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珠 第27節
恰巧黎陽侯夫人來看女兒,與女兒道:“今早你外祖家中來信,說你外祖母思念你的緊,聽聞你不日便將定親,想叫你趁著最后的年節,再回一趟姑蘇小住。嫁了人便是他人婦,要在他人家中打理庶務,侍奉婆母,日后要想再說回就回,可就難了。” 作者有話說: 不用懷疑,就是明天了!(抱歉萬更還是做不到,因為第一次嘗試這種細膩的感情流,也是在挑戰自己,所以寫起來很慢,但是會每天都盡量多更一點的!) — 感謝上一章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5409679、怪魚 ; 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夏日流汗冰美式 59瓶;月野 25瓶;愛上烤羊排 5瓶;夏千莫 3瓶;當藍遇上黑、林深見鹿 2瓶;又又吉吉、你今年西綜290! 1瓶! 愛你們!謝謝你們! 第32章 失蹤了 她走了,他回來了。(接第一章 ) 成嘉十六年冬, 上京 陪著黎容錦南下的貨船晨間便自渡口出發,駛上冰冷的河道,瑜珠同云裊換好她貼身丫鬟的衣裳, 同她坐在船艙中取暖。 外頭是霧蒙蒙的江景, 永定河上來來往往的貨船穿梭如織, 似乎冬日的嚴寒絲毫沒有影響到這座泱泱繁華的上京城。 “冬日行船要比尋常時候慢些,大概個把月才能到姑蘇, 瑜珠, 這段時日便要委屈你和云裊待在這船艙中,不要輕易走動了。” “你能帶我出來我便已經是感激不盡, 哪里還能在意窩在哪里。” 瑜珠同她交握著雙手, 汗涔涔的手心暴露了她的緊張。 “別怕。”黎容錦寬慰她,“算算時辰, 你們家那幾個車夫小廝也當反應過來了, 如今恐怕已經在找你和回周家稟報的路上,說不定, 周家還已經派了人去我們家詢問你的下落。越是這個時候, 我們便越是要穩住自己,不能自亂陣腳。自家丟了兒媳婦,丟人的是他們自己, 我們無需害怕, 更無需擔心。” 瑜珠點點頭:“我不害怕,也不擔心, 我不同他們撕破臉,只是悄無聲息地走了, 已經是給他們最大的顏面, 他們若是還要逼我, 大不了魚死網破,我當著他們的面跳河自盡,叫全天下人都恥笑他們的卑劣行徑。” 黎容錦握緊她的手,無聲給她力量。 “但是容錦,我不能太連累你。”瑜珠說罷,又望著她道,“蕭家是門頂好的親事,他們家人口簡單,家里人又各個通透豁達,蕭表弟我雖不大了解,但蕭姑母當真是位極好的長輩,不僅從未與我惡言相向,也從未與我存心刁難,甚至暗地里還會替我維護幾句名聲,與我溫柔相待。 我知道,你不是我,沒了這門親事,日后也還會有這樣那樣的選擇,但蕭家當真是可遇不可求的人家,你與蕭表弟,也當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我不希望你因為我連累了名聲,也不希望你因為我,當真丟了這門親事。下個渡口便放我下船吧,那樣他們若當真派人追上來,也找不到是你帶走我的痕跡。” “瑜珠……”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同樣舍不得你。”瑜珠說著說著,便悄悄泛紅了眼眶,“但是容錦,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此時不分別,等將來到了姑蘇,也是照樣要分別,我總不能一輩子躲在你的羽翼下,一輩子叫你提心吊膽,害怕被周家發現是你藏匿了我。 再說,你不是給了我你外祖家在姑蘇的住址,我若有事,不用你催,也會主動去姑蘇求你們相助的。” 即便她話說到了這份上,黎容錦卻還是攥緊她的手,依依不舍。 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身邊除了一個丫鬟和從周家帶出來的一點盤纏,還有什么東西?這世道,渡口放她下船便可能是永別,叫她怎么忍心。 瑜珠卻還是一個勁地勸她:“沒事,就當我是四處游山玩水,散心去了,山水有相逢,我們有緣,他日總會再相見的。” “那你打算去哪里?” 向來頑強愛笑的黎容錦,抱著她頭一次哭得不成樣子。 “先去揚州吧,我少時隨父母做生意,行船到過一次揚州,那里同錢塘差不了多少,又沒有人認識我,最是合適不過。” “可是……” 黎容錦泣不成聲,還是舍不得她。 而瑜珠心意已決,等船只從上京到了下一個渡口,便當真帶著云裊從船上下來。 她們又換好一身男人的衣裳,同黎容錦告別。 黎容錦左想右想還是放心不下她的安危,喊了兩個身手不錯的家丁一路護送她們去往揚州。 “揚州同姑蘇差不了多遠,就喊他們護送你到揚州,等你平安抵達了,再遣他們到姑蘇來與我稟報消息,我也好知道,你究竟有沒有一路平安。” 渡口的風總是又冷又硬,還吹得人鼻尖通紅,臉也通紅。瑜珠吸了吸酸脹的鼻子,與她最后一次相擁告別。 等目送三輛高大的船只再一次駛離河岸,瑜珠也終于轉身,踏上了屬于自己的旅途。 — 而與此同時,上京周家 溫氏坐在廳中,呼吸都差點沒能捋順:“什么叫人不見了?給我好好說清楚,那么大一個活人,怎么就能不見了?你們這么多人跟著,都是吃干飯的嗎?” 為首的小廝縮在地上,害怕地垂首道:“就是,就是不見了,少夫人當時說渡口邊人多,馬車不好擠進去,就喊我們將馬車停在靠近渡口邊的巷子里,她自己同云裊姑娘下車過去送黎家的船只……我們以為少夫人只是去送送,馬上就會回來,哪想一去人就不見了,等我們反應過來,黎家的船只也已經早就走了,少夫人,少夫人……徹底不見了蹤跡……” 小廝說完,惶惶將腦袋磕在了冰涼的地磚上,有如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死期。 果然溫氏臉色差到前所未有,憤怒地將手邊茶盞砸在地上:“養你們都是干什么吃的!連個人都看不好!大庭廣眾之下,還能叫她跑了不成?” 說罷,她自己便是渾身一抖。 跑了? 那野丫頭,當真是跑了不成? 不會不會,她哪有這個膽子,平日里跟她說話連稍微大聲一點都不敢,被她責罰也從來不敢吭聲,私自出逃這種事,就算是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的。 可不是出逃,還能去哪呢? 溫氏面色漸漸慘白,坐在廳中揪著帕子,問:“那渡口附近可都找遍了?其余地方呢?上京這么大,可都翻遍了?別不是她一時興起,想偷偷跑去哪里玩樂,躲過了你們的眼睛你們也沒發現,反倒回來與我危言聳聽。” “找遍了,渡口附近當真都找遍了。”小廝死死將腦袋磕在地上,“至于其它地方,我們不敢輕舉妄動,還得回來請示過夫人才行。” 畢竟如若大張旗鼓開始找人,那必定全上京城都會知道,周家丟了個少夫人。 到時,也許這一切都不再只是簡單的家事了。 溫氏眼神可怖,既藏著對瑜珠的怨恨,又帶著別人一眼望去就能察覺到的惶恐和害怕。 可她能怎么辦,除了派人去找人,還能怎么辦。 明覺半月前便已經從燕地出發回來,不日后便要到家,若是叫他知道,江瑜珠不見了,還不知他會是何反應。 她正想下令喊人先暗地里去找,若是晚上還不見回來,再不惜一切代價去找,可就在這時,周家的大爺周開呈回來了。 溫氏不知為何,明明適才嘴上還罵著小廝為何會將瑜珠弄丟,但面對著自己時常板著一張鐵面無私青天臉的丈夫,心底里卻怵了起來。 或許她也隱隱有意識到,瑜珠一聲不響的失蹤,跟自己常年待她不好有關。 可她不敢承認。 她甚至都不敢承認,瑜珠已經失蹤了。 “大爺回來了。”她正了正臉色,給侯在廳里的一眾小廝暗地里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先下去。 周開呈看著一個個魚貫而出的身影,又看著地上的一攤碎瓷,問:“這是發生了何事?” “沒什么事。”溫氏道,“就是大郎媳婦今日出門去送黎家姑娘下江南,結果在外頭玩開心了,便不肯早些回來,遣幾個小廝回來與我稟報,我沒忍住,便發了一通脾氣。” “這樣。”周開呈信以為真,不做他想,只是與溫氏道,“不是我說,你這脾氣真是該改改了,別動不動就摔東砸西的,做了這么多年當家的主母,又養育了這么些個孩子,如今眼看著孩子們各個都要成家立業了,你還是這般脾氣,可怎么得了。” 溫氏一聽便不樂意了:“周開呈,你是在教訓我嗎?你還記得你當年上我們家提親的時候,說我是溫婉賢淑,再賢惠不過的嗎?” “那也是當年,你看看你如今。”周開呈指著一地的碎瓷,“大郎媳婦終究是個人,不是個牲口,你平時在家中這樣看著她,她好不容易得了空,想出去溜達溜達,那也是能理解之事,何必就要動這么大的氣。” “周開呈,你當真是在怪我了?”溫氏當即便將瑜珠失蹤的那點事拋到了九霄云外,只一心與他不可思議道,“你也要同你兒子一樣,開始護著那個恬不知恥的女人了是嗎?” 周開呈眼皮子一跳:“什么叫恬不知恥?不是早說好了這件事不許再提嗎!” 溫氏嚷嚷道:“憑什么你打照山的時候就能再提,我卻不許再提?這世上還有哪個人不知道,她就是靠給我們家明覺下藥才能坐上這周家少夫人位置的?若非母親可憐她,當初我就絕對不會叫她進我們家的門!” “你快住嘴吧!”周開呈焦頭爛額道,“事情已經過去那么多年,你再提又有何意義!明覺不日后便將回京,你難道要他一回來就看到自家母親同妻子不合,費心費力在你們之間周旋嗎?” “你少提明覺,離家三個月,攏共捎回來那么幾封信,每封信都寫著叫我對那個女人好點,他是生怕我把她給吃了不成?” 周開呈搖搖頭,不欲再與她爭辯。 直至他走了,溫氏才稍稍冷靜下來,想起來瑜珠失蹤的事,自己還沒安排人去找。 她趕緊喊了先前那撥小廝回來,與他們道:“先不要大張旗鼓,只暗地里去找,街上茶樓、酒樓、衣裳鋪子、首飾鋪子、馬球場等,只要是各處能消遣的地方,通通都去找,找到了喊她趕緊回來便是,找不到……” 她不敢再繼續往下想,只不斷絞著手道:“若是找不到,趕緊回來與我復命,以天黑為限,趕緊去。” 一撥人瞬間再次魚貫而出。 溫氏心慌地癱坐在身后的椅上,心下越是告訴自己,瑜珠不可能跑,心底里的慌張便越多一分,在逼問自己,萬一她當真跑了,她該如何同家中交代?如何同明覺交代? 她起初只以為,這不過是個有幾分姿色的狐貍精,明覺是個清醒的,即便娶了她,也不可能真的待她多好,將她多放在心上,可直到他離家,一封封的家書送回來,她才意識到,也許明覺,并非她想的那樣,對她冷情冷心。 若他回來同她要人,她卻交不出人…… 溫氏不敢再想下去,坐在廳中整整一個下午,提心吊膽的神色是一刻也不曾放松過。 總算從天亮等到了天黑,小廝們從外回來,與她稟報道,他們下午已經將整個上京城婦人們能去玩耍的地方全都翻遍了,依舊是不見瑜珠的蹤影。 溫氏的心登時涼了半截。 恰此時,周韶珠又從后院過來,與她撒嬌道:“母親,我同玉璇明日想去踏雪騎馬,去年選的那匹馬我不喜歡了,你喊爹爹再為我看一匹嘛。” 她蹲在溫氏身邊,還想再同她說說話,不想抬頭看見自家母親的臉色,卻是比抹了傅粉還白。 “母親?”她突然有些畏怯道。 “韶珠……”溫氏慌亂地眨了眨眼,一只手伸出去,緊緊抓住她的手,仿佛借了她莫大的勇氣,才道,“去喊你爹爹過來,我有事要同他說。” 周韶珠看出點什么,遲疑問:“母親是要說何事?很嚴重嗎?” 溫氏崩潰道:“快去!” 周韶珠哪里見過這樣的母親,嚇得不敢再多說一句,忙跌跌撞撞跑去尋自己的父親過來。 周開呈正在后院忙于公務,被周韶珠急匆匆不由分說拉到前廳,不甚耐煩道:“究竟是有何事?” “大爺。”溫氏站起身,臉色心虛到已經不知該做何表情,素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在此刻,在丈夫女兒面前,一下子抖成了篩糠。 周開呈越發疑惑:“究竟發生了何事?” “大爺,瑜珠,瑜珠她,不見了。” 溫氏說完便哭了出來,似乎是怕丈夫一時受不了會怪罪,又忙拉著他的手補充道:“但也可能是她,她去了哪個相識的好友家中玩樂,一時興致過了頭,便忘了回家……” 她聲音越說越低,自己心里也知道,這種可能幾乎是不存在的。 外頭的天色已經黑到不能再黑,伸手不見五指,尋常時候,都該是用晚飯的時候了,瑜珠雖然在她口中,是時常不守規矩的野丫頭,但也從未有過一頓飯叫她不知道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