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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女的科舉拜官路 第42節

    許清元有些意外,也因此更加用心講課,唯恐誤人子弟。面對百姓們提出的各種千奇百怪的問題,她耐心一一解答,好幾個人還給她塞雞蛋等農產品示好,許清元哭笑不得,十分禮貌地婉拒了他們的好意。

    聽眾之中,有幾個人倒是讓她印象頗深。上次聽課時就在的焦頤居然再次到來,她在課后找到許清元,激動地分享自己的經歷:“許舉人,學生上次聽完您的課后,試著給鄰居寫了狀書,本來官衙還覺得我寫的不對呢,可是我拿出上您的課時做的筆記后,官衙居然收下了!”

    許清元瞪圓眼睛,問:“真的嗎?”

    焦頤認真地點點頭,就是因為自己幫了鄰居這個大忙,還賺得一筆不小的酬勞呢。

    許清元笑得很開心。自己的觀點能夠得到別人的肯定,還成功說服權威機構,怎么能不讓人高興。

    除了焦頤之外,滿場要數一個身穿侍女衣袍的女子聽課最認真,許清元甚至覺得對方可能并不一定明白講課內容,她大部分時間都在埋頭苦記,幾乎沒有時間反應消化。

    最讓她意想不到的還是備課前自己特意拜訪過的狀師申田居然第二次來到現場。如果說第一次是同行之間的學習,第二次還來就讓許清元十分捉摸不透。

    等到人群終于散凈后,申田才走到許清元面前。

    “申狀師,多謝賞光聽課,不知您有何高見?”她擺出一副謙虛受教的模樣,誠懇道。

    對面申狀師的表情卻有些別扭和不自然,他似乎醞釀著什么,在猶豫半天后才下定決心,一咬牙“撲通”一聲跪在許清元面前,道:“請許舉人收小人為徒,教授小人律法,我愿侍奉在您身邊,如侍親父……親母!”

    申田說完就要磕頭,許清元忙閃身至一旁,沒有受禮。她尚算鎮定,婉拒道:“申狀師說的哪里的話,我所知不過皮毛,怎比得上您深耕多年,經驗自是比我豐富。”

    這就是推拒的意思,申田心中很明白。他第一次來聽課時,甚至還懷抱著輕視的心情,在聽完許清元一番高屋建瓴的理論和邏輯嚴密的講述后,可想而知受到的震撼有多大。他長年以此為生,雖然見過比他強的狀師,可許清元的水平實在太高,太先進,是他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厲害的人。

    自古以來,拜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申田并不灰心,仍堅持磕完三個響頭:“學生保證自己拜師真心誠意,絕無二心?!?/br>
    “我明白您求知若渴的心情,”許清元嘆氣,“不過萬萬不敢做您師父,您可以時常過來聽課,有不對的地方還請您指正,教學相長,不必行如此大禮?!?/br>
    但申田卻不這么認為,許清元在律法上的造詣實在精深,依他所見無人能出其右,講課時必然有心藏拙,只有成為她的弟子才能學得她全部本領,這也是一直癡迷律法的他所希冀的。

    因此他的話頭中就難免透露出來幾分這樣的意思。

    “申狀師,”出于多方面的考量,許清元自然不會收他為徒,但對喜愛學習之人也保有一定好感,因此坦誠道,“我希望能夠將所學盡我所能地傳播給每一個人聽,不會藏私,你無須拜我為師。”

    說完,她向其點頭示禮,抱著書本材料告辭,準備去找江氏。

    路上經過覽文亭的時候,許清元一時興起想進去看看情況,不料正好被走出門來的方歌撞個正著。

    “怎么走路的?”覽文亭中的一個書生忙上來攙扶住方歌,并轉頭怒斥許清元,“把我們老板撞傷了你賠得起嗎!”

    當事兩人皆有些無語,方歌轉頭朝他揮揮手,尷尬道:“去去去,忙你的去?!?/br>
    待書生走后,兩人才悄悄走到背人處交流。

    “有什么急事嗎?怎么如此慌張?”許清元疑問。

    方歌拿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臉上隱隱有些浮躁:“姑娘,聽說公主找大理寺卿黃大人求過情,被皇上知道了,龍顏震怒,正關公主禁閉呢!”

    報社是一個現成的消息集散地,許清元自然囑咐過方歌仔細留意相關情報,而方歌經營報社這么久,政治敏感性也與以前不可同日而語,一收集到這個消息,立刻著急忙慌地就要去向許清元匯報。

    公主怎么會出此下策?許清元也是滿心愁緒和不解,她追問:“還有別的相關消息嗎?”

    “對了,還有一件事奴婢不確定有沒有關系,”方歌猶豫著道,“今日御史臺新來的御史中丞鄧大人參奏大理寺逾期扣押嫌犯,不知怎么說的那么嚴重,似乎涉及到鎮壓河夷的事,鄧大人還要求皇上將黃大人貶官呢?!?/br>
    “鄧大人是誰?”許清元在腦中搜索一番,似乎并沒有如此人物。

    “好像是幾年前的一位宮中女官,后來科舉出仕,在京為官,不過……”方歌也不太確定道,“聽說她開罪了什么大人物,被安排到邊境苦寒之地當知府,因為政績出色,才被調回京中?!?/br>
    許清元若有所思:“這樣的人,一定不會是籍籍無名之輩。”

    “姑娘是想打聽此人?”方歌問道,“這跟公主和親一事有什么關系?”

    “千絲萬縷的關系,”許清元低聲嘟囔了一句,“這一群人精……”

    不管事情怎么發展,她總算明白皇帝想干什么了。

    皇帝抓住大理寺的逾期關押禮親王親信多年的把柄大作文章,再添一筆公主和親的籌碼,讓大理寺陷入不忠不義的境地,再借御史之口道明,借機打壓黃尚書一派的權勢。

    大理寺放人,皇帝獲得禮親王親信,西北軍有老人帶隊,可以暫平河夷事端;大理寺不放人,本身違例不說,還不顧國家和公主安危,大理寺卿必會受人指責。

    這算盤打的可真響,既然皇帝還有閑心借河夷來訪求親一事算計黃尚書,可見河夷并不是多么緊迫的危機,也實在無須讓皇上唯一的公主遠嫁和親維護西北安定,怪不得江氏說公主不會被送去和親。

    想明白這一層,許清元才算放下心來,既然公主不會被遠嫁和親,那她最好什么都不要做,或者說裝出一副深明大義的樣子來才最好,可誰想到清瓏耐不住性子的行為大大降低了官員和百姓對其的同情心,已經觸及皇帝的逆鱗,所以他才一氣之下將其幽閉宮中。

    當務之急是得把這個消息傳到公主耳中,起碼讓她不要再跟皇帝對著干才行。

    說起最好的傳遞消息的人選,許清元第一個想起的不是別人,就是臨安郡主??伤洗我呀浢鞔_說過不希望自己再去找她,如果貿然上門,會不會被直接撅回去啊……

    作者有話說:

    第65章

    臨安郡主的意思許清元心中明白。她目前屬于皇帝一派, 但種種跡象也表明她并不甘心于做一個攏權的工具,但不知為何卻不得不保持現狀。所以臨安不希望與許清元過從甚密, 這是要給予自己一定獨立地位的意思。

    所以許清元猶豫再三, 決定還是不要白費臨安郡主的好心,沒有再次上門,而是去找了一趟江氏。

    聽完她的推測, 江氏面露意外,似乎沒想到她能這么快想清楚其中關節。

    “雖然你猜的結果有所偏差,但應對之策還算正確?!眱扇艘黄鹱咴洪T, 江氏囑咐孩子們從里面插上門閂,對許清元道, “沒別的事就走吧,我還要去上工?!?/br>
    許清元對“結果有誤”這個反饋十分意外, 可當務之急還是得找機會將信息傳遞進宮中, 便問:“只是如今公主不知內情,已惹得陛下不快, 如果想個辦法把消息告知公主, 讓其安心更好些?!?/br>
    江氏略一扯嘴角:“難道你認為一個酒樓洗碗的能認識什么把消息傳遞到皇宮的大人物?”

    許清元沒有說話, 只是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對方。

    江氏似乎也對許清元沒有辦法,只好丟下一句“鄧大人是個好官”后,自顧自往前走去。

    許清元在原地若有所思,道:“脫雪,去打聽打聽這位鄧大人的住處?!?/br>
    “是?!?/br>
    許家跟鄧大人沒什么交情, 冷不丁上門拜訪可能有些奇怪,許清元在清霖書會問了一圈, 竟真讓她找到一點人脈。

    成員馮慧是鄧大人以前任職的府下舉人, 參加過其主持的鹿鳴宴, 兩人算得上認識。

    “陪你走一趟倒容易,不過能不能見到人卻不好說?!瘪T慧一貫謹慎,并不開口大加包攬。

    “你肯幫忙我自然感激你,怎么會要求你一定帶我見到人?!痹S清元忙道。

    于是有了馮慧這一層關系,許清元跟著她來到鄧大人府上,遞交拜帖,懇請相見。

    她們兩個滿懷期待地來,但卻敗興而歸,并非鄧大人不好相與,只因門房說鄧大人近日事多,一直未曾回府。

    許清元未死心,又厚著臉皮拜托馮慧跟她上門幾次,可惜一直沒見到正主。

    她只好耐著性子等休沐那一日,誰想到沒等她再次行動,許府門房上先收到了一封來自鄧大人的邀帖。

    這樣的事瞞不過許長海,他看過帖子后,發現上面寫的清楚,是請各位官家女眷去品茶,這倒是京中常有的事,而且鄧大人并非黃尚書一派人物,因此許長海并未多想,點頭應允女兒去赴宴。

    到京城中后,許清元多是和考生們在一處,像這種交際性質的宴會很少參加,脫雪幫忙找了很多衣服,都不太合適,到最后她干脆擺擺手:“穿舉人衣服去便可。”

    脫雪也不跟她犟,于是許清元就真的穿著一身茜紅衫裙來參加這場品茶會。

    近日來的人許清元大半不認識,好在馮慧也受邀前來,兩人作伴也不太孤單。不過許清元萬萬沒想到自己離主桌如此相近,近到她一抬手就能碰到背對之人。

    與想象中相差不大,鄧大人是位三十五六的女大人,同時也是個場面人,很多貴客她都會親自接待,跟誰都能聊幾句,看起來很是長袖善舞,許清元一直盯著她,猜測這樣性格的人到底怎么惹著哪位大人物,才會被“發配邊疆”。

    而在馮慧眼中,一別三年,鄧大人頭上有了幾絲掩蓋不住的白發,但是精神風貌仍如往昔,她沒想到鄧大人甚至還記得自己,特意過來與自己寒暄。

    “我記得你是馮員外家的小姐是吧?”鄧大人態度親和地對馮慧道,“來京城參加今年會試的嗎?”

    “是,大人還記得我?!瘪T慧立刻站起來,略帶局促地回應。

    “我轄地范圍內,這幾年也就出了你這么一位女舉人,自然是印象深刻。”想起今年會試的事故,鄧大人關心道,“聽說貢院失火,考生傷亡無數,你有無受傷?”

    馮慧搖搖頭:“萬幸,學生并無大礙,多謝大人關心?!?/br>
    兩人說的你來我往,許清元站在一旁猶豫著要不要搭話,沒想到隨即鄧大人就轉頭看過來,并對她道:“許小姐,久仰大名?!?/br>
    許清元愣了一息,立刻道不敢。

    “不必謙虛,我回京那一日碰巧趕上你在書會講課,雖然借貸之法最是常見,不過能像你這般精通的卻是少數?!编嚧笕丝此难凵袷仲澷p。

    許清元試探著回道:“大人過譽,說來前幾日我講課時曾經見到有一個侍女一直在抄寫課程內容,難道……”

    鄧大人點頭微笑:“不錯,那是我的侍女。”

    那就說得通了,許清元正想再說幾句拉拉關系,不過鄧大人作為東家要接待諸多客人,不方便多說,但鄧大人臨去前囑咐她在宴會后多留片刻。

    于是這場宴會許清元幾乎沒怎么用心品嘗據說是京中茶藝大師的杰作。

    說什么品茶也不過是個幌子,終于挨到交際環節,許清元看鄧大人被一群女官圍著,沒有湊上去,就坐在廊下聽著幾位千金小姐說話打發時間。

    “……公主如此行徑真令人不解?!?/br>
    聽見幾人涉及到公主身上,許清元屏氣凝神,認真聽墻角。

    “她是公主,自然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彼齻儺斨写虬缱顬槿A貴的一人冷冷張口,“河夷艱苦,公主嬌弱,不愿去也是常理。但朝廷官員還要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河夷屢犯邊境,百姓受苦,她受萬民供養多年,竟然如此不分輕重,真是令天下人寒心。”

    旁邊幾個小姐對視一眼,有明白內情的,心中嗤笑:這李小姐說的冠冕堂皇的,實則還不是公主求到她未來夫婿身上令她不快。

    有道是看破不說破,大家便裝作不明白細情的樣子,隨意附和兩句。一旁聽著的許清元從她們的只言片語中推測出那位貴氣小姐的身份,心情有些沉重。

    封建教育把她們囿于四方之天,無法看清一件事情背后的深層原因,總是不自覺地將原因歸結到跟自己有直接利益沖突的一方,所求竟然只是從一個牢籠跳脫到另一個牢籠之中,而更加悲劇的是,爭斗的雙方其實都是犧牲品。

    “諸位小姐,”許清元起身往外走去,在離開游廊前,沒忍住對她們說道,“無論如何,不該以一個人的婚姻作為交換的籌碼,否則,今天被送去和親的人可能是公主,明天就可能是齊朝的任何一個女子?!?/br>
    她斟酌用詞,盡量委婉,可沒想到還是引起李小姐的不滿。

    這位李家二小姐的父兄皆是黃尚書一派的中流砥柱,其父官位也做到從三品的少府監,掌管著鑄造錢幣的要害。她自小受寵,地位不凡,所以才敢背后議論公主來發泄心中郁氣,誰想到卻被一個不知道哪來的女舉人指點到臉上,哪能善罷甘休。

    反正李小姐今天來鄧御史的宴會上也沒存什么好心,雖然茶道沒有挑出大毛病,可若有人上趕著找事,難道她還會怕?

    “這位女舉人此言甚為不通,連我一個只上過幾年族學的人都明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如今河夷有亂,皇上煩心不已,忍痛割舍親女送去和親是為了邊境百姓,你熟讀四書五經,怎會不懂這個道理?無論是君王之令還是尊上之命,公主作為臣女,不顧大齊安危體面,公然抗旨,難道在你眼中竟然并不為過?”李小姐顯然是個腦子轉得很快的人,她咄咄逼人的語氣更像是在質問許清元。

    許清元十分無奈,兩人的思想相差太大,再說也是徒勞無功。

    “小姐說的有道理,是學生無禮,便先告辭了。”許清元不想跟她多做糾纏,只盼望她不要遇到這樣的事,否則有今日這一番話墊底,怎么好再表露出絲毫不愿。

    “你站住!”李小姐柳眉一蹙,想要喝止對方半路逃走的行徑,但只換來許清元越來越遠的背影。

    客人們陸續告辭,馮慧已先行離開,許清元被侍女引到側廳等待。

    半晌,許清元才看到鄧大人帶著一臉疲憊走進來,對方無力地笑笑:“真夠累的?!?/br>
    沒等許清元說什么,鄧大人繼續道:“讓你等這么久,是我招待不周?!?/br>
    “大人您太客氣了,如果身體勞累不如您先休息片刻,我在此處等候也無妨?!痹S清元體貼道。

    鄧大人抹了一把臉,放松地坐在上首椅子上,朝許清元問了幾個民間借貸的問題。許清元早已想到她可能有此問話,胸有成竹地為其一一解答,換來對方的真心稱贊。

    “看來女官中要出一位不同凡響之人,本官預祝許舉人金榜題名、蟾宮折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