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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月光攻略手札 第115節(jié)

    “嗯。”夜驚華懶得看一眼,又闔了眼皮,聲音里帶了點(diǎn)氣音,聽起來頗慵懶,“屏風(fēng)也繡好了?”

    甘了了瞬覺指頭疼,面色糾結(jié),與人打商量,“百宴菊花圖里的菊花太多了點(diǎn),我已繡好了幾朵,剩余的慢慢來不急,我聽魚妖說今日冥府上游,有對鬼結(jié)冥婚,我想去瞧個熱鬧。”

    夜驚華:“花未繡完,《百家詞》《千家詩》可背完了?你有許多事情待做,莫整日想著去玩。”

    甘了了痛嚎,“不是繡花就是看書,我屁股都坐麻了腿也坐酸了,眼睛快瞎了,你就許我出去透透風(fēng)吧,快憋死我拉,冥主大人你就行行好么。”

    夜驚華抬手打個哈欠,仍是懶得睜眼,“當(dāng)初可答應(yīng)我答應(yīng)的痛快,要么鎖了琵琶骨,沉到蜃河,要么我去哪你便在哪,不離十丈遠(yuǎn),現(xiàn)下想反悔了。”

    甘了了有種被坑的感覺,小聲嘀咕著:“誰知道你懶成這樣,以前不這樣啊。”

    不是睡覺便是打盹,唯一興趣是釣魚,釣著釣著魚又睡著,十天半月不出浮空庵,骨灰級宅,冥主頗享受清凈,他可享不了這份福。

    再不出門,他真要瘋了。

    夜驚華又掀開眼皮,“我懶?”

    “哦,不,我的意思是冥主你懂得養(yǎng)生。”

    “你的意思說我老。”

    甘了了連忙搖首加搖手,“我的意思是冥主懂得享受。但您總不走動,終歸對身子不好,不如,我陪大人四處走走。”

    “我身子好得好。”夜驚華被吵得沒了睡意,站起身,收了空空的魚鉤,“我瞧你整日上躥下跳身子骨亦未好到哪去,才坐了半響,就嚷骨頭酸。這就骨頭酸了,日后有你酸的時候。”

    夜驚華旋身,欲進(jìn)庵,甘了了及時扯住對方的丁香袍袖,“冥主大人求你了,讓我出去逛逛吧,自來了冥界,我從未出去溜達(dá)過,您十八地城司的犯人還定期圍著蜃河跑圈呢,你就讓我去外頭舒活舒活一下筋骨吧。”

    夜驚華:“大人我餓了,先煮碗粥。”

    甘了了預(yù)見自由的曙光,高興地躥上浮空庵的玉階,躍過地上打盹的火麒麟,朝小廚房跑去。

    “豆沙粥還是蓮子粥,加糖還是放鹽。”

    —

    溫禾對鬼的陰影是刻在骨子里的,雖已來過冥界一次,但二次造訪,心里的害怕不比第一次少,盡管她身著夜驚華賞給的具有百鬼臣服之效的麒麟衣,手心仍滲了一層虛汗。

    自入冥界入口,她便寸步不離赫連斷,瞧見幾個鬼差向這頭逼近,她忙不迭地抓緊赫連斷的袖口。

    赫連斷嫌棄地瞅她一眼,“你雖道行微薄,收拾一兩只鬼魂不在話下,你怕什么。”

    “此言差矣,并非打得過便不怕,好比有些人懼怕蟲子,那么小的蟲子,一腳便可踩死,可有些人還不是被嚇得連連尖叫退避三尺。”

    有一隊披頭撒發(fā)的鬼,踢里踏拉行來,溫禾忙又攥緊了對方玄袖,“難道,這世上未有你怕的東西么。”

    赫連斷:“未有。”

    溫禾不禁肅然起敬,大魔頭真強(qiáng)大,真霸霸。

    溫禾身著束身麒麟衣,行走間,裙裾如火焰般飛舞,于這除了黑白便是灰褐的冥界十分扎眼。

    果然,幾位冥差見得她身上的麒麟衣,恭敬跪下,待她走出些距離,方靜靜起身。

    一隊黑白鬼行來,見她的衣裳,禁不住跪了一地,有膽小者,甚至渾身哆嗦。

    溫禾沿蜃河前行,奇怪道:“小鬼們似是怕我的衣裳,為何。”

    赫連斷:“新鬼舊魄,若碰了麒麟衣,便是灰飛。”

    溫禾不由得垂首瞧了眼渾身冒火的寶衣,“這么厲害,說來夜驚華真大方,這般寶貝隨手送了我。”

    赫連斷譏誚的眼神瞅她一眼。

    溫禾立馬笑道:“其實(shí),是君上面子大,若非看在君上的面子,夜驚華怎會送我這等寶貝。”

    走上忘川橋,恰遇冥婚喜隊,暗紅的肩輿,綴了白穗,垂著黑紗轎幔,轎頂趴著奏冥樂的無腳大眼鬼。

    溫禾不由得想起當(dāng)初被鬼仙強(qiáng)掠入骷髏堡的種種,那時,桑桑求助東方死神,東方死神雖未曾救下她,卻因救她而被鬼仙打傷,最后還是赫連斷替鬼仙超度成灰。

    倘若那次,赫連斷沒來救她,她現(xiàn)如今是在過怎樣一種日子。

    變態(tài)的鬼仙絕不會讓她好受,哪會像她在魔陰王朝那樣,好吃好喝狐假虎威,除了不能隨意出王朝,倒也行動自由。

    這樣一想,倏覺魔頭待她真不賴。

    四鬼抬的喜轎,搖晃顛簸而來,赫連斷站位偏向中央,毫無避讓的意思,溫禾將他往后拽了一把,抬首沖人笑,“君上何等高貴,豈能讓這些鬼撞了占了便宜去。”

    赫連斷不理會蒜苗的馬屁,走過忘川橋,朝蜃河下游行去。

    二人途遇獨(dú)自在蜃河岸玩石子的小三生,溫禾上前詢問東方死神在何處。

    小三生還記得她,搖晃著溫禾的袖子一個勁喊jiejie,并脆生脆氣道要親自帶她去見東方。

    赫連斷瞧著直牽著蒜苗袖子的那只小rou手,他微微瞇眸,小三生一聲痛呼,松開牽袖子的手,指頭上覆了一層冰霜。

    若非她法身為石,異常堅硬,這會非得凍掉手指不可。

    小三生十分委屈,瞅向走在身后的玄衣人。

    溫禾側(cè)身瞪過去,“你有欺負(fù)小孩子的嗜好么。”

    赫連斷不做聲,溫禾生氣道:“你在這等我吧,不要跟過來了。”

    見赫連斷果真未動,溫禾突然有些沒底,畢竟此處乃冥界,身邊隨著大佬,安全感爆棚,但見身上的麒麟火衣,還有領(lǐng)路的小三生,又安慰許多,便隨著小三生去尋東方。

    李司簿抱著一沓陳舊發(fā)黃的案宗,匆匆沿蜃河而行,身側(cè)兩個小鬼緊跟著,一個勸道:“司簿大人慢些走,這些案子堆了數(shù)百年,雖現(xiàn)下有了些眉目,但亦非短時日能肅清的,您這沒日沒夜為舊案忙活,當(dāng)心身子。”

    “無礙,活著的時候,有些怠倦,死過才懂時間的珍貴,我只是不想將時間浪費(fèi)了。”

    三鬼掠過赫連斷,他微微瞇眸,李司簿身前憑空多出一條攔路繩,冥官未收住腳,被熒繩絆了腳,當(dāng)即撲倒,手中案宗灑了一地。

    一個小鬼忙將大人扶起,嘴里關(guān)切著,雙手為人拍掉袍子上的土。

    另一個小鬼盯著形跡可疑的赫連斷,“可是你干的。”

    李司簿這才將渾濁的老眼瞅向一身黑袍的赫連斷。

    再瞧見對方的五官時,耷拉的眼皮,牟然一挑,“……是是是你。”

    赫連斷抬靴,向前移兩步,陰沉著嗓音道:“死了這么久,記性還這么好,居然記得我。”

    見人渾身濃郁煞氣,李司簿不由得踉蹌后退幾步,“此處是冥界,我乃冥界司簿官,你莫要亂來。”

    赫連斷唇角勾起一抹嗜血冷笑,玄靴又欺近一步,一手扼住老司簿的脖頸,咔嚓兩聲,聽得身側(cè)兩位小鬼跪地直嚎,“好漢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赫連斷松開手,李司簿已癱至河沿,直不起腰,脖頸亦聳拉著,顯然是被捏斷頸骨,“我……我好歹是你外祖父……你……你竟這般待我。”

    赫連斷一腳踹上老頭瘦弱肩頭,“李長旦,你當(dāng)年可從未將我當(dāng)外孫看,這會倒急著認(rèn)親了。”

    兩個小鬼急哭了,聽著像宿仇,主子平日待他們不錯,但見主子這般受辱,兩鬼一邊一個抱住赫連斷的大腿不停求饒。

    小鬼被赫連斷一人一腳踢開,他繼而俯身,再次扼住李司簿的脖頸,“生前富貴,死后竟混得不錯,您的外孫有些不高興了。”

    松開手,又道:“目前你李氏江山,唯剩一個亡國之君李獨(dú)活,你可知我為何還未動手,讓那小子來同你這糟老頭團(tuán)聚么。”

    赫連斷起身,頗興奮的語調(diào),“一個亡國之君豈會好過,待他受盡人生苦難,我自會了斷他狗命。我當(dāng)年說過,殺光你們李家所有人,便一個都不會放過。”

    李司簿跪爬向前,滿是褶皺的手,抓住赫連的袍角,氣息不穩(wěn)求饒著,“我求你,放過李氏后人,當(dāng)年是我們對不住你,你亦殺了不少人報仇,該是泄恨了,五百年都過去了,你莫要再連累無辜,求求你了。”

    赫連斷仰首大笑,眉梢眼尾漲起殷紅,“我就是這樣的睚眥必報,說好殺光,便一個不留。”

    他又一腳踹碎李司簿的肩胛骨,“我暫留你一口氣,待你同李獨(dú)活團(tuán)聚,親眼讓你瞅著我將李氏最后一根獨(dú)苗灰飛,讓你體會一下何為斷子絕孫的滋味。”

    李司薄跪爬倒地,痛呼道:“畜生,畜生不如,當(dāng)初便不該留你性命,畜生……”

    —

    溫禾于冥泉邊,尋到東方死神。

    她將桑桑自出了冥界之后的事,如實(shí)向東方敘述一遍,最后為桑桑的死表示道歉。

    東方死神攤開手掌,是一縷金燦燦的頭發(fā),拿細(xì)細(xì)朱線系著。

    “不怪你,是桑桑自己的選擇,其實(shí)這么多年她一直活在愧疚中,能將主子救出,多少算彌補(bǔ)了些。”

    袖下指骨蜷起,攥緊金絲,東方死神憶起當(dāng)初第一次見桑桑的場景。

    那時,她身受重傷,倒在蜃河邊,淌了一地金色血漿。

    蜃河中摸魚的小三生,瞧著對方金發(fā)金睫甚是稀奇,央求他救下她。

    后來他才知,她原本是帝女桑樹上的一條金蠶,金蠶極其稀有,恰逢她重病的那年,被出游的天后救起,之后隨天后入了天宮。

    因她性子怯懦又天真耐勞,最不容易讓人察覺臥底的身份,天后便讓她潛入魔陰沼澤宮為婢。

    新主從未將她當(dāng)下人看,反而待她如親姐妹,有何好吃好玩之物,不吝與她分享,她心底越發(fā)不舒服。

    但天后于她有恩,她不可做那不忠不仁的叛主奴仆,只得暗中為天后遞消息。

    其實(shí),那日,她躲在浩瀚淵頂,瞧見新主墜崖后,入了桐花空洞,眨眼間消失不見。

    天后問起,她撒了謊,說親眼看見兩人墜入浩瀚淵底。

    天后亦察覺小金蠶對新主生了感情,況且金蠶唯有一次取人情絲的神力,用完便再無作用。

    廢蠶無用,天后便將她殺之滅口。

    幸而,她余留一口氣,雖入了冥界,卻被他救活。

    即便被救活,可金蠶整日以淚洗面,惶惶度日。

    他早年去人間收厲鬼時,愛了一個叫甡兒的姑娘,小金蠶同甡兒的家妹有幾分相像,甡兒生前最疼幺妹,因此他便對金蠶多了幾分照拂,認(rèn)她做了meimei,且騙她說,輪回井底落有三生神石,若將名字落刻其上,可保一雙人姻緣無虞。

    桑桑最大心結(jié),是破壞了新主的姻緣,她必全力彌補(bǔ)遺憾,于是有了生的動力,望有一日潛入輪回井,將一雙名字刻上三生石,以作彌補(bǔ)。

    東方死神將手中金發(fā)收了起來。

    聽了對方這通講敘,心頭正哀的溫禾,被倏然滾來的一團(tuán)黃,給勒抱住。

    “水仙,真的是你,jiejie以為眼花了,你怎會來冥界,是來救我的?”

    溫禾被勒得翻白眼之際,甘了了終于松了爪子。

    溫禾抬手撫胸,給自己順氣,“前輩,你怎么在這。”

    先前草二拿玉玨與她連通,說是甘了了不見了,她以為她又出去逍遙采花去了,少室山那般清凈地界怎么可能呆得住,不成想打冥界邂逅。

    甘了了一臉受傷道:“不是來救我出水深火熱的冥界啊,那你是干嘛來了。”

    溫禾對水深火熱一詞,不認(rèn)同。

    前輩好手好腳好力氣,衣冠整潔印堂發(fā)光,又未被關(guān)去十八獄,怎就水深火熱了。

    倏地憶起前輩貌似同夜驚華有大仇,溫禾幸災(zāi)樂禍一笑,“感情你是被冥主逮來的吧。”

    “笑,你居然還笑。”甘了了心痛道:“你有難,jiejie我是怎樣舍生忘死的去救你,怎的輪我落難,你開心的就跟過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