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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何者為卿狂(全)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8

分卷閱讀8

    撲的聲響。她打開窗子,只見一只黑灰色的鳥兒飛落在窗口的下棱上。取下它腳上綁的小管兒,里面有一張空白的紙條。

    指尖摩挲著紙面,她心內想:誰傳來的信?對方是敵是友?罷了,先看了再說。想了想,她把紙條放到香爐的熱處一薰,便顯出幾個略顯凌亂的楷體小字:宣、岳、玄。

    她又反復看了幾遍,馬上把紙條用燭火點了,看著它瞬間化為灰燼。

    夜融雪掀開被子,靠坐在床邊,烏黑大眼不指望向何處,神情空靈。

    云絮游移,月亮隨之搖曳。一方云影悄然滑過桌面。

    方才我收到一張紙條,我知道,那是我的親大哥夜驥影寫的。那種讀隱字的方法,整個世界,怕是只有他和我才懂得。

    不記得那是我幾歲的時候的事了,那時我和大哥是很要好的。我常常跑去書房找他玩鬧,姨娘雖不樂意我這般打擾,卻不好明著說什么。大哥把我背在背上,笑著說:“不礙事的。”

    有一天,我鬧著要用鴿子來傳信,讓大哥叫我一個萬全的方法。“怎么樣才能只讓對方知道是誰寫的、寫什么?”

    大哥整理好書房內的書,轉過身便見我小臉上認真的神情,努力睜大午后愛困的眼睛看著他。沒有辦法,他只好教了我怎么做。我聽得很認真,抓著大哥溫暖的手說道:“融融曉得了。這方法,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大哥可不許再教別的人!這是我們的秘密!”

    他無可奈何地笑了,揉揉我胖胖的臉蛋,道:“你這鬼靈精,大哥若不答應你,只怕你是要鬧翻天的!”說著,又從身后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蝴蝶形的紙鳶,遞給我。

    那紙鳶竟不像普通的紙鳶,反而像翩然欲飛的七彩鳳蝶!我明白,上面的每一筆色彩,每一根竹枝,都是我的大哥親手畫的,親手削的。不單是懷里的紙鳶,我房間的箱子里,滿是大哥親手給我做的玩具,琳瑯滿目,每每讓我愛不釋手。

    “大哥最厲害了!”我歡呼雀躍,手舞足蹈。

    我高興得又笑又跳,用力拉著他的手興沖沖地往院子里奔去,心里期盼看到他為我做的蝴蝶在藍天上飛舞的樣子。

    寬廣的院子里綠草如茵,我扭頭一看,大哥的笑臉有些慘白,像是正忍著某種痛楚。心撲撲跳得直慌,難不成大哥受傷了?!我猛地拉住大哥的手,剛要問,只覺手心有些熱。松開一看,竟是觸目驚心的血!!有些滑膩,我的手上,是他殷紅刺目 的鮮血。

    他的手上滿是交錯的細細傷痕,有些還滲著血,有些已經結疤了。許是看我嚇著了,大哥馬上摟過我安撫道:“沒事的,大哥不疼,一點兒都不疼。”他拿出絲緞帕子,抓過我的小手細細擦拭著血跡。正擦著,他的手背突然被水滴打濕了。

    “好好的,怎么哭了?”他捧起我的臉,手忙腳亂,俊秀的臉上滿是疼愛。

    我想,那時我哭得肯定很難看,小臉漲紅,眼淚鼻涕一起拼命流,嚎啕大哭,像個小嬰兒。“嗚嗚……大、大哥,對不起!!是融融不懂事,融融以后再也不要玩具了!嗚……”我從前怎么沒發現呢?又不是能工巧匠,每次做玩具他手上一定都是傷,卻從來不告訴我!

    “傻孩子,看你哭的!大哥沒事,小傷一會兒就好了。”他又忙著擦我的臉,溫柔地笑道:“不過是些小玩意兒,你喜歡就行。來,不哭了,我們放紙鳶吧?”

    我吸吸鼻子,重重地點頭。

    大哥,疼寵我的大哥,總是笑著包容我,背著我到處玩鬧的清朗少年。

    溫暖如春天的笑容。

    溫暖的背,寬厚的背,我常常趴在他的背上,聞著像海洋般的氣息熟睡。

    記憶中,那時還是芳菲不盡的四月天。

    時隔多年,但我依然記得,在那棵梧桐樹下,孩子枕著少年的腿睡著,小手緊攥著他的衣袖,身邊放著一個色彩斑斕的鳳蝶,振翅欲飛。

    回憶如此甜美,而我的心尖上卻泛起綿長的疼痛。

    憶少年歌酒,當時蹤跡。

    蘭橋約、悵恨路隔。馬蹄過、猶嘶舊巷陌。嘆往事、一一堪傷,曠望極。

    記住地阯發布頁 ④∨④∨④∨.с☉Μ

    記憶的疼痛(下)

    滿是商販的大街上,朱顏拽著夜融雪興致勃勃地東逛逛西瞧瞧,香墨和露兒緊跟在兩人身后。拗不過朱顏軟磨硬泡地請求,夜融雪只能陪她到街上走走,也算是留在朱家“須看主人面”,總不能對她說“是你母親威脅我留下來的”吧?

    朱顏穿一襲藍衫,打扮得活潑俏麗,身上胭脂香粉、金釵玉飾一樣不少;夜融雪則一襲樣式簡單的杏色衣裙,倒顯清新脫俗。逛到一處店面甚廣的玉器古玩店,朱顏拿起一根雕工精巧的白玉芙蓉花簪子把玩著,而后對著銅鏡簪在發髻上。

    “meimei,快幫我看看,美么?”她興奮地端著銅鏡左照照,右比比,問道。

    夜融雪回過神來,笑道:“它啊,就是為了jiejie打的。店家覺著呢?”

    夜融雪覺得,朱顏這人并沒有壞心眼兒,頂多再小處耍些聰明;自己易了容,相比之下朱顏便更覺得自己優秀貌美,所以她若好勝想出出風頭,讓著便是,沒必要往心里去。

    一旁富態的店家當然認得眼前的“大財主”,首富朱家的千金如何怠慢得了?隨即拱手相迎,諂笑稱贊道:“朱小姐真真慧眼!這簪子只有一件貨,可是上好的官采藍闐玉的玉心兒,托了最有名的師傅打的!姑娘說得極是,它就是朱小姐生的!”他見朱小姐得意起來,更是大肆夸耀起雕工、花紋等等,口若懸河。朱顏越發高興,遂又讓他多拿些好的物件瞧

    瞧。

    夜融雪聽著無趣,便踱步到店外走走。

    自從收到夜驥影的信后,她連著數日腦袋里思緒煩擾,夜里沒睡熟。即便午間在榻上歇息,也時時從夢中一身汗地驚起。她思索著,總又理不出個頭緒:從離開十夜門到現在已足足兩個月了,從路上到朱家莊的一切,看似順理成章,但又似暗藏殺機。那“宣、岳、玄”三字,她也反反復復地想。三字應該是各代表一件事或人,目前確定的惟有岳玄宗和岳柔是“岳”,自己不懂得五行八卦,或是陣法、地點吧。

    想到這里,夜融雪嘆了口氣,眼神微黯,心中感慨:大哥,你我之間歸路何在?還能回到從前么?

    突然,她的余光掃到一抹淡色的纖影行過,當即震驚得發不出聲音來。那身影、那側面、那笑容,分明是屬于一個她看了十九年,銘刻心內的人的!她知道的,她就知道!

    jiejie!!

    夜融雪立即提起裙擺便向那女子走過的方向沖過去,礙于路上人多,又不好用輕功,急得她邊跑邊喊道:“jiejie!!席湘!!等等我!”

    沿著青石板路拼命跑著,深秋的風攜著游子的歸意迎面吹來,吹亂了她的鬢發,吹亂了她的系衫,也吹濕了她的雙眼。

    jiejie的音容笑貌,她歷歷在目。那個溫柔細心的長發女子,總是用纖弱細瘦的身軀撐起一片天空,張開柔軟的羽翼保護著她。

    小容好乖的,就算爸爸mama走了,jiejie也和你在一起,永遠陪著你。

    小容,快擦擦嘴!看你,吃的滿臉都是,哈哈……

    小容,都幾點了,快起來吃早飯,要不然上學要遲到了哦!

    jiejie交了男朋友哦~我跟你說,他是我大學同一個系里的同學,他……

    太好了!!小容考上大學了?恭喜你!jiejie……jiejie好高興!!

    每個人心底都有晦澀陰暗的一面,不管你笑得多燦爛,它都始終存在。那是陽光背后的黑暗,是活著的人們的喘息。一如她心底最深的傷痛。

    jiejie、jiejie!夜融雪在心底瘋狂地嘶喊,等等我啊!我會聽話,每天按時起床,吃飯不會吃得到處都是,我會很乖很乖的……

    明明只是一條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巷子,可是路卻是那么的漫長而沒有終點,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等到她氣喘吁吁地停下腳步,jiejie的身影早已消失無蹤,甚至沒有留下任何印記或是味道。前面,只有幾個七、八歲的孩童圍在一起踢毽子玩。

    夜融雪呆呆地立在原地,秀額沁出點點汗珠,釵散發披,衣衫凌亂,仿佛風一吹就會飄走似的。孩子們依然笑鬧著。一個粉色衣裳扎雙髻的小女孩突然被沖上來的夜融雪緊緊抓住,她大聲責問:“jiejie呢?她上哪兒去了?啊?!”柔白素手抓著孩子的肩膀猛力地搖晃。

    “我、我不知道……”小女孩驚恐地看著眼前這個女子:烏發凌亂地半遮著臉,沒被遮住的臉頰上滿是未干的淚痕,臉色蒼白,黝黑的大眼空洞無神。

    畢竟是小孩子,一時間被這樣對待,自然就嚇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連帶著旁邊幾個孩子便往后躲邊說:“看!是個瘋女人!”

    隨后趕到的香墨,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夜融雪神色有異,蒼白單薄得搖搖欲墜。靠在墻邊的幾個幼童躲的躲,哭的哭,氣氛怪異。平日里,小姐總是嬌憨的,聰慧的,冷靜的,可現在……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小姐?”香墨快步跑上來,用披風圍住夜融雪,面露擔憂和心疼。“小姐,我們先回去吧,朱二小姐正尋你呢。來,有什么回去再說,好么?”

    夜融雪緩緩抬眼看她,眼神凄苦無助,欲言又止。任香墨替她籠好披風,略整理了一下便由她扶著慢慢往回走。最后回到了鋪子前,天景已暗了下來,朱顏同露兒正在那兒等著。朱顏本想等夜融雪一來就夸耀自己買的東西如何如何,但一見她蒼白著臉恍惚地走來,便把話也壓了下去,不好多問,駕車回了朱加莊,一路無話。

    夜融雪經過幾日的休養,完全清醒過來了。期間,岳柔差人送了些安神的湯藥,連帶著把平日服用的一些珍藥也送過來些;朱顏也來探望了兩趟,只當是在偏僻處受了驚嚇,總是愧疚說那天不應外出等等。夜融雪笑笑,勸她不必放在心上。

    午睡前,香墨來報說,夜紫陌目前行蹤不明,似和冰河宮的人交過手。她聽了,心內煩惱,便安慰自己:哥哥心思武功非尋常人可比,應該不會有事的,他會好好的。

    可是……如果他有什么事,她要怎么辦呢?

    原來有些人,有些事,往往在你沒有察覺的時候便已經滲入你的骨血中去,一旦失去,即使能忍住刮骨離血之痛,整個世界也會分崩離析。怕只有自己死了,輪回湮滅,才能把這一切忘得干干凈凈。

    如果心中的人是自己的親生哥哥呢?那是不可饒恕的罪惡么?

    屋內彌漫著一股極淡的香味,夜融雪已經睡著了,眼角猶閃著淚光。這時,一道黑影以極輕極快的步伐往床邊潛去。黑影撥開碧綠色紗帳,看見蜷縮在帳內熟睡的少女,唇角露出幾不可見的笑意。

    福熙院朱承英帶著兒子到出行了,路途算不上遙遠,卻也要個把月才能回來。新婚燕爾的小夫妻依依不舍地到了別,朱莊主一行人才離了莊。

    上午,夜融雪讓香墨給她梳了個宮娥髻,斜插一支蓮花金步搖,淡翠青竹圖衣裙,人看起來神采奕奕,又似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絲嬌弱。

    “夜姑娘來了。”屋外的小丫頭報。

    “還不快請進來!”岳柔臉色紅潤,笑呵呵道。看見夜融雪盈盈走進來,讓人奉茶后貌似關懷地問:“

    姑娘身上可好些了?”

    “好多了,夫人有心了。”她柔柔地微笑,纖手摸摸脖子,也不去戳破這層平靜的表面。只怕有人是等不及了呢。

    見客座上還有一位清秀的女子,兩人目光相撞后即互相點頭致意。岳柔見狀,忙笑道:“哎呀呀,瞧我這什么記性!忘了跟姑娘介紹了,這是我的寶貝兒媳婦,我小孫子的娘!”

    那女子臉刷的紅了,笑怨道:“娘說哪門子的話,還沒譜的事兒呢!”又向夜融雪問好:“姑娘叫我嫂子就行!姑娘來這么多天了,做嫂嫂的也沒同你好好說話,真是我的不是了!我便在這里請罰如何?”

    女子的頭發盤成云髻,飾著梅形翡翠,耳戴瑪瑙墜子,身穿銀鼠背心,嫩綠、鵝黃的雙色織花絲裙,手腕上串著一個珍珠銀跳脫。身材不高,體態秀雅,嘴角有兩個淺淺的酒窩。她留給夜融雪的印象是優雅而又聰明的。

    她是東北薛家堡的三小姐,閨名晚情。與朱家的婚約是兩家長輩商定的,嫁進朱家后,卻發現她的夫君為人大方淳樸,有的時候還有點“木頭”。新婚夜他掀起喜帕,看著坐在身側女子的秀容,聽她綻笑喚道:“夫君!”,居然窘得臉紅了!他怕她餓著,便去桌上取些點心,結果是如木偶般同手同腳邁出步子去的……想到這里,薛晚情“撲哧”一聲掩唇而笑。

    夜融雪會意,打趣道:“嫂嫂想郎君了?真是鴛鴦情切。”

    薛晚情也不掩飾,只是笑著點點頭,盡顯小女人嬌態。

    又敘了些時候,夜融雪正欲離開,卻被岳柔叫住了。“姑娘先別著急走,待我與你看一樣東西。”一時間,溫和的嗓音竟像是從深不可測的湖底傳來的,冰冷刺骨。

    岳柔打開一個極小的舊木盒,里面儼然是一個更小的銀盒子,看起來頗有異族風情。取出銀盒子捧在手上,她打開小鎖,取出一樣東西置于手心。岳柔笑道:“姑娘認得這寶貝么?”說著,她起身把手中的東西立起來讓夜融雪看。

    那是一塊玉石,約有大拇指大小,沒有任何雕刻加工,卻呈現奇異的海藍色。從窗口透進的幾縷陽光投射在玉上,發出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