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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嫁病嬌在線閱讀 - 嫁病嬌 第61節

嫁病嬌 第61節

    許月華從懷中摸出一塊疊得整整齊齊的手帕,手帕上繡著一只鵝黃色的小鴨。

    那是柳銀雪曾經送給王曹燕的。

    雖然不知道許月華到底什么意思,但是柳銀雪還是讓沉魚上前接了手帕,沉魚將手帕放在柳銀雪手邊的小幾上,然后將手帕小心地打開。

    手帕上面多了三個字,是王曹燕的字跡,寫著:對不起。

    柳銀雪的心情一時五味陳雜。

    對不起,遲來的三個字,聽上去輕飄飄的,可是落在心里卻異常沉重,兒時情誼掠過腦海,柳銀雪的眼淚逐漸溢上眼眶,她抬手拭淚。

    “我知道這手帕是你送給曹燕的,這三個字也是她寫給你的,我今日親自來,便是想將她的歉意轉達,讓她走得安心,請王妃原諒她的錯過。”許月華跪首,朝柳銀雪磕頭。

    柳銀雪親自去扶她,落雁怕許月華對柳銀雪不利,搶在柳銀雪的前頭親手將許月華扶了起來,沒讓柳銀雪真的碰到許月華。

    柳銀雪道:“王jiejie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她既已走了,便帶走了一切,過往的恩恩怨怨,又何須再計較,改日我會親自去祭拜她,王夫人放心吧。”

    “多謝王妃愿意原諒曹燕,府里還有事要忙,我便告退了。”許月華道。

    柳銀雪讓丫鬟容mama送許月華出門。

    待許月華走遠了,沉魚感慨道:“王夫人和以前簡直判若兩人,今日一見,再沒有以往的春風得意勁兒了。”

    “她一輩子都好強好面子,總是鞭策著王曹燕和我比,王曹燕的死,她這個當娘的有一半的責任,都是聰明人,她自然知道自己是半個劊子手,害死了自己的女兒,哪里還能得意起來,”柳銀雪將寫著“對不起”三個字的手帕拿在手里,“可惜了。”

    “奴婢倒不覺得可惜,王妃您就是心腸太軟。”落雁搖頭。

    柳銀雪惆悵,她將手帕放在桌上,吩咐沉魚道:“收起來吧,改日去祭拜她的時候,把這手帕帶上,燒給她。”

    外院,蕭賀朝樓允拱手道:“王夫人已經走了,王妃無恙。”

    樓允點頭:“若是王妃要出去,你親自跟著,護她周全。”

    蕭賀退了出去,樓允動了動自己的左手,傷口隱隱作痛,他想起昨晚柳銀雪對他說的話,覺得心口好似有一個洞,有冷風在簌簌地往洞口里灌。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九月中旬,幾個養傷的身上的傷都養得差不多了。

    這日午歇起后,她便讓落雁去外院請樓允,這些日子,樓允一直住在外院,夫妻兩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容mama暗暗著急,卻也無能為力。

    他們王妃心中已經有了疙瘩,柳銀雪的性子容mama還是清楚一二的,她便是不想,誰人也奈何不得她,以往她還會奉承著點樓允,可如今,不直接讓樓允滾蛋已經是十分客氣的。

    容mama有點唏噓。

    相比柳銀雪的冷言冷語,樓允反而充當了那個溫和的角色,落雁去請,他便立刻趕來了青山院,柳銀雪見客似的,就在青山院的堂屋里見他。

    見到樓允進來,她也并不起身行禮,而是像如來佛似的坐在木椅上,屁股都沒有挪動半寸,她手里端著熱茶,撬開盅蓋用盅蓋輕輕捋著水面上的浮葉。

    她抬頭瞅了樓允一眼,目光清淡毫無感情。

    “王爺請坐吧。”柳銀雪客氣地說。

    柳銀雪疏離的態度讓樓允心酸得要命,可他死死克制著,始終保持著表面上的平靜,沉魚上了茶,與落雁對視一眼,兩個丫鬟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樓允在柳銀雪的旁邊坐下來。

    這大半個月來,他無數次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走到青山院的門前,想進去,卻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他的祁王府,他的青山院,他的王妃,分明都是他的,可是他卻沒有踏進去的勇氣,他害怕看見柳銀雪嘲弄的眼神,害怕看見柳銀雪譏諷的笑容。

    他夜夜失眠,總是半夢半醒,偶爾還會夢見柳銀雪被關在暗室里絕望地向他求救,他心痛得要命,可是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第 80 章

    每次夢醒, 他都想回青山院來看看柳銀雪好不好,有沒有做噩夢,他想將她攬進懷里,細細疼著,告訴她別害怕。

    可是他不能,他沒有資格。

    今日落雁忽然來請, 樓允心頭幾乎狂喜, 卻不敢表現在面上,他壓抑著喜悅隨落雁來了青山院,卻只見到柳銀雪的客氣疏離。

    樓允暗暗對自己說, 能見一面,也總是好的。

    他壓下心底的酸澀, 聽柳銀雪溫聲道:“今日請王爺來, 是想請王爺陪我進宮一趟,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有意施恩, 如今我的身子既然已經好了,也該進宮謝恩了。當初皇后娘娘離開時,特意交代請王爺陪我一同入宮, 不知王爺何時有空?”

    字字句句, 生疏得像是剛認識樓允不久的外人。

    “你想何時入宮我便何時有空,銀雪,我隨時都可以。”樓允在心底默默地說,只要是陪你,就算是去天涯海角, 我也有空。

    他期盼著能快點進宮,這樣,他很快又可以和柳銀雪相處了。

    “那便明日吧,明日一早進宮,到時候我在垂花門前等王爺。”柳銀雪道,她端起茶盅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送客意思十分明顯。

    樓允哪里看不出來,但是好難得被請來青山院,好難得看一看柳銀雪,他實在舍不得離開,就假裝什么都沒有看到。

    “如今已經是九月了,”柳銀雪不說話,樓允只好主動開口打破沉默,否則兩個人相對無言地坐著,就顯得很傻,“暖房里是不是好些花都開了?”

    柳銀雪朝樓允投去淡淡的一瞥:“王爺想要在屋里擺花的話,可以派人跟暖房里養花的mama說,她自會給王爺安排妥當的。”

    樓允沒想到自己只是隨口一扯,竟然還真的能打開話匣子,頓時有幾分心喜,他道:“銀雪以為,屋里擺什么花最好?”

    我以為?

    柳銀雪不以為然,樓允什么時候喜歡在屋里擺花了?

    她嫁進來的時候,他屋里單調得不像話,一應陳設都十分簡單,連茶具都不是一整套,可見他過得多隨意多不講究,現在想起要在屋里擺花了?

    “我倒是覺得,一個大男人屋里擺花挺奇怪的,不擺是最好的。”柳銀雪口吻極淡。

    樓允:“……”

    氣氛又沉默下來,樓允眼角余光見瞥見柳銀雪似乎想要叫丫鬟進來,立刻搶在她前頭開口道:“明日進宮,我是不是得穿得正式體面些?”

    詞話一落,柳銀雪毫不留情地賞給了他一個看傻瓜的眼神。

    “王爺愛怎么穿是王爺的自由,您是太后娘娘的親孫子,您就是穿得邋里邋遢,太后娘娘也不會嫌棄您。”柳銀雪搞不懂樓允怎么總問些傻問題。

    進宮見的都是天下間最尊貴的人,自然要穿得體面,像她,還得按品大妝。

    這么簡單的道理需要問?

    樓允這大半個月呆在外院莫不是變傻了吧!

    柳銀雪仔細端詳了下樓允凝著自己時呆頭呆腦的樣子,忽然就覺得自己的猜測好像還真有幾分真切,而樓允則被她看得渾身發毛,問:“你看著我做什么?”

    “王爺身上的傷可好了?”

    關心他的傷勢?

    樓允心中一喜,笑意不禁然地就染上了嘴角,他回應道:“好了。”

    柳銀雪:“要不你查查毒郎中是不是叛變了?他該不是在你的藥里下了什么能讓人變傻變呆的毒藥吧,我瞧著,是有這個可能的。”

    她一本正經地說著樓允你變傻變呆的話,鳳眼里溢出幾分輕笑來,似是嘲弄,又好似只是突然間心情變得好了,有了玩笑的心情。

    她分明在罵他,可是樓允丁點不覺得生氣,反而覺得這樣的柳銀雪有幾分可愛,他笑了笑道:“等我閑余了,便好好問他。”

    柳銀雪:“……”

    樓允是真的有病,柳銀雪懶得理會他。

    容mama拿了賬冊過來,柳銀雪就在堂屋里翻賬冊,自從她管家后,各院的開支都變得明晰起來,別人好像都知道她不好招惹,各處搞小動作的人少了不少。

    柳銀雪見樓允不走,奇怪道:“王爺不去忙嗎?”

    樓允干巴巴地說:“我閑得很,一點也不忙,倒是你,主持中饋是不是很辛苦?”

    “我打小就跟在我娘和我祖母身邊學習,管一個祁王府的內院而已,對我而言不過是小菜一碟,何談辛苦?”她嗤笑了下,很是不以為然。

    柳銀雪的本事樓允是知道的,他也派人時刻留意著柳銀雪的動向,這些天他在外院,聽得最多的就是“王妃在休息。”

    他們口中所謂的休息就是睡覺,因為柳銀雪若是在做其他的事情,他們會稟報說“王妃在看書”或者“王妃在曬太陽”或者“王妃在逛花園”或者“王妃在看賬本”……

    秦氏和柳銀雪不睦,若是秦氏沒有派人來請柳銀雪,柳銀雪從不會主動去給她請安,所以柳銀雪不用晨昏定省。

    她每日睡到日曬三竿才起,午膳后還要睡上一兩個時辰,府里沒人敢吵她睡覺,于是她一天里多半的時間都用在了睡覺上。

    以前樓允從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竟然有瞌睡那么多的人。

    反觀他自己,別說午休了,他現在在夜里都睡不好,只要他一躺在床上,腦海里就能浮現出柳銀雪的面容,嬌美的、傷心的、絕望的、譏諷的……

    他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柳銀雪這個人就悄無聲息地鉆進了他的腦海里還有心里,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滿心思都是她,再也想不起別人。

    “銀雪,等一年孝期滿后,我便要入朝了。”樓允忽然說。

    柳銀雪慢條斯理地將賬本翻到下一頁:“我知道,然后呢?”

    “皇上信我,如今我又有祁王令在手,待我入朝后,定會公務纏身,到時我便沒有那么多精力來管理祁王府這偌大的家業,而你,管著這小小的內院,實在屈才……”

    “你想讓我幫你管外院的事情?”柳銀雪抬眉,眼里閃過意外。

    樓允的確是這樣想的,他本身對家業的管理不感興趣,況且等他入朝后,的確也沒有那么多時間,他道:“家里的田產、鋪面、銀山等的管理,需要耗費的精力太多,必須要有專人打理,我將來忙于公務,不可能有太多時間,交給別人我又不放心,所以只能讓你來。”

    柳銀雪笑,笑意不達眼底:“交給我你就放心了?”

    樓允毫不猶豫地點頭。

    “你就不怕我敗光了你的家產?”

    “你若是高興,想敗便敗吧,若我孤身一人,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我現在已經有了你,這些東西便都是你的,你想怎么處置都可以。”

    樓允說的是真心話,若是柳銀雪高興,老王爺留給他的東西,她想怎么揮霍都行。

    柳銀雪覺得樓允腦殼有病,祁王府家大業大,若真的論起家產來,那就是金山銀山,白花花的票子誰不喜歡,他敢讓她隨便揮霍?

    但見樓允的表情,卻半點不像是在說客套話,柳銀雪就笑不出來了。

    其實自從老王爺死后,樓允變化很大,或許是老王爺的死因讓樓允忽然醒悟了過來,打算好好做人好好做事,秉承老王爺的遺志,努力讓祁王府屹立不倒。

    而他的變化不僅體現在他為人處世之上,還表現在他對自己的態度上。

    她能明顯地感覺到,樓允的心在逐漸朝自己靠近,倘若沒有那幅畫,倘若洛音凡沒有因為落水而誣陷她,或許他們現在已經相處得格外和睦。

    可惜,人生沒有那么多如果,他們到底還是漸行漸遠了。

    柳銀雪不接話,樓允以為她不愿意,心頭有些慌亂,小心地瞅了她一眼,他道:“其實祁王府的家業雖然多,但是管理起來卻并不困難,畢竟一切都是有條有理的,你只要熟悉熟悉,以前的舊例是怎么處理的,你以后還怎么處理便行了。”

    “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祁王府呢?”柳銀雪忽然問。

    坐在座椅上的樓允忽然站了起來,一副被嚇到的樣子,他唇色慘白,仿佛沒有聽懂。

    “你在說什么?”他問。

    他的反應太大了,讓柳銀雪有瞬間的吃驚,讓她以為她要離開于他而言是根本難以接受的事情,柳銀雪本欲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她笑笑道:“我說著玩兒的。”

    樓允松了口氣,可是想到在交泰殿上她提出的和離,心緊跟著又提了起來。

    “若是王爺真的覺得有心無力,便逐漸將外院的事情交給我吧,但丑話放在前頭,我可不一定能給你管好。”柳銀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