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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軟美人的繼室之路 第19節

    以往天熱,曹延軒不愛泡澡,洗一洗便出來了,今天卻在熱水中待了很久。他一度想說些什么,卻沒說出口,任由她按摩肩膀和頸窩。

    片刻之后熄了燈,紀慕云半點睡意都沒有,不愿吵他,側身在枕頭上挑著最舒服的姿勢;他像是也睡不著,連著翻了兩個身,過了許久,忽然在黑暗中開口“以前在家里,也放河燈吧?”

    這話一說,緊張和尷尬的氣氛散了許多,紀慕云無聲松了口氣。“也放的,怕人多走丟了,在家里吃過飯,就出來了?!?/br>
    她講了講近幾年的中元節,不提“走得腳疼”的話題,挑著高興的事情:“去年做過河燈,結果在家里都浮不起來,只好去鋪子里買?!?/br>
    他嗯一聲,沒做聲。

    紀慕云的聲音帶著懷念,“回去的路上遇到豆腐澇和藕粉,還有糖糕,我吃了,結果肚子疼?!?/br>
    曹延軒笑起來,摸摸她頭頂,又去摸她肚子,“今天吃的好不好?”

    “桂魚比買回來的好吃?!彼七谱彀?,“蝦仁沒有我們府里做得好,黃魚燒得很夠火候?!?/br>
    黑暗之中看不見他的臉色,聲音聽起來溫柔多了,“若是喜歡,日后帶你再去。”

    難不成,六叔經常帶楊姨娘出門?希望太大,失望起來會更難過,她笑著應了。

    曹延軒伸展一下身體,又說“六叔是上一輩最小的叔叔,詼諧灑脫,和我們這一輩情分甚佳?!?/br>
    之后他閑閑訴說,六叔曹瑾其實是近支堂叔,幼有慧名,得遇名師,一路順風順水,二十一歲便高中,被皇帝欽點為探花。之后曹瑾入了翰林院,外放做官,原本前程似錦,在太原任知府的時候遇到貪婪粗鄙的上峰。曹瑾是世家子弟,心氣極高,不愿阿諛奉承,更不愿同流合污,奮而掛冠歸鄉,回到金陵,在曹家族學教書。

    “以前六叔在任上,信中總說,如今這年月,外表花團錦簇,內里艱辛,判個證據確鑿的官司還要顧忌護官符。”曹延軒語氣帶著無奈,“待他回來家里,今日掃雪烹茶,明日對月吟詩,后日登泰山觀日出,日子要多逍遙便有多逍遙。”

    姨丈也說過這樣的話,有的地方尚好,有的地方根底壞了,官官相護,寸步難行,能保持讀書人的本心便很難得了。

    紀慕云低聲說,“可見世事不能兩全,風骨與逍遙鄉不可兼得。我聽人說~”曹延軒說“聽人家說什么?”

    她清清喉嚨,“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曹延軒便呵呵笑起來,張開胳膊把她摟在懷里,“你呢,若是你,看中什么?”

    這么寬泛的話題....紀慕云決定奉承他一下,想說“每年陪著您放河燈”,再一想,今天的局面,曹延軒八成再也不想經歷了,便換個說法:“妾身一個女子,沒那么多想法,只想著,若每年中元節,都能和爺一起過,便知足了。”

    他微微動容,撫摸著她柔膩溫暖的脖頸,手指順著衣襟滑進去,卻又停住了--今天一天,他著實有些倦了。

    “給你帶了東西。”曹延軒忽然說,掀了一下低垂的帳子,“在我衣袋里面。”

    大概是她們挑選料子,兩位男子等得久了無聊,在鋪子里買的零星物事?

    她一下子開心起來,用胳膊撐起身體,“真的嗎?”

    曹延軒笑著把她按回原處,摟進懷里,“乖,明日再看?!?/br>
    ? 第27章

    中元節清晨, 紀慕云收到幾個鼓鼓囊囊的錦繡香囊。

    打開一瞧,第一個香囊裝著翠玉、珊瑚和碧璽紐扣,第二個裝著光鮮燦爛的細碎羽毛,第三個則是各色珠子, 大的如指頭, 小的如碎米, 有金珠有銀珠有翠縷有珍珠,另有四卷金燦燦的絲線。

    倒推五年前, 身為三品大員甥女, 紀慕云才能用這么好的材料刺繡。

    紀慕云情不自禁地歡呼一聲,拈起一粒梅花狀翠玉飾扣, 映著日光細瞧:顏色翠綠, 表面有漩渦型花紋, 可以做紐扣,可以釘在扇套、香囊、斗篷上, 或者縫在領口,一定很出彩。

    她平日沉穩謹慎, 話也不多說,這種閨中小女兒性情冬梅還是第一次見, 驚訝地走過來:“姨娘,七爺對您真好。”

    他....心里是看重自己的吧?紀慕云心中甜蜜, 他是喜歡自己的吧?

    她, 把紐扣放回香囊,指尖在羽毛間流連,停在一根藕荷色的“縫在我那條新帕子上, 好不好?”

    冬梅連連點頭, “奴婢在外面問了, 隨便一條帕子,就要一兩銀子呢!”

    七太太真是大手筆,她想。

    冬梅揚眉吐氣地,“還什么帕子,您用珍珠穿一條珠鏈,中秋節戴出去,給他們瞧瞧,老爺心里誰是第一!”

    所謂她們,大概就是兩位姨娘了。

    紀慕云沒接茬,打定主意,要給曹延軒做一件出彩的東西--希望他能知道,自己對他禮物的喜愛。

    衣裳已經做了,媛姐兒送鞋,珍姐兒做扇套,想一想,還是做荷包好了。

    紀慕云在紙上畫來畫去,用兩天時間定了樣子,從箱籠挑出一匹靛藍色素面錦緞,利用午歇時間做起繡活。

    緊趕慢趕手腳不停,總算在八月十日做好,金紅色的桂花早已開滿枝頭,紀慕云松一口氣。

    曹延軒拿到手里,頓時眼前一亮:荷包正面儼然深藍夜幕,金黃色的明月掛在高空,一棵繁花似錦的桂花樹樹底坐著一只粉白色的月兔,用小小的臼杵搗著草藥。

    荷包才巴掌大,桂樹月兔活靈活現,兔子眼睛是紅色米珠,草藥是綠的,令人看著就想摸一模。

    “給爺做的?”他仔細端詳,用手指一摸,便發現桂花樹上的金銀果實是米粒大的碎珠,月亮不是縫的,居然是一根頭尾相連的羽毛,“怎么想出來的?”

    紀慕云有一種小時候收到爹爹和姨母表揚的歡喜,伸出帶著頂針的雙手給他瞧:白白嫩嫩的指尖有兩個小小的傷口。

    曹延軒握住她雙手,放到嘴邊吻了吻,“想要什么?爺給你帶回來?!?/br>
    她想了想,興致勃勃地拉住他衣袖“以后爺在外面,遇到這種稀罕玩意兒便帶回來。”

    曹延軒嗯一聲,“這幾日沒空,等過了中秋,沒那么熱了,爺帶你出去?!?/br>
    可以嗎?姨丈從沒帶妾室出過門....不過,他和六叔曹瑾交情好,看那個楊姨娘,顯然頗得五叔寵愛。

    她不由自主歡喜起來,眼睛亮晶晶,“爺說過的,可不能說了不算?!?/br>
    曹延軒笑著摸摸她下巴,張開胳膊,由著她摘下原來的翠竹荷包,把新荷包戴到腰帶上。

    中秋節臨近,府里事務多如牛毛,曹延軒提前到內院商量過節的事,走進走出的,荷包被眾人看在眼里。

    珍姐兒直截了當地吩咐:“給我也做一個,要快些,年底我戴?!逼咛珖姷匾恍?,“年底戴什么?要戴也是明年這時候?!闭浣銉罕阏f:“那,你給我想個新鮮花樣子,做個應景的燈籠荷包吧。”

    紀慕云答應了。

    珍姐兒趁機向七太太說,還想上針線課。七太太笑女兒偷懶,耐不住女兒撒嬌耍賴,答應“隔兩日,做半日針線,賬本不許耽擱了。”

    于是紀慕云得以和兩位小姐一起,時不時去綠波廊做繡活兒。

    媛姐兒也看見新荷包了,回去比比劃劃,找紀慕云挑選顏色。紀慕云陪她先在紙上畫好樣子,把合適的打底料子找一個竹繃子繃好,把定下來的絲線依次釘在上面,照著慢慢繡便是了。

    中秋節臨近,空氣中滿是桂花香氣,一簍簍螃蟹、一壇壇菊花酒、一尾尾鮮魚、一缸缸活蝦、一頭頭活蹦亂跳的雞鴨羊豬、一籃藍鮮藕菱角、甜瓜蜜棗、一盒盒點心零嘴陸陸續續搬進府里。

    聽菊香說,廚房里幾大缸螃蟹,料想每個院子都有。

    紀慕云懷念起舊時光:每年中秋節,姨母不許自己多吃螃蟹,“仔細肚子疼”,弟弟還小,無所謂,兩位表哥比賽吃螃蟹,吃到最后醉倒了:吃螃蟹自然是要喝酒的。

    離中秋節還有兩天,廚房便搬來一只大缸,告訴她“老爺愛吃鮮的,姨娘安排人在院子里蒸吧,省得路上冷了。”

    紀慕云讓廚娘掀開蓋子,低頭看時,一只只青灰色的螃蟹在缸里亂爬,蟹鉗腿腳齊動,個個有碟子大,一斤也就兩個。

    “送些姜醋、醬油來,再要寫花椒、辣椒、白糖、檸檬、綠豆面,桂花我這里有,廚房有什么酒?蟹八件拿兩套?!奔瘸泽π罚懔闼樗椴豢缮?,她細細囑咐,“柴火不可少了。我這里有爐灶,鍋碗瓢盆可一樣沒有。”

    廚房二管事姓吳,是個利索能干的婦人,“姨娘放心,一會兒就送過來。”

    到了晚上,曹延軒到院子里來,紀慕云歡歡喜喜帶他去院子角落的灶房“螃蟹送過來了?!?/br>
    他打量著,也來了興致,“蒸幾只,我們嘗個鮮?!?/br>
    晚飯擺到桌上時,比平時多了盛著煎銀魚、胭脂鵝脯、芥末鴨掌、醬牛rou、海蜇絲、肘子rou、鹽水鴨、口水雞的黑漆蓮花攢盒,兩只紅石榴、一碟切成塊的甘蔗,□□插在花觚里。

    四只紅彤彤的螃蟹也出鍋了,兩公兩母,擺在荷葉大的海棠式碟子里。

    紀慕云端起一只梅花銀酒壺,斟滿兩只小小的金蓮蓬酒盅:“廚房送來的菊花酒,說是您喜歡的?!?/br>
    曹延軒嗅了嗅滾熱的酒,卻不沾唇,起身出了屋子,圍著那棵格外高大的桂花樹轉一圈,“可有鏟子?”

    鏟子?紀慕云莫名其妙,外面伺候的胡富貴家的忙說“有笤帚有棍子”

    曹延軒便對自己的小廝朗月說:“去,找把鏟子來,鏟土用的。”

    只要他在內院,身邊總是跟著一個十歲的小廝,今天是朗月。

    朗月答應一聲,飛也似的跑了,不多時不知從哪里扛來一把鏟子,“老爺,我來?!?/br>
    曹延軒便指著樹底一米之外的地方,“輕些,別弄破了?!?/br>
    樹底埋了東西吧?紀慕云擔憂地叮囑“別挖到樹根”,曹延軒笑著說“聽見姨娘的話沒有?”

    朗月吭哧吭哧挖起來。別看他小,力氣卻不小,沒幾下便挖了半米,按照曹延軒指點的方向發力。

    過不多時,挖到一個封著泥土的酒壇子,朗月喜道“有了!”

    片刻之后,紀慕云把燙好的酒斟入杯中,吸吸鼻子,“桂花酒?”

    曹延軒神色愜意地端起杯子,嗅一嗅,端到她唇邊“嘗嘗?!?/br>
    紀慕云呷一口,上好的米酒,有些年頭了?!澳裁磿r候釀的?妾身都不知道?!?/br>
    讓她住雙翠閣,是曹延軒還是七太太的主意?應該是七太太,畢竟她進府初幾日,曹延軒沒露過面....七太太知道桂花樹下有美酒么?

    曹延軒不知道她的胡思亂想,略帶得意地喝干了酒,滿意地說:“每年我喝一點,再埋一壇,這壇是三年前的?!?/br>
    紀慕云再嘗一口,“妾身分不太出,只知道,這酒比菊花酒甘醇。”

    未出閣的女子,自然沒什么機會喝酒。曹延軒笑著遞過杯子,“看你收了不少桂花,留好了,過幾日爺教你釀酒?!?/br>
    螃蟹趁熱吃才香甜,紀慕云想服侍他,曹延軒搖搖手,“你吃你的。”

    她便遞給他一只大個兒母蟹,自己也拿了一只,用蟹八件中的小剪子斯斯文文剪開,開始剝著吃。

    看得出來,曹延軒是個會吃的,靈巧而利索地把螃蟹拆解開來,沾了姜醋吃蟹黃,喝一口酒,吃一口蟹腿rou。

    香甜是香甜,畢竟螃蟹性寒,她不敢多吃,剝了一只就盛了一碗酸筍雞皮湯,慢慢喝著陪他。

    曹延軒興致極好,連吃兩只螃蟹,把最后一只夾子rou卸下來,放到她碗里?!懊魅胀R煌?,到了正日子,爺從東府回來,你再蒸幾只,整些菜,陪爺喝兩杯?!?/br>
    真到了那天,您八成在東府就喝了酒,回來還能再喝才怪,紀慕云腹誹。

    盡管這么想,中秋節當日,曹延軒七太太早早帶著子女去了東府,紀慕云還是叮囑冬梅:“跟廚房說,宵夜備些三鮮餡的小餛飩,用雞湯煨著,再做些我上回的醒酒湯。”

    冬梅應了,她又點了些菜肴,進西捎間打開抽屜,抓了兩個銀錁子一把銅錢出來:“吳娘子一個,齊家的一個,剩下的給婆子,莫得罪了人。”

    齊家的是廚房總管事,七太太的陪房。

    冬梅答應了,紀慕云又給她一個銀錁子,“就當過節了?!?/br>
    冬梅瞇著眼,“姨娘心真好?!?/br>
    紀慕云笑道“小油嘴的,我大方些,就成好人了,把菊香她們也叫來吧。”

    說起來,紀慕云不缺錢:除了八月月例,前日府里送來過節的份例,有瓜果月餅,兩匹料子,以及四只中等個頭的螃蟹--前日那一大缸螃蟹,是曹延軒這個當家主子的。

    今天一早,曹延軒說一聲“我在籃子里放了東西”就走了,她去瞧針線籃子,里面有兩張五十兩銀票。

    細想一想,他是個很大方的人。

    主子不在,節日還是照過,午餐比平日豐盛得多,有菊花酒有鮮果有栗子羹有桂花糕,還有一個熱騰騰的羊rou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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