好坐太久,雙方趕著時間一問一答,良久后,少年的問題終于問完,他對許清元大為感激,對她的學識更是極其佩服。 許清元笑笑,并未主動表露自己的身份,她并沒有刻意炫耀的意思,只是對于好學之人,尤其是愿意接受新思想的人,她從來都是毫無保留地教授。外面多少人都聽得,這少年在她眼中跟以往來聽課的人也并無不同。 兩人下了涼亭往外走,路上碰巧遇見捧著一個托盤走的急匆匆的王內官,他先看見許清元,忙住下腳問候:“見過許翰林,您這是出來透氣?” “是呢,王內官您這是要去哪兒?”許清元看對方端著的托盤上放著些手帕、茶水、瓜果等物,好奇問道。 “公主方才來御花園散步,歲安jiejie讓我拿些東西過來,小的這就趕著送過去,便不與您多說了,大人見諒。”王內官惦記著自己的差事,有些不好意思。 “差事要緊,大人您快去吧。”許清元微笑點頭,與對方背向而去。 這番話被聞庭聽到,他異常驚訝地盯著許清元,聲音激動地問:“您是許翰林?那位連中六元的第一個女翰林?” 許清元看著身上的官袍,點點頭:“我本名許清元,是去年會試的狀元,今年也確實入翰林院任官,公子說的應當就是我沒錯。” 聞庭忙又朝她鄭重行禮:“我是……觀陽伯府的第三子,名叫張聞庭。我從前在留安的時候就知道您,非常敬佩您,一直希望能有機會拜您為師。” 也不怪方才張聞庭有些羞于自報家門,這觀陽伯府,許清元還真聽說過。雖然伯府遠在留安這種窮困的小地方,但它在京中可算是十分有名,不過每次眾人論及伯府的時候,卻都不是什么好話。 蓋因幾乎每年觀陽伯都會向皇帝來信哭窮,說目前伯府的產業連家中嫡系都養活不起,求皇帝接濟,年年都有六七封信送入宮中,這秋風打的可謂是十分勤快。 皇帝倒是不用擔心觀陽伯背地里積蓄勢力,但這么不成器的宗室實在丟人,可皇帝再不待見他,為宗室臉面還得給他擦屁股。久而久之,關于觀陽伯府窮和不要臉的事跡在朝中被傳的人盡皆知,風評很差。 只是她沒想到此人又是一個她的崇拜者,許清元有些不自在,雖然以后她應該會收學生,但首徒意義重大,一定得是女子,所以她勉強用絹扇遮掩般笑了兩聲,沒有接他的話茬。 少年眼中光彩散去,失望地低下頭去,但沒過多久又重新抬起,語氣堅定:“能得大人方才的教導聞庭已經受益匪淺,是我莽撞,請大人勿怪。” 好在這人還識趣,許清元忙道;“哪里哪里,公子言重。”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御花園門口,她們正要出去的時候,許清元聽到身后傳來王內官焦急的聲音:“許大人,請留步!” 許清元轉身問:“王大人有何事?您剛才不是去見公主了嗎?” 話一說完,許清元頓時腦中一陣靈醒,她條件反射般一把抓住王內官的手腕,厲聲道:“是不是公主出了什么事?” 作者有話說: 第90章 王內官一臉焦急:“幾刻鐘之前公主明明在碧瑞苑中休息的, 可是方才奴才過去送東西的時候,里面卻一個人影兒也沒瞧見!” “院子周圍找了嗎?”許清元皺著眉頭急問。 “找了, 都找了, 就是沒有,所以奴才才這么著急。”王內官哭喪著臉說。 眼下事態緊急,許清元的腦子卻格外清晰, 她當機立斷地對王內官說:“你馬上去保和殿稟告皇上,動作一定要快!我先過去找找。” 王內官答應著拔腿就跑,許清元怕現在大張旗鼓地喊叫起來會打草驚蛇, 萬一刺激到可能的歹徒,讓對方立刻痛下殺手的話, 后果不堪設想。所以她不敢驚動其他宮人。 方才她與王內官的對話已經被張聞庭從頭聽到了尾,既然他已經是知情者, 帶上好歹是個幫手。但為了對方著想, 許清元還是邊走邊警告張聞庭:“現在我要去找尋公主下落,可能會有極大危險, 你要是害怕就趕緊回去保和殿, 當做從來沒有聽到過此事。” 張聞庭跟著她腳步不停, 他低頭想了幾息,便抬起頭來眼神堅毅地回道:“我跟您去。” 許清元沒有再勸他,兩人急步趕到碧瑞苑,發現這里果然沒有了公主的身影。即便現在許清元心中焦躁難安至極,但還是盡力告誡自己要冷靜。她閉眼深吸一口氣, 將所有不該有的情緒全部摒除,努力梳理目前情況, 然后猛然睜開眼, 順著青石板路走并低下頭仔細搜尋。 “您在做什么?”一旁的張聞庭不解地問。 “如果公主是自行離開的便罷, 如果她被人挾持發生爭執的話,這里或許會留下什么痕跡。”許清元一邊說,一邊頭也不抬地繼續搜尋。 張聞庭立刻明了,也開始如許清元一般低頭尋找苑中的蛛絲馬跡。 許清元一路走到遠處石亭,終于在臺階旁邊發現了一只遺失在那里白玉耳環,她努力回想今日公主的穿著打扮,幾乎可以確認公主今日帶著的耳環與眼前之物基本是同一件。 她不由的心下一涼,一遍迅速將耳環用手帕包好收起來,一邊撩起下擺蹲在地上仔細觀察周圍的痕跡。不出她所料,這一條青石磚路上確實能稍稍看出一些被拖動的劃痕和去向軌跡。 少年人的眼神好,行動快,張聞庭也發現了這一點,他起身順著地上的痕跡一路走去,許清元輕手輕腳地跟在他身后,兩人都刻意保持沒有發出太多動靜,如此在行進了大約一刻鐘后,她們倆同時停住了腳。 許清元和張聞庭面面相覷,臉上同時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因此這里不是別處,正是方才兩人相遇的地方。 現在兇手和公主或許就在里面,許清元正在想著怎么才能隱蔽地進去解救公主之時,張聞庭仗著自己年紀小,身手靈活,他干脆悄悄繞到一處較為低矮的宮墻旁邊,踩著墻外的一顆粗壯的柳樹手腳并用地幾下爬上宮墻。 這時許清元看到他吃痛地甩了甩手,像是被抻了一下似的。 爬上去后,張聞庭趴矮身子往里看,許清元緊緊盯著他的臉色。 起初,張聞庭的臉色焦急,一雙眼睛四處來回逡巡卻沒有定所,顯然是未找到目標。后來他便大著膽子慢慢抬起上半身抬眼遠望,沒過一會兒,他身子和視線都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動不動。 等在下面的許清元看出他可能發現了什么,殷切而焦急地看著他。好在對方沒愣怔多久,立刻轉頭對著她用口型說道:“公主,歹徒,女。” 許清元神色一凜,她同樣用口型問:“位置?” 張聞庭無聲地用雙手和口型比劃傳達,她明白現在公主和歹徒正在假山和池塘中間一條狹窄的位置上。 許清元攥緊手心,在極短的時間中下了決定。既然歹徒是女性,那她們兩個人前去或許可以擋上一擋,能制止對方最好,否則真要等到王內官那邊把救兵搬來,黃花菜都要涼了。 在她的示意下,張聞庭從宮墻頭爬到緊挨著的假山之上,匍匐著身子無聲前行。許清元根據腦中回憶起來的地形視角,悄悄從園門貼著宮墻里側挪進去,然后來到假山的一處入口,從中穿過去。兩人事先約好在池塘邊的假山出口集合,存的是打對方一個出其不意的目的。 雖然是這么計劃的,但許清元免不了有些心驚膽戰,畢竟對方是敢在宮中挾持公主的不要命之人,可以稱得上是窮兇極惡。她走的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一般,生怕發出一星半點的動靜,加上現在天氣炎熱,沒過多久鼻子和額頭上就開始不斷冒出汗珠。許清元用官袍衣袖輕輕擦去,又嫌官袍下擺礙事,顧不得什么儀態,她一手將下擺提起,攏系在腰間,繼續緩步靠近。 相比較許清元而言,張聞庭的行動難度系數更高,但好在他又瘦又靈巧,看起來不是那種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文弱貴族公子,許清元全程都沒聽出頭上假山有發出過什么異常的動靜。當然,這也得益于池塘中此起彼伏的蛙蟲的吵嚷叫聲。 離得近了以后,許清元聽到那邊也不是全無動靜,起碼清瓏公主隱隱約約的哭求聲音越來越明顯:“我不知道以前哪里得罪過你,我向你賠罪。求求你,只要你現在能放了我,你要多少金銀珠寶我都給你,我向你起誓絕對不會告發你,只求你看在我還懷有身孕的份上,饒過我們母子二人!” 那歹徒卻一直保持著沉默,而許清元也從清瓏公主的語氣中感知到現在的情況正在變得越來越緊迫。 許清元心中不斷地暗示自己不要打草驚蛇,她耐著性子一步一步終于走到假山口的石壁后面,只稍稍探出腦袋瞥了一眼外面的情況,可僅僅這一眼就讓她發現,眼前的情形比她想象中還要糟糕。 歹徒背對著假山入口,穿著一身最普通的淺粉色宮裝,身形與普通二十歲左右女子沒有太大差別,正從袖口拿出一根繩子。最令許清元忌憚的是,歹徒背后腰間宮紗之下還別著一把匕首。 公主仍跪坐在歹徒對面不斷哀求,但不知是被磕的還是砸的,她的額角此時卻是鮮紅一片,傷口中不斷滲出血珠,然后匯在一起貼著臉頰流下來。她眼神恍惚,面色蒼白,好像是還未完全清醒。 許清元雖然不懂醫術,但前世各種渠道的信息接收的龐雜,她看公主眼下的情狀,有些懷疑對方可能有些輕微腦震蕩。 張聞庭從假山上面走過來還要保持安靜需要花費的時間一定會比許清元多上一些,但眼前的形勢已經刻不容緩,等到他趕來再出手就真的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