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軟美人的繼室之路 第75節
很難聽的稱呼,她皺著眉,用手指戳他胸膛,“人家叫紀慕云,紀~慕~云?!?/br> 也對,弟弟紀慕嵐,她自然也有閨名,曹延軒清清喉嚨,一本正經地請教:“不知哪個紀?哪個慕哪個云?” 她便答:“紀綱人倫的紀,心存愛慕的慕,云彩的云?!彼諏W:“小生姓曹,曹cao的曹,延年益壽的延,氣宇軒昂的軒?!?/br> “曹丞相顛覆漢室,挾天子以令諸侯,是位舉世皆知的jian雄,閣下嘛,搞不好也不是個好人?!彼{侃,他便逼過來,伸手撓她腋下:“真的嗎?那姑娘你嫌不嫌棄?” 紀慕云大笑著連連投降,話都說不利索了,“不嫌棄,我,我愛慕曹延軒,曹延軒是個大大的好人?!彼乓宦?,這才滿意地收手,“紀慕云也是個好姑娘?!?/br> 他....在心底把自己看做什么呢?忽然之間,紀慕云滿心迷惑,又有些恐懼。 帳子中沉寂下來,曹延軒一時間也沒吭聲,輕輕拍打她背脊,像在哄昱哥兒。她便翻個身,縮回他懷里,良久之后倦意上涌,閉上眼睛。這一回,深淵似的河底再次出現,紀慕云告訴自己“曹延軒在呢,曹延軒會來拉我起來”,慢慢睡著了。 作者有話說: ? 第94章 康慶元年三月二十七日是個晴天, 正午時分,一艘沙船順順利利停泊在通州碼頭。 總算到了,站在船頭的曹延軒松一口氣,沉穩地走過跳板, 回身相候, 護衛首領把寶哥兒妥妥當當地抱下來。 周紅坤率先下船, 在碼頭張望一番,發現右側數十米外有個寫著“曹”的牌子, 過去和候在旁邊的人說了半晌, 喜滋滋地回來,“老爺, 我們府里的人到了, 等了五日了。” 果然, 一個人過來請安,“七爺好, 小的是府里的賈三,給七爺請安?!绷硪粋€行個禮便走, 走的要多快有多快。 曹延軒問了兩句“大老爺可在府里,六爺如何?”便回頭吩咐自己人“下來吧, 小心些,最后再般東西。” 通州距離京城數十公里, 緊靠京杭大運河, 歷來是天南地北游客進京的第一落腳地,商鋪林立,客棧遍地, 碼頭排滿進出的船只, 繁華就不用說了。 賈三提前包下的客棧不大不小, 空了三日,就待曹延軒一行來了。掌柜的經驗十足,西府的人一進屋,熱水和香噴噴的飯菜就送來了。 可算腳踏實地了,紀慕云伸開胳膊,在廂房里走來走去,綠芳幾個不像她以前坐過船,一時間適應不了平地,有的扶著墻,有的走路像鴨子,免不了互相嘲笑。 短短二十日,媛姐兒連吐帶沒胃口,整個人瘦了一圈,寶哥兒也蔫頭耷腦,只有什么也不懂的昱哥兒依舊活蹦亂跳。 不多時,曹延軒進屋來了,紀慕云忙說:“您吃了沒?飯菜還是熱的?!?/br> 木須rou、京醬rou絲、燒大黃魚、炒合菜、溜豆腐,標準的京菜。曹延軒看一眼就笑了,“你帶著昱哥兒吃吧,我等一等六哥。” 曹延吉,堂兄弟間排行第六,東府大老爺第六個兒子,庶子,舉人功名,今年三十三歲,和曹延軒是同一年生的。 曹延吉是下午未時到達驛站,一進院子就高聲喊道“七弟!” 正在堂屋打拳腳的曹延軒帶著寶哥兒迎出去,廂房里的紀慕云聽見了,在窗邊悄悄張望:一個陌生男子和曹延軒四手相握,神情激動,自然便是曹六爺,曹延吉了。 曹延吉比曹延軒略矮,也胖了些,眉目間和曹延軒有七、八分相似,一看就是血親兄弟;身邊立著一位十二、三歲的少年,高高瘦瘦,好奇地打量著寶哥兒,應是曹延吉的嫡長子博哥兒。 兄弟兩人拍著肩膀,都很激動,看得出感情很好。之后兩人互相招呼兒子:“還不快叫七叔/六伯!”又說:“寶哥兒都這么大了/博哥兒長個了” 寶哥兒和博哥兒以世家子弟特有的矜持互相見禮,一個喊“八哥”,一個叫“十一弟?!?/br> 說話間,媛姐兒帶著由奶媽抱著的昱哥兒也上前見禮。 曹延吉看看恭恭敬敬的媛姐兒,驚訝道:“這么高了?”又逗逗昱哥兒,指著自己鼻子“知道我是誰嗎?我是你六伯!” 昱哥兒歪著小腦袋,用小眼睛瞧他,扭頭去找自己父親“爹爹!”把眾人都逗笑了。 “小樣兒!”曹延吉話里帶著京腔,摸摸昱哥兒腦袋,從衣袋拎出一個木匣子給孫氏,“給小十五戴著玩吧。” 孫氏抱著昱哥兒道謝。 曹延吉又給媛姐兒寶哥兒見面禮,曹延軒也賞了博哥兒一個玉扳指,之后指一指正房,問“吃過沒?等著你呢。” 這個時候,敘情誼其次,交換消息才是第一位的。 曹延吉便答:“聽到你的信兒,拔腿就趕來了,早就餓了?!边呥~上臺階,邊朝兒子揮手:“跟你jiejie弟弟玩吧。” 待兩位長輩進了正屋,院中媛姐兒幾人互相看看,媛姐兒笑道:“請八弟到屋里喝杯茶吧”。博哥兒斯斯文文地道聲“極好,有勞六jiejie。” 目送媛姐兒一行進了對面的屋子,紀慕云收回目光。目前為止,曹家曹延軒一輩七位兄弟,她見過四位,性格有不同,都是熱情、面善之人。 一頓午飯吃到酉時,京城曹府的馬車到了驛站,曹延軒兄弟才從屋里出來,也不多說,招呼“收拾東西,動身吧。” 歸途曹延軒兄弟騎馬,博哥兒帶著寶哥兒媛姐兒一輛馬車,紀慕云帶著昱哥兒一輛馬車。官道平坦寬闊,兩側栽著樹木,行人絡繹不絕,給人一種“天子腳下”的感覺。 沿途看見兩批官眷,伏在窗邊的紀慕云再一瞧,遠處曹延軒騎著一匹黑馬,和堂兄并肩而行。 她第一次見他騎馬,腰背挺直手握韁繩,不像個讀書人,倒像個常在外面行走的游商了。對了,記得他說過,母親去世之前,外出游歷過兩回。 落日時分,一行人到達位于京城阜成門的一所府邸。 前朝年間,曹家在京城另有住宅,今朝改朝換代的時候,□□登基,不少官員壞事,罷免的罷免抄家的抄家被貶的被貶,不得不把宅子賣掉。 阜成門芝麻胡同的府邸是原來一位御史的祖宅,占地二十余畝,有花園有亭子,曹家家主只花了八千兩便買了下來,不可謂不值。說來幸運,過了十余年,隔壁官員告老還鄉,消息還沒放出去,曹家就近水樓臺,從鄰居手里把房子買了過來。 之后家主把兩個宅院中間的墻壁打掉,請人畫了圖把宅子重新修繕一番,正院之外,單獨砌了若干小院子,種樹修園,挖了個小小的湖泊。這么一來,曹府頗為美麗,不少比曹家顯赫的官員,在京城的宅子比曹府差得遠了。 也是因為這個,數十年前東府西府分家的時候,不約而同地想要京城曹宅。說來說去,兩邊都不讓步,又不愿傷了和氣,只好商定,金陵宅子隔著一道墻,各住各的;京城府邸為東府西府共有,誰在京城做官、備考,便住進去,一應開銷有兩個府邸均攤。 如今京城曹府輩分最大的是曹延軒嫡親伯父,東府大老爺曹慷,在京任工部侍郎。 此刻曹府開了側門,曹延軒一行由曹延吉帶著,一路行到內院一個掛著“竹苑”的院子前。 “七弟,老地方?!辈苎蛹d致勃勃地,“你洗個澡,換身衣裳,到外面來,爹等著給你接風呢!” 又把自己的小廝留下:“你,在這等著七老爺。” 曹延軒爽快地答應,“那好,一會見”。 竹苑是一處坐北朝南的三進小院,繞過刻著五福臨門的影壁墻,迎面便是五間帶耳房的正房,東西三間帶耳房的廂房,再過去是后罩房。院中種著一棵香樟樹,樹下有石桌,花圃種著茉莉和月季,角落生著兩棵翠竹,取“竹苑”之意。 昔日曹延軒在京城住過,便是住在這里,看一看便說:“寶哥兒跟我,媛姐兒在東,昱哥兒在西,身邊的留下,其余的,住到外面群房去吧?!?/br> 眾人齊聲答應,搬箱籠的搬箱籠,點數的點數,分屋子的分屋子,亂哄哄一片。 進了西廂房,紀慕云游目四顧:堂屋掛著一幅山水畫,一水黑漆桌椅;南屋臥房有一張小小的填漆床,官綠幔帳,新糊的雪白窗紙;北屋臨窗擺一張書案,書柜里有幾本常見的書,另一邊是一張羅漢床,兩側耳房略小些。 “把咱們的東西擺上吧?!彼愿?,抱起兒子,“晚上要見人啦,娘給你打扮的漂漂亮亮。” 話是這么說,畢竟在嫡母孝里,紀慕云把昱哥兒洗得干干凈凈,重新梳了頭,挑一件湖藍色兜衣穿上,搭配寶藍色素面比甲和新做的鞋子。 昱哥兒得的東西里面,曹延軒帶回來的羊脂玉生肖玉佩是最好的,不過,太招搖了些,她挑了曹延華洗三宴給的雕猴子捧桃銀鎖片,給昱哥兒戴在脖頸。 她想了想,對石mama說:“晚上mama跟著孫氏去吧。我們是新來的,昱哥兒又小,若有什么事情,讓一讓便是,不必斤斤計較?!?/br> 石mama滿口答應,“姨娘放心?!钡揭慌猿詭淼狞c心,茶卻不敢多喝:這一去,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吃晚飯。 待曹延軒梳洗一番,到屋里來接兒子,紀慕云一瞧,便高興起來:他穿著生辰時自己做的寶藍色鑲翠竹襕邊長袍。 “這身衣裳真鮮亮?!弊笥覠o人,她狡黠地眨眨眼,低聲問“不知出自何人之手,把七老爺襯得玉樹臨風,風度翩翩?” 曹延軒和她?;?,學著戲文里的口吻,“啊,小姐莫要聲張,那繡娘乃我心愛之人,若人人來討,我可如何是好?”紀慕云抿嘴笑,替他整理領口衣襟。 玩笑幾句,曹延軒說“八成回來的很晚,你自己吃吧”,帶著昱哥兒,匯合了寶哥兒媛姐兒走了。 一時間,院里清靜下來,令紀慕云有點不習慣。 西廂房只有三間,比雙翠閣少了宴客和針線的地方,還得留一間給昱哥兒,要不然,讓昱哥兒和孫氏住在臥房邊的耳房?可那樣一來,凈房就沒有了。 紀慕云遲疑著,把堂屋里的四把高腳椅擺在一張矮幾旁,放上果盤和一套豆綠茶具,便是小小的宴會處。之后她指揮丫鬟把被褥和坐墊鋪好,挑選箱籠里的花觚、繡屏、香囊和自己的畫卷,把三個房間裝點起來。 綠芳匆匆進來,把她拉到隔壁,左右看看:“姨娘,屋子不夠,我們只能住倒座了。” 竹苑和西府雙翠閣一樣,一排五間坐北朝南的正房后面,建著一排稍小的后罩房。雙翠閣后罩房共有六間,丫鬟仆婦每人一間,后來人多了,小丫鬟便兩人合住一間,始終舒舒服服。 紀慕云明白了,“可是程mama?” 綠芳點點頭,小聲說“后罩房共八間,左邊是凈房,右邊是通道。程mama占了中間的,喬mama連mama各一間,寶少爺身邊的桂芬秋實帶兩個小的各一件,小蝶小雀一間,剩下三間,程mama說給六小姐身邊的人?!?/br> 桂芬秋實是王麗蓉身邊的一等丫鬟,已經嫁了人,由王麗蓉安排著,依然在寶哥兒身邊服侍。小蝶小雀是陪寶哥兒玩耍的小丫頭。 這么一算,紀慕云身邊的人只能住倒座了。 倒座房依進門圍墻而建,坐南朝北,夏天曬冬天冷不說,外面有人經過就吵得睡不著,關鍵和正屋隔著垂花門遙遙相對:出門就是主子眼皮底下,誰能自在的起來? 不像后罩房,和院子圍墻有一段距離,有花圃有空地,可以算個袖珍院子了,平日做什么,主子也看不見。 換成簡樸些的人家,統共就一個院子,公公婆婆住正房,兒子兒媳女兒住后罩房,東西廂房做書房和庫房,下人住倒座房,照樣過日子。 紀慕云問:“六小姐身邊的人住進去了嗎?” 動身之前,于姨娘知道媛姐兒可能會在京城挑選人家,把自己身邊能干忠心的三等丫鬟紅棉給了女兒。這么一來,媛姐兒光丫鬟就七個,還不算仆婦和管事mama。 綠芳答:“方才六小姐沐浴更衣,奴婢不敢打擾,和六小姐身邊的夏竹說了,夏竹jiejie說,和我們一邊一間,倒座房分著住?!?/br> 媛姐兒還是知情義的。 紀慕云戳戳綠芳腦門,沒好聲氣,“六小姐是嬌客,哪能讓六小姐身邊的人受委屈?你現下就去,把倒座房占上,后罩房留給六小姐。” 還好還好,姨娘沒被老爺的寵愛沖昏頭腦,綠芳松了口氣,高高興興走了。 過一時,陌生丫鬟端了晚飯來。鶯歌接了食盒,挽著那丫鬟的胳膊送出去,“jiejie長jiejie短的”說起話來。 紀慕云著實餓了,便坐在炕桌邊,菊香打開食盒,愣了一下,嘀咕些什么,她有些奇怪,“怎么啦?” 待飯菜端到面前,紀慕云便明白了:一碟醬瓜雞脯rou,一碟香菇燒豆腐,小小一碟黃瓜丁拌花生米,一碗白米飯,一小碗蛋花湯。 一句話,還不如紀慕云剛進西府的時候。 以往紀慕云的菜肴又多又好,隨便用些就給丫鬟分了,菊香吃香喝辣,嘴巴也高了,現下垂頭喪氣:紀慕云吃這些,仆婦的飯菜就不用指望了?!耙棠铮だ镞€有醬菜和rou脯,給您切些?” 紀慕云安慰地拍拍小丫鬟胳膊,“京城居,大不易,是書上的話,這么大一個府邸,開銷可比家里高多了。入鄉隨俗,知道嗎?” 菊香扁著嘴,“姨娘,我明日去打聽打聽廚房在哪里?!?/br> 紀慕云是個大方細心的主子,菊香負責提飯的時候,紀慕云私下給了500錢,讓她和廚房的人混熟了,要菜要湯的時候不要小氣,又教菊香記賬“用完再來拿”。 一來二去,菊香在西府廚房人人熟絡,記賬、算數也有了根底。后來程mama來問雙翠閣的事,菊香咬死“什么也不知道”,把程mama氣得半死。 沒想到,此時紀慕云卻改了口風:“那怎么行?這里不是西府,上面有大老爺,有管事的六爺六奶奶,哪有我們要飯要菜的地方?真這么去了,豈不是丟了七爺的臉?” 菊香明白過來,耷拉著腦袋應了。 紀慕云還不放心,囑咐“你去和丁蘭、鶯歌也說一聲,我們初來乍到的,少出門少說話,程mama在呢!” 提到程mama,菊香打個冷戰,忙不迭應了。 待菊香也去等飯,紀慕云拿起筷子,嘗一口豆腐:素了點,味道過得去。 怪不得,書里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她吃著飯,想起曹延軒,今日必定喝酒,昱哥兒吃的飽不飽? 這個時候,昱哥兒正坐在八仙桌邊吃一個椒鹽鵪鶉蛋,在眾人的喝彩聲中,大口吞下肚。 曹慷今年五十九歲,頭發花白,臉龐清癯,眼皮耷拉著,眼神依然清澈,一句話,是曹延軒年老時的樣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