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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軟美人的繼室之路 第76節

    曹慷一生沒有女兒,嫡子庶子加起來六個,長子夭折,次子、四子遠在千里之外,三子、五子在金陵守業,身邊只有最小的兒子,難免寂寞。

    今日見了嫡親侄子,見了侄孫、侄孫女,曹慷老懷甚慰,笑呵呵地,問昱哥兒“跟伯祖父說,愛吃什么呀?”

    若問別的,昱哥兒或許不會理這位今天才認識的伯祖父,提到吃的,小子就來了勁,“我我我吃包子!”

    昱哥兒有個毛病,說話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紀慕云和蓉妞兒日日逗他,最近會說句子了,就是有點結巴。

    曹慷笑得合不攏嘴,看看席面,干燒大黃魚有刺,肘子只剩肥rou,又是葷菜,四喜丸子也是葷的,就把蔥燒海參里的海參挑一根,又盛一勺焦熘魚片、一只油燜大蝦在小碗里,親手放到昱哥兒面前。

    旁邊石mama忙接過來,用調羹把菜和米飯拌勻。昱哥兒今日沒吃零嘴,肚子空著,看大家都夸他,父親也叮囑“好好吃”,便一口口把一碗飯都吃光了。

    眾人覺得這孩子有意思,用吃的逗他,曹延軒知道兒子的毛病,吃飽喝足就開始折騰,告訴孫氏“到外面玩吧。”

    孫氏和石mama福了福,把昱哥兒抱出正屋,到次間和蓉妞兒玩耍去了。

    眾人注意力回到席間,曹慷問坐在身邊的寶哥兒:“北邊的菜,可還合胃口?”寶哥兒是頭一回見伯祖父,放下筷子,恭恭敬敬地答:“伯祖父,孫兒愛吃的。”

    “不必見外。”曹慷慈祥地摸摸他頭頂,看向曹延軒,“像你爹爹:你爹爹和你這么大的時候,日日抱著書讀,你六伯還滿地挖土呢。”

    滿屋子人哈哈大笑,曹延吉兩個兒子博哥兒齊哥兒笑得尤其大聲,曹延吉女婿張銘憋得滿臉通紅,曹慷故去長子曹延英唯一的兒子、長孫漣哥兒微笑,曹延吉自己笑的前仰后合,大叫“爹爹,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我不要臉面啦?”

    這么一來,寶哥兒也不拘束了,捧著肚子大笑。

    堂屋另一邊是女眷,席間新上了砂鍋豆腐丸子,香噴噴地冒熱氣。一位穿松花綠繡彩蝶穿花褙子、淺藍曳地裙的婦人親手盛一碗,遞給媛姐兒:“嘗嘗看,京城有名的砂鍋居。”

    砂鍋居招牌菜是砂鍋白rou,今日西府三個孩子都在孝期,菜肴有葷有素。

    媛姐兒客客氣氣地,“謝過六伯母。”

    婦人姓范,曹慷同科的女兒,和曹延吉青梅竹馬,感情甚好,成親后生了一兒一女,如今掌著京城曹府的家務。

    六太太指一指男客席面,歡聲道“伯祖父說的,你呀和你五jiejie、七meimei一樣,這里就是家里,不可和伯母外道。”

    席間還有曹慷長子曹延英的遺孀宋氏,長孫漣哥兒的媳婦郭氏,曹延吉兩位女兒也在:玉姐兒是六太太生的,姐妹間排行第五,已經成了親,今日回娘家陪伴遠客;琳姐兒是曹延吉妾室生的,今年十三歲,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是個可愛的小姑娘。

    玉姐兒斯斯文文地,對媛姐兒很熱情:“就是的,六meimei旅途勞頓,休息兩日,過陣我再來,和七妹陪六meimei到處走走。”琳姐兒仰著頭,“瓷器廠有豆汁兒焦圈,南來順有涮羊rou,和平門有全聚德烤鴨,六jiejie愛吃什么?”

    媛姐兒實話實說,“謝過五jiejie。我頭一回來京城,七妹說的,我都沒去過。”

    琳姐兒拍手笑道:“那好辦,五姐夫帶路,我們三個跟著就行了,五姐夫哪里都認識。”玉姐兒佯怒,“你姐夫又不是趕大車的。”琳姐兒吐吐舌頭。

    姐妹兩人嘻嘻哈哈,一看感情就很好,媛姐兒很是羨慕,對六太太多了幾分佩服:不是所有的主母都能對庶女一碗水端平的。

    六太太問了珍姐兒“什么時候生,懷相可好”,又問“你五jiejie和大嫂子忙不完的家事,你七meimei跟著博哥兒齊哥兒寫字,六姐兒呢,平日做些什么?”

    大概,想給自己找點事做?媛姐兒便答:“以前在家里,也是讀讀書做做針線,這兩年在學丹青。”

    琳姐兒拍手笑道:“好啊好啊,五jiejie畫的也好,改日我們一起玩。”

    媛姐兒嘴上答應,心里有點忐忑,自己學的日子短,別被人恥笑。

    作者有話說:

    想求一下兩個新文《狀元夫人的和離之路》《守寡后,我嫁給了大伯哥》的預收

    ? 第95章

    散席之后, 女眷和孩子們跟著六太太走了,曹慷帶著侄子和兒子直奔自己的書房。

    “七郎,說實話,我以為, 你不過來了。”曹慷在書案前落座, 皺著眉, 話語之間聽得出,對侄兒是真關心:“上月我還和你六哥說, 等后年, 你和你六哥并肩下場。”

    曹延軒微微躬身,以晚輩的誠懇態度回答伯父的話:“伯父, 便是您說的, 侄兒本來, 也猶豫的很,和三哥五哥六叔商量幾次, 都拿不定主意。”

    他細細把數個月來的時局變化和自己的想法說了,伸手比了個五, “等這位到了京城,侄兒便想, 當今,一時半刻算是安穩了, 才起了今年下場的念頭。”

    曹慷身在京城, 對形勢自然比侄兒更清楚,點點頭,卻又不太贊成, “話是沒錯, 可, 唉....畢竟不是名正言順,手段也狠毒了些--我聽說,江西地界,上上下下都吃了掛落,沒幾個能脫身。”

    曹延軒眉頭緊皺:照這個架勢,花錦明父親花希圣也難逃一劫。

    說完這句話,曹慷畏懼地看看緊閉的門窗,換了話題:“聽說,丁家、顧家兒郎今年都不下場?”

    丁家顧家亦是金陵世家,與曹家向來并駕齊驅,家中年輕一輩人才濟濟。

    曹延軒點點頭,面色鄭重,“伯父,我想過了,我在家中悶了太多年,把少年時的意氣消磨得七七八八,若再不下場試一試,怕是,就此頹廢,不好拾起來了。”

    曹慷輕輕嘆一口氣:侄兒的命、科舉之路確是坎坷了些。

    “今年我冒一冒險,沒考上就罷了,認了;萬一僥幸得中,我便不出風頭不犯錯,走一步看一步。六哥下科再考,正好和我錯開,有什么事也能兩手準備。”

    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里,一是避免風險,二能爭取更多的利益,是世家延續、壯大的鐵律之一。

    曹慷緩緩頷首,露出欣慰神色:“既然你想好了,我也就不說什么了,只一點,將來無論如何,莫要后悔才是。”

    曹延軒肅容應了。

    一旁傾聽的曹延吉見是個空兒,親手用托盤端了三只喜鵲登枝粉彩茶盅過來,先奉父親,再給兄弟,“老七,有日子沒嘗我的手藝了吧?”

    聞著便是普洱。曹延軒呷一口,含在嘴里品了品,笑道“六哥烹茶的功夫大有長進。”

    曹延吉大有得色,向父親炫耀:“聽見沒有,爹爹,老七承認比我差遠了。”

    這位曹六爺雖是庶子,卻是在曹慷太太屋里養大的,和嫡子毫無差別,又是堂兄弟間最小的,最得長輩寵愛,從小養成詼諧玩鬧的性子。幾位兄長或多或少懼怕父親,他卻恃寵而驕,天不怕地不怕,曹慷也睜一眼閉一眼。

    今天曹慷卻沒什么好心情,瞪他一眼,“人家七郎統共只考過一回,你自己說,你下過幾次場了?”

    一句話,曹延吉二十四歲考中舉人,之后曹延軒給父親母親發妻守孝的功夫,曹延吉沒錯過一回春闈,可惜,半回都沒考中。

    曹延吉絲毫不羞愧,笑嘻嘻地“漢高祖四十七歲斬蛇起義,晉文公六十三歲繼承大位,姜子牙八十拜相,我今年才三十三歲,著個什么急?”

    曹慷哼了一聲,“再過兩年,和你兒子一并下場,萬一被你兒子比下去,我看你也不用回家了!”

    父子倆一來二去,把屋中凝重氣氛緩和不少,曹延軒知道六哥的好意,笑道“我沉不住氣,若有六哥的閑情雅致就好了。”

    說起來,東府六位男丁,三位考中進士,數十年興旺是不用愁的,又有曹慷坐鎮;西府只有曹延軒一個,父親去世,縱有堂兄伯父提攜,總是孤零零的。

    如今兩府感情好,若是過了一、兩代,兩府沒那么親近了,甚至因為產業出了矛盾,西府不出一個進士,就要慢慢敗落了。

    曹慷明白侄兒的心境,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容,“你六哥若有你一半用功,我也能閉上眼了。”曹延吉嘟囔“總是瞧不上我,早晚我考個進士回來”,又關心起弟弟:“老七,明日我帶你到外頭走走,認識些人。”

    時至今日,除了云南邊疆,大多參加恩科的舉子已經到了京城。

    曹延軒自然說好,曹慷慢慢點頭,想起件事:“七郎,你隨你六哥消散兩日,便在府里安心讀書吧,把小十一送到你六哥處,讓你六哥替你帶著。”

    曹延吉伸個懶腰,“正好,和博哥兒齊哥兒親近親近,可憐見的,還不如我和你小時候呢。”

    這話一點錯也沒有,曹延軒堂兄弟七個是在金陵長大的,同桌而食同塌而眠,感情好得很,到了寶哥兒一輩,天南地北分開,彼此疏遠多了。

    曹延軒自然稱好,“讓媛姐兒也跟著六嫂吧。”又把媛姐兒的婚事說了:“金陵那邊,我托了三嫂五嫂,也勞煩六嫂,有合適的多多留意。”

    曹延吉拍胸脯擔保,嬉笑道:“若事情成了,可得請我們一頓媒人酒,我挑地方。”

    就像他已經給媛姐兒找到了合適的夫婿。

    曹延軒失笑,點點堂兄“可著京城,隨你挑。”曹延吉又道:“小十五也放我那里吧,那小子,怪好玩的。”曹延軒舍不得,“十五離不開人,依舊留在我處,不礙事的。”

    聽到這里,端著茶盅的曹慷笑道:“你的婚事,可有打算?”

    曹延軒恭聲道:“未曾有打算。”

    曹慷點點頭,“這幾年,你自己,可有合適的人選?”

    曹延軒搖搖頭,正要答話,身體忽然頓在當地,心中被怪異的感覺充滿了:早在幾年前,他便知道“王麗蓉病入膏肓”,和jiejie商量著,日后娶一位賢惠溫良的新夫人,從頭過日子。待王麗蓉去世,守滿一年,“續弦”的事情擺在面前,三哥五哥問過兩回,他毫無興致,一再推脫;如今伯父當面提起,如無意外,無論這一科他能否考中,最多一年半載,一位新夫人就會被娶回曹府,成為第二位“七太太”。

    可,可是....事到臨頭,曹延軒茫然一片,真的要再娶一位新夫人嗎?

    在曹慷眼里,便認為“侄兒沒有合意的人選,把續弦的事情交給自己”了。

    “你不是初婚,年紀也不小了,膝下有珍姐兒寶哥兒,議親的范圍比不上少年人。王氏心性不佳,不堪為主婦,你這番再娶,定要挑個賢良淑德的。”曹慷心中,弟弟弟妹去世,侄兒只有自己一位長輩,娶親的事要指望自己了。“我本來想,你在金陵若有看中的姑娘,哪怕門第低些、家境貧寒些,娶回來也是好的,既然沒有,便罷了。”

    曹延軒默然,聽伯父叮囑“男子漢大丈夫先立業再成家,旁的放一放,這里有上兩科的題目、三甲試卷,你拿去在肚子里滾一滾”便答應了。

    叔侄三人多年不在一處,此番相聚,說不完的話,二更時分方各自散去。

    回到竹苑,曹延軒在垂花門前停住腳步,見正屋和媛姐兒的住處熄了燈,只有西廂房盡頭一間,依然亮著昏黃的燈火--小小的,朦朧一團,像夏夜里的螢火蟲,壽命短短的,奮力照亮一小方天地。

    方才困擾曹延軒的問題,悄然回到心中:若自己娶了續弦,慕云還會像現在一樣,再遲再累再換成陌生的地方,也要等自己回來嗎?

    會的,慕云溫柔恭順,從沒違背過自己的意思,又是聰明人,會始終恪守妾室本分,一如既往、盡心盡力地服侍自己和新夫人的。

    曹延軒安下心來,告訴自己:自己會對慕云加倍寵愛加倍賞賜,走到哪里都帶著慕云,慕云又有昱哥兒。這樣一來,新夫人若是聰明大度的,對慕云和顏悅色,自己自會善待新夫人,自此妻妾和諧,千好萬好;新夫人若善妒、不容忍,自己自然不會坐視不理,冷落在一邊,和慕云過日子便是。

    一邊想著,他一邊徑直進了西廂房。堂屋黑黝黝,左側門簾忽然掀起,明亮溫暖的燈光隨之而出,把整間屋子照亮了。紀慕云歡歡喜喜迎出來,嗔道“這么晚才回來”,又吸吸鼻子“喝了多少酒?”

    這語氣這聲調,完全就是一位情絲困困的妻子,等了大半晚,好不容易等到夜歸醉酒的丈夫。

    她仰著臉,臉龐雪白,紅唇如花,如云黑發挽成墮馬髻,沒戴首飾,只別了一朵小小的茉莉花。曹延軒心里柔軟,笑道“哪有,只喝了兩杯酒。”

    又解釋“多少年沒見伯父了。”

    紀慕云服侍他進屋,接過菊香端來的熱茶,“您帶去的禮物,大老爺可還滿意?”

    來京城之前,曹延軒到金陵古玩店,買回一方前朝硯臺、一副字畫、一尊紫水晶壽星、一把雕著靈芝仙鶴的紫砂壺,六套文房四寶送給伯父一家,還不算給博哥兒幾人的見面禮;紀慕云幫他挑了五根鑲寶石的簪釵、五瓶香露,送給大太太婆媳、六太太和兩位小姐。

    “應該是滿意的。”曹延軒笑道,故意道“左右錢花出去了,人家還能扔回來不成?”紀慕云嬉笑,“那可不一樣。若是人家高興,待我們如上賓;若人家嘴上不說,心里抱怨我們小氣,可就麻煩了。”

    曹延軒摸摸她頭頂,“傻姑娘,到了自己家里,哪來那么多想頭?”話是這么說,他當初買東西的時候,可絲毫沒心疼銀子。“東西放好了?昱哥兒呢?”

    紀慕云拉著他去了對面:她下午看了又看,還是把靠近主屋的北捎間給了兒子,南捎間自己住。

    現在兩人進屋一瞧,昱哥兒伸著手腳,在靠墻的羅漢床中睡得香甜,孫氏和輪值的石mama一個打地鋪,一個睡在臨窗大炕。

    待回到南屋,紀慕云低聲解釋:“下午您忙著,初來乍到的,我就把昱哥兒安置下了。如今想和您商量,叫人搬張大些的床來。”

    曹延軒想起晚間伯父的話,笑道:“不用,明日寶哥兒媛姐兒便搬出去,你把昱哥兒住到對面,那邊現成的床。”

    也就是說,整個竹苑空出來,給自己昱哥兒和曹延軒住了。

    紀慕云一下子歡喜起來,“那敢情好,我本來還說,明日用屏風和落地罩,把南屋隔一隔,這回可省事了。”見屋里沒別人,便握握他的手“我和昱哥兒可不走,要不然,您就沒人陪了。”

    見她眉眼彎彎的,像一只睡飽了覺的小貓咪,曹延軒心中舒坦,張開胳膊把她抱在懷里。紀慕云柔柔軟軟地依偎過去,忽然退半步,紅著臉推他胸膛--不知不覺間,她親手做的長袍下擺,已經劍拔弩張。

    旁邊便是昱哥兒的屋子....對面是媛姐兒,正屋是寶哥兒....她可沒臉面陪他。

    曹延軒瞪她一眼,干咳一聲,坐到炕桌喝了碗茶,一本正經地吩咐“明日早些起來,幫著搬東西。我回屋了,你也早些歇著”便扯一扯袍子,出屋走了,紀慕云伏案竊笑。

    第二日一早,竹苑便熱鬧起來,曹延吉夫妻帶著兒女來接人了。

    “走,到六伯屋里吃早點。”曹延吉滿口京腔,“豌豆黃炸油條糖油餅,面茶餛飩豆腐腦兒小籠包,還有豆汁--喝過豆汁沒有?”

    寶哥兒沒喝過,大聲道“沒有。”曹延吉拍拍侄兒腦袋,“那哪兒行啊?到京城沒喝過豆汁兒,那不讓人笑話?走,六伯帶你開個齋。”

    今日一早,寶哥兒已經聽父親說了伯祖父的安排,回頭望一眼,見曹延軒點點頭,便高高興興跳到博哥兒齊哥兒中間。

    曹延吉笑道“行,你就跟著你七哥,晚上住你七哥院子,怎么樣?”

    曹家慣例,哥兒姐兒年滿十歲,便單獨開個院子。博哥兒已經有了自己的院子,齊哥兒年紀小,還養在曹延吉夫妻的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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