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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院出了個嬌皇后 第17節

    那大夫把藥材都點好,一邊把藥材包好,一邊說道:“要我說,受了傷還不肯吃藥的,那是自找罪受,待他多疼上兩日自然就乖了。公子這么上心作甚?”

    溫聆拱手道:“大夫誤會了,我那弟弟雖然嬌慣些,實則懂事得很。雖然嘴上嚷嚷著苦,但每次都會把藥喝干凈。是我不忍心見他如此,是以才向大夫請教去苦的法子。”

    溫聆買好藥出門,還沒走幾步,身后傳來喚聲。

    “這位公子留步!”

    溫聆回身一看,見是一位容色頗為出眾的夫人,忙行了禮道:“方才是夫人喚我?”

    女子點頭,“我想上桃蹊書院,卻不知怎么走。你瞧著像是這附近的學生,便想跟你打探打探。”

    溫聆這才認真打量了她,道:“桃蹊書院的規矩,平素是不允外人進的。若非重要事宜,只怕夫人上了長樂山也是白跑一趟,進不去書院。”

    女子微笑道:“我知道這個規矩。但你那受傷的弟弟應該就是我……兒子,兒子受傷了,想必夫子不會不允許我這做娘的去探視的吧?”

    溫聆一怔,待再次仔細看了眼前人,果真與陸寧有幾分相似!

    陸賢弟這幾日時不時便說想她母親了,沒想到這就來了!溫聆內心歡喜,臉上也愈發恭敬,“原來是陸夫人!溫聆失禮了!”

    顏知賦擺擺手,道:“無須多禮了,我隨你一同上山吧。”

    長樂山上,陸寧正披了衣裳,坐在案前發呆。

    她這一躺,就躺了一個多月。錯過了年終試,也錯過了除夕。直到這兩日,才勉強起來身,天好的時候,偶爾在附近轉轉。

    要說她這傷,倒也不至于如此難愈,大夫說她心情有些郁結,加之在山洞里受了些驚嚇,這才好得慢些。

    其實陸寧覺得自己已經好齊整了,但溫聆三令五申不許她隨便起身。這也是她第一次見他這般強硬,心里知道他是為自己好,只好聽從了。

    溫聆因她受傷一事,都沒回他青州老家過年。蘇棠倒是回去了,臨走前找了溫聆好幾回,怎么都說不動他,只好作罷。

    在她病中,另一個經常出現的人是韓溟。他與膳堂廚房有些舊識,便擔當起給她煎藥的活兒。

    文兒沏了壺水進屋來,見主子坐在那兒,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外衫,忙把水壺放下,將厚重的狐毛大氅給她罩上。

    陸寧沒啥動靜。

    她最近時常發呆,也不知在想什么。但文兒是陸寧身邊近身伺候的人,多少能揣摩出一些道道來。

    那日陸寧被救回來時,整個人都是失去意識的。文兒給她清理和包扎傷口時,明顯看到那傷處已經被粗粗清理過了,還上了上好的藥粉。做這事兒的人,除了同在山洞的李公子,不作他想。

    所以李公子肯定知道主子是女子了。這事兒要是被泄露出來,主子肯定要被遣回家去了。

    但主子為了留在桃蹊書院,曾經付出了多少,她是知道的。

    說起那位李公子,也很特立獨行,主子沒考年終試是受傷了沒辦法,但他也沒考。據說剛從那洞里救出來就趕回家了。

    文兒是個話少的,自己心里琢磨半天,也沒說話。

    其實她琢磨得并不完全對。陸寧不認為李晞會把這事兒說出去,她如今這般別扭……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

    時不時就回想起山洞里的種種。他撕開她的衣裳,他的震驚,他的溫柔,還有他在黑暗中抱著她安慰的樣子——當時她神思混沌,只想著找個依靠,現如今想起,真是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

    幸好幸好,他離開了,不然她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對他。

    走了最好永遠別回來。這樣她的秘密就不會有人說出來了。她心頭暗道。

    外頭忽然響起了急促了敲門聲。

    “陸公子!陸公子!你娘來看你了!”聽聲音是溫聆的小廝。

    陸寧雙眸一亮,從座上跳起來,推開門,“你說什么?”她沒聽錯吧?

    “你娘來看你啦!已經到書院了!”

    話音未落,陸寧已經一陣風一般跑了出去,身上的傷還有方才種種消極的情緒,仿佛一瞬間全消失了。

    當日陸寧離開杭州府時,剛同顏知賦吵了一架。母女二人關系親厚,這也算得上是第一回 真正的吵架吧。原因是陸寧非要去桃蹊書院,但顏知賦不允許。

    這大半年,這一幕時常浮現在陸寧的腦海中。及至后來種種,她才了悟,母親大約是不喜她為了秦冕而上桃蹊書院吧。

    若是她一早自己就決定來這里,雖這地方遠了些,但母親必定也會支持。

    陸寧在書院里是名人,這會兒陸寧母親來探望的消息便跟長了翅膀似的飛遍了整座長樂山。這季節大伙兒活兒也不多,便有不少去瞧熱鬧,然后就看見他們平時端正自持的堂長陸寧,跟孩子一般,撲進了他娘親的懷里。

    顏知賦低頭,看她的臉,微笑道:“長大了不少。”

    二人相攜回到屋里,一路上喜笑顏開的陸寧忽然就淚水盈滿了眼眶,“我以為你生我的氣,再不要我了!”

    顏知賦一邊撫著她的頭發,一邊示意文兒把門窗關好。

    “我就你這一個孩子,怎可能不要你?”她好笑道,“剛說你長大了,又成了個哭包。把你獨個兒放在這山上整整一年,也是為了磨一磨你這嬌氣的個性,看來還得繼續磨。”

    陸寧道:“你問問溫聆他們,我平時從不嬌氣。我只在你面前嬌氣。”她已經知道,顏知賦是溫聆帶上山來的。

    她趴在母親膝蓋上,舒服得蹭了蹭腦袋,心里覺得開心極了,連日的陰霾一掃而光,一時沒說話。

    “你的傷,給我看看。”顏知賦道。

    陸寧愣了一下,道:“已經好了,沒什么可看的。”

    這語氣多少有點別扭。若是以前,她就自己解開衣裳撒嬌扮可憐了。但……如今她那處變化頗大,已經和小時候完全不一樣。即便是母親,她也再不好意思露出來。

    顏知賦倒也不堅持,轉身從包里拿出一個拇指般大小的青玉小瓶子來,遞給她,“這個是新得的去疤的靈藥,顏府那邊送來的。傷好了也得繼續涂,萬一又留下疤。”

    陸寧拿了瓶子,道:“大夫說了,這次的傷不會有疤。”又續道:“況且有疤也沒什么。我也不在乎。”

    顏知賦點了點她的額頭,“傻丫頭。女孩子怎能留疤?順利把先前手臂上那處痕跡也涂一涂。不曉得還能不能消掉。”

    陸寧無奈了,就那點劃痕,前前后后母親不知道找了多少藥膏藥粉的給她涂,誓要把它消滅掉似的。其實陸寧本人根本無所謂。

    反正既然給了就涂著吧。陸寧依言收好了東西。

    顏知賦又問起書院的衣食住行來,末了評價了句,“比南華書院的確好些。”

    陸寧立刻自豪道:“那是自然。桃蹊書院可是天下第一書院!南華書院也就是在江南有名些罷了。”

    顏知賦細看她神色,道:“你這般,果真把秦冕忘干凈了?”

    陸寧道:“就是一過去的朋友罷了。為何要忘干凈?”

    顏知賦放下心,拍著她的手,笑道:“先前也是我急躁了,以為你與那秦冕私定了終身,不管不顧得非要跟著他一起上長樂山。看來你定力還是不錯。”

    秦冕與陸寧自小一塊兒長大,人長得齊整,課業也優秀,他身邊愛慕他的女孩子多得很,他根本一眼都不瞧,對陸寧卻寵上了天。這樣的人,若想不淪陷一顆芳心,還是很難的。

    思及此,顏知賦似有所感,“但凡女子若是淪陷了一顆心,便總離不開悲慘的結局。”

    陸寧開始在那兒搜羅顏知賦帶上來的包袱,見里面竟有杭州帶過來的糕點,一時開心極了,便隨口回了句:“你這話也太絕對了。”

    顏知賦見她這饞貓兒樣,便給她把糕點一一擺出來,又道:“你如今還小,沒有體會,待到我這個年紀便曉得了。你有我和你爹護著,再怎么也不至于被欺負了去。”

    頓了頓,又續道:“說起秦冕來,我也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把你騙來這里,自己去了南華書院,著實可恨。我先前還覺得他極好,若是愿意入贅,我也同意你倆的婚事的……”

    陸寧一口糕差點噎到,嬌聲道:“娘親你說什么呢!”

    第21章 、相約來年

    顏知賦給她倒了杯茶水,“吃得這么急干什么。”

    陸寧:“是你的話太驚世駭俗了好不好?我跟秦冕……我跟他過去也只是好朋友而已,什么婚事啊,入贅啊,太遙遠了好嗎?”

    顏知賦坐在那兒閑閑道:“我年輕時跟你爹四處晃蕩,也說我們只是好朋友而已。但是后來就成了夫妻。”

    陸寧呵呵一笑,道:“你先時不是跟我說,這輩子都不想提跟爹爹的當年了么?”

    “就算我不提,他也要跟你提。當然還是我自己提更好。在他嘴里,我肯定會被他抹黑了。”她頓了頓,語中遺憾,“想當初追我的人也是可以繞京城一圈的,卻偏偏挑了你爹。眼光不行,所以后面的種種也有我自己的一份責任。”

    這個話茬兒繼續下去準沒好結果,陸寧便又岔開話題道:“那你倆跟我的情況可不一樣。我跟秦冕如今連好朋友都不是。”

    “那倒是。我女兒眼光比我好,咱們瞧不上他。”顏知賦又續道:“我說這些也不是毫無根據。秦冕比你大了好幾歲,已到了說親的年紀。他的祖母其實旁敲側擊過不少次,我都婉拒了。你也曉得,秦家兩代單傳,定然不肯入贅的。既然如此,還不如早些說清楚。”

    陸寧道:“幸好。幸好。”

    顏知賦笑:“你放心,即便我瞧得上,也得讓你同意了我才會答應別人。還有你爹、你祖母也要同意才行。你的婚事哪里能輕易決定了?”

    這里的“祖母”其實指的是外祖母。是因陸寧還有個顏芊瓏的名字寫進了顏府的族譜里,所以外祖母變成了祖母。

    至于陸寧為何有兩個名字,這便又牽涉到陸家和顏家的一些過往了。此處暫且不表。

    陸寧唔了一聲,“娘親,咱們能不聊婚事了么?我還早著呢。”

    “你的年紀,說早也不早。但如今你還要在這里念兩年書,便姑且不提了。”她沒說的是,顏府那老太太又催她送陸寧回京了,說要早些相看起來。

    不過這事兒,顏知賦也覺得老太太過于著急了。反正顏府每年都要催幾次的,各種理由各種借口都用過,她都習慣了。就跟鎮南王每年都要花招百出地勸她們搬去南疆的鎮南王府一樣。

    陸寧正吃得歡快,招手讓母親也吃。

    顏知賦知曉書院清苦,沒什么精致的吃食,也有幾分心疼,陪著她用了一會兒,又問道:“你這一年喬裝,可有人識破過?”

    陸寧沒抬頭,一邊吃一邊坦蕩道:“當然沒有。若有的話,我還能安安心心在這兒待著么?還不被趕出去了。”

    顏知賦道:“做事須有始有終。你既然來了,自然是三年學成的好。別被你爹忽悠了,他總說不安全不放心,可他那個人,滿心只有他的忠君愛國,并不懂我們女子這一輩子能隨自己心意的機會太少了。等以后成了親成了人家的媳婦兒,便是圍在四角天空之下的一只囚鳥。”

    這也是為何顏知賦對于陸寧的婚事更傾向于招婿上門。嫁到人家家里,便得由人家拿捏,她這個女兒嬌縱得很,如何受得了那個苦。

    至于男扮女裝一事,顏知賦年少的時候也經常這么干,其實只要沒人識破,這樣反而安全。就陸寧的樣貌,若真以女裝出現在人前,那才是真正的不安全。

    書院雖用度清苦些,但陸寧自己也覺得來得值當。可媳婦兒什么……她不高興得看了顏知賦一眼:都說了不要說這個。

    顏知賦知道她的話陸寧不愛聽,便住了嘴,又說起來這一年來杭州府的一些趣事來。

    好學生總能得到老師的特別照顧。承蒙林夫子寬容,顏知賦在長樂山住了好些日子,中間還去閑云齋拜訪了一回山長,至二月二龍抬頭,才告辭離開。

    春寒料峭,陸寧送顏知賦到了長樂山腳下才分別。

    孩子大了總要出門闖蕩的。顏知賦這般安慰了自己一路,結果分別那刻,還是心下一軟,忍不住拉著陸寧的手,語重心長道:“若是真被識破了,你直接回杭州就是,無須太過在意。以山長的為人他也不會罰你的。說到底,咱們也不能考科舉,一切不過順應本心,別太為難自己。”

    女扮男裝讀書事小,女扮男裝科舉就是大罪了。陸寧也并沒有這個想法。

    陸寧點點頭,忍下鼻尖酸澀,“娘親也要照顧好自己。若是爹爹又跑去杭州,可別與他吵了。”

    顏知賦嗤笑道:“你不在,他哪里敢來杭州?他若來了,我直接把人扔出去。”

    陸寧噗嗤一笑,想到爹爹那么人高馬大的人被扔出門的場景。娘親對誰都溫和有禮,只有對爹爹,兇殘得很。

    顏知賦離開的這夜,溫聆和韓溟邀了陸寧到拾綠亭一起喝酒。溫聆說是從山下特意買的不醉人的果酒,結果他和韓溟兩個,才喝了一壇子就倒了。陸寧

    陸寧驚詫道:“溫兄不是一向勸我別喝酒么?”自中秋那夜她喝醉了發酒瘋之后,溫聆便時時督促著她少飲酒。其實在書院里,能接觸酒的機會也很少。

    溫聆道:“我前幾日從山下特地買來的果酒,老板娘說了,這酒不會醉人。”

    陸寧知道,他是怕她因與娘親分別而心情不好,所以才這么做的。心下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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