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攻略手札 第139節
她立馬跳下床,半跪于對方身前,一雙小手揉捏上對方肩胛,語調委屈中略帶討好,“踹疼你了?我給你揉揉。” “別碰我。”赫連斷驀地一聲。 溫禾嚇得立刻縮回手。 只見魔頭粗著氣站起,眸底閃過意味不明的光,竟大步朝門外走去,“泡,半個時辰。” 溫禾:“……” 是給她半個時辰泡澡的意思。 這喜怒無常的大魔頭,真是……溫禾嘆著,走去浴桶邊,褪了衣衫,一雙玉足先后邁進去。 泡澡不重要,其實她只想泡泡腳,若是再有個按摩足療就好了。 畢竟趕了一整天的路。 捧了把水仙花瓣于掌心玩弄,又湊近鼻尖嗅了嗅,聽得門外有一道軟乎乎的聲音傳來,“勞煩這位施主讓一下,里頭的姑娘召喚按捏服務,念佛派我來此。” “滾。”是赫連斷聲音。 軟乎乎的聲音還在繼續:“可能施主有所誤會,我乃菩提果點化而成,不男不女不陰不陽,不會有何不方便之處。” 溫禾扒住浴桶朝門外喊:“讓人進來。” 只聽外頭嗷嗚一聲痛呼,繼而有轱轆聲漸行漸遠,溫禾瞬間猜到,魔頭將人打回原形,菩提果一路轱轆下樓去了。 赫連斷朝門縫咬牙道:“要不要本君親自伺候你。” 溫禾:“……謝謝,不用。” 然后,沉下身子,遁入水底。 擔心魔頭不老實,溫禾驀地鉆出水面,囫圇洗了幾把,出浴桶穿衣。 濕淋淋的青絲,自衣領掏出,她正系著腰間衣帶,窗外的黛色天幕,乍現一朵煙花。 她挪了幾步,支開半敞的木窗,見夜空紅蓮煙花朵朵綻放,主干街道行來一輛雙驄馬車,車板上載一朵碩大花盞,仿似以月光澆灌而來的銀色,共有七瓣,花盞似蓮,隨風微微顫動。 若細看,可見有七根極細的絲線,牽繞七重花瓣,一絲牽一瓣,怕這花兒自己飛了似得,固定至馬車車板之上。 馬車極為開闊,車首放兩只赤鼓,鼓上各站一位身著紅衣,面罩紅紗,手持搖鈴的舞姬,于鼓面方寸之地妙曼起舞,街上百姓攢動,見載花的馬車行過,紛紛雙手合十,似禱告似悼念。 一滴水順著發絲滑入領口,溫禾抬手抹掉,忽聽耳邊傳來一道音:“小瘋苗,聽見熱鬧便不洗了。” 溫禾回身,望著近在咫尺的俊顏,“你進來不敲門的么,嚇我一跳。”又朝窗外的花車望去,“外頭怎么那么熱鬧。” “一個無聊的節日而已。”赫連斷懶懶回,隨手往浴桶里撈出一片花瓣,捻于指尖細瞧。 溫禾只覺,驄馬車所載之花十分熟稔,靈臺一閃,不正是赫連斷胸前的刺青花盞么,只是顏色大小不同,可花形花態竟一模一樣。 她當初為《赫連氏秘史》畫稿時,認真研究過那是何種花,可翻遍百花冊亦未尋見雷同之花,連萬花祖魂的小花亦不清楚。 她一時不大確認,對浴桶前,手指黏著水仙瓣的赫連斷道:“水還熱著,要不,你泡個澡吧,我幫你按下肩,可舒緩解乏。” 水仙花瓣落入水中,使得浴桶內本平復下的花瓣又微微蕩了幾蕩,赫連斷一雙深眸盯著她瞧,一語道破天機,“想看我胸口的花,沒門。” 溫禾撇撇嘴,直接問:“你心口的刺青是何花,又是誰幫你刺上的。” “問那么多做什么。”赫連斷不悅道。 “好奇,問一下。” 赫連斷說了句小九九曾對她說過的話:“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溫禾捏著巾帕擦凈發絲,拿櫻草色發帶隨意綁了個馬尾,朝門外行去,“泡了會澡有些餓了,我去樓下尋些吃的,你若不去的話,就早些歇息吧,對了,床榻給我留一半。” 赫連斷瞧著嬌俏背影消失于門口,方回過神。 什么餓了,定是去尋隔壁的賴蛤~蟆打聽消息去了。 方才被蒜苗踹了胸口的熱勁還未過,若非察覺此客棧有古怪,他起身去外頭打探玄機,這會他已失身。 無時不刻不再撩人的蒜苗。 終有一天,貞cao會折在她手上。 赫連斷摒棄雜亂念頭,盤坐于榻,既然打外頭探不出這間客棧的究竟,不如自屋內試試。 — 溫禾去敲隔壁客房門。 門自內里拉開,露出白烏那雙眸底含笑的桃花眼。 豁,看來串門的不止她一個。 “君后委屈了,垂捏按揉的菩提果子,被君上打滾了,不過不打緊,我白白苑的金銀花,擅推拿按摩之術,待回了魔陰王朝,臣下可借用君后幾日。” 溫禾聽出對方在拿她打趣,奪過對手手中白扇,敲了下對方的額頭,“叫我君后,還敢調笑我,當心我罰你。” 白烏竟跟著演戲,躬身退后兩步,將人迎入屋,“不敢不敢,君后饒了小的吧。” 溫禾邁進屋門,手中扇子反手扔回去,白烏穩穩接住,她這才瞧見賴空空正對著窗口抹淚。 這兩個大男人方才打房間做什么,怎么還搞的傷感了。 溫禾挨近賴空空,窗外又凌空乍開一朵火蓮,載著碩大銀色花盞的馬車已停穩,車首一對舞姬止了舞步,雙手施佛禮,仿若雕像。 眾人圍攏上前,紛紛割破手指,朝車內的七瓣花,滴了幾滴血。 浸了鮮血的銀色花瓣,瞬間幻做赤紅色,如火似蓮,泛著妖冶光暈。 現下再看,竟同赫連斷心口的刺青一模一樣了,唯一差別是大小。 溫禾瞥一眼眼皮哭得腫脹的賴空空,“你哭什么。” 賴空空掏出那張描繡桃瓣的帕子,文雅地拭拭眼淚,哽咽道:“我想我主子。” 先前在湘陵鎮,白烏托墨見愁帶信,說是賴空空被一個名喚凈情的法師收服,后馴為看院使者,溫禾望著窗外車上的赤紅花盞,“空空,不介意的話,講一講你的主子吧。” 白烏見一個短粗爺們,捏著帕子哭得似小媳婦,忍不住起雞皮疙瘩,干脆將賴空空拉至窗下梨花椅上坐,給水仙倒茶時,順手給人倒了一盞。 賴空空抽抽搭搭,道著自己的思念與忠貞。 今日乃佛國的月上節,此節是為祭奠為國民殞身的凈情佛子。 三十二佛國生有一種邪花,只在有月之夜綻放,色如月,香如血,呈七瓣,佛國人稱月上花。 月上花嗜血,常斂了花瓣,蟄伏暗處,趁機襲擊百姓甚至佛僧。 花盞呈七瓣,分別代表貪、嗔、癡、恨、愛、惡、欲七種心緒,只要沾了這七情緒,必被此花盯上,一身血液將化作此花養料。 好在月上花極少,一般生于深山密林,人跡罕至之地,若被此花盯上,亦只得認倒霉,但大多人嫌少有那般狗屎運碰上月上花。 后來,有一朵月上花成了氣候,自深山密林而出,吸了不少佛國百姓僧侶之血。 可怖的是,此花每過一處,便灑下無數花種,花種以月光為養分,見月破土而出,眨眼間幻做浴盆大小。 莫說佛國百姓,即便是有了一定道行的僧侶,亦免不了受貪嗔癡恨愛惡欲七緒之影響,凡是動了七緒者,皆被滿地的月上花吸干血液,化作干尸。 據《佛國記年經史》記載,庚午年乙丑月乙末日,佛國七千二百三十余人,命喪月上花口。 此乃月上花鬧得最兇的一日,月上花王到處撒種,成千上萬月上花連續數月下來,不知吸去多少佛國人的鮮血。 月上花乃不死之花,即便當下枯萎,逢月重生,佛國內各尊菩薩,羅漢金剛法師聯手,竟未能除去這嗜血之花。 直到第七佛國,梵靜海邊的燈籠寺,走出一位凈情佛子。 凈情乃是半隱佛國的一個和尚,整個寺唯有他一人,甚至寺廟連個名字都沒有,因院門常年燃一盞燈籠,故取名燈籠寺。 凈情佛子以無上悲憫咒,將月上花王困束,因月上花殺不死,逢月便生,他便將花王吸入體內煉化。 離了花王之息,那些由花王種下的月上花紛紛枯萎,即便逢月亦不再重生。 凈情救佛國萬萬百姓于危難,卻因受不住體內月上花王的吞噬之力,而以天火自焚,最終同月上花王同歸于盡,一絲魂魄亦未留下。 佛國百姓便定每年乙末日為月上節,祭花車,放煙花,以祭佛子凈情之恩。 賴空空淚珠墜得不要錢似得,“當年我乃一方惡霸,被凈情主子收了后,本可處死打散魂魄,卻因凈情一念之恩,做了看院使者。我主子那么好的人,卻落個死不見尸魂魄全消的下場,有時,我信主子的話,存善念,行善事;有時又生了懷疑,善人到頭可否真有善報。” 溫禾瞧著窗外的熱鬧,凈情與月上花王一戰后,月上花幾乎全數枯萎灰化,唯剩最后一盞,硬生生成了一級保護植物,被萬民用以作祭奠節日的活道具。 溫禾回身,問沒事就搖扇子的白烏,“赫連斷心口刺青,竟是月上花。” “并非刺青,而是胎生而來。”白烏停了扇子道。 溫禾脖頸一轉,朝哭得直抽抽的賴空空問:“你確定凈情佛子已歸天?” 賴空空又淌下兩行寬淚,點頭,“我親眼見主子化成了灰。” 溫禾自隔壁客房走去她同魔頭合住的那間房,推開門,跨過門檻,腦中仍在想,難道魔頭乃月上花的轉魂,當年凈情魂消之后,體內余留了些月上花的碎魂。 月上花生命力極強,逢月便生,這極有可能。 因她想得太過投入,踏入房間后竟未發現異常,反手關上門,方瞥見腳下有縷縷霧氣蔓延。 她轉過身,是一片茫茫霧海。 縹緲霧氣中,有孩童的歡笑聲隱約傳來。 霧氣漸散,已非浮屠客棧的模樣,而是變作朱漆青瓦的深宮。 一個手握龍魚紙鳶,約莫六歲左右的小童,自宮巷角門走來。 小童生得面若冠玉,霞姿月韻,面上未有這個年紀孩子面上慣有的天真,長睫下的眸子,漆黑如夜,沉靜如冰。 溫禾不禁喃喃:“……小九九。” 第86章 半卷經【04】 神宗十二年,東風比往日來得早,朱墻內的玉蘭早早開了,有幾束開得極妍的花枝,被宮內后妃折了,插入梅瓶做綴飾。 風柔花好,神宗帝給宗室學堂放了三日假,許皇家貴嗣去添香園,賞春華放紙鳶。 紙鳶乃后宮妃子親手所扎,宮內諸殿下及各大宗親后嗣,齊聚皇后娘娘的慈正宮,領紙鳶。 李斷第一個到慈正宮,管事公公臂彎里搭著浮塵,站在盛滿紙鳶的筐簍前,正眼瞧亦不瞧候在階前好半天的小世子。 直至各殿下聚齊,遲到的宗親子嗣亦領了各自喜愛的紙鳶,管事公公才將最后一個龍魚風箏掏出來,尖喏嗓音里含著嫌棄,“呀,就剩這一個了,尾巴還被折斷半截,世子您還要不要。” 李斷面無表情接過紙鳶,穿堂過殿,一人朝添香園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