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夕成灰 第111節
他低下頭,附在青珠兒耳邊低聲笑道:“等梁尺澗死了,你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滿足你。” 青珠兒雙眸發亮:“那我要王爺陪我……” “噓——愿望說出來便是妄想了?!备哞さ?。 青珠兒道:“王爺不是說我想要什么都可以滿足?!” 高瑜也不發火,只摩挲著他的肩膀,慢條斯理道:“但本王認為不可以給的,自然就不會給你。” “那……” “青珠兒莫要著急,”高瑜含笑,“事情還未做完,等下一回尋到機會,讓梁尺澗體內的隱毒發作,取了他的性命,我們再說也不遲。” 面對心上人,青珠兒自然沒有什么不愿意的。 他一心癡戀高瑜,能得此人幾次笑臉,就已心滿意足。更何況此時此刻,是高瑜主動攬他入懷,還許了個諾言。 ——他曾經得到過一個人的承諾。但那并非他所需要的,輕易即可舍去。 青珠兒心中歡喜,垂著眼簾,靜靜窩在高瑜懷中。 然而他享受了不過片晌。 高瑜道:“這件事你可要藏好尾巴,莫要被玉生發現了。他卜卦算過,梁尺澗是唯一能讓他羽化飛仙的人。若是他得知我們暗地里要毒殺梁尺澗,怕是你我都要吃上大虧?!?/br> “王爺,你可是王爺呀,他只是個普普通通的道士——”青珠兒嬌聲安慰道。 屋外廊上,一位侍女低垂著腦袋,眸底閃過一道亮光。 作者有話說: 不作死就不會死。 ——已經作死了的某位炮灰張大人如是說。 王爺:你在內涵我? 青珠兒:你在內涵我們? 張大人:我是在嘲諷你們! (嗚嗚我還以為我更新了_(:3」∠)_) 第101章 奇意 曲聲動,鳴箏曲,珠簾下書畫成堆,筆墨生香。 玉生枕靠在桌前,闔眼閉眸,手執拂塵,一身白衣似雪。 “我們已有多少時日未見?” “一月,或是兩月。” 發問的人輕輕笑了?!斑@已經是很久。” 是啊。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面。 相識于微末,玉生曾為他們之間卜過一卦,但究根結底,得了個怎樣的結果,玉生卻笑而不答,只說——卜卦詢問天意,只能算到旁人,算不出自己。 他還記得玉生當時的神情。 比之薄情,更似冷漠。仿佛一切與之有關的事物都已被遺忘。 恍如超脫塵世。 “沒想到你還會記得要來見我?!彼?,煮好的茶倒進杯中,傳來陣陣清香。 玉生梳理著拂塵穗子,慢聲道:“阮宣清啊阮宣清,我不來見你,還會見什么人?!?/br> 這句話語的語調微妙。 阮宣清卻無動容,只道:“玉生道長日理萬機,能來見我,也是阮某的福分?!?/br> 玉生輕笑一聲:“阮大樓主,說違心話的樣子可不像你?!?/br> “阮某說的話是真是假,玉生道長總歸比我更明白,那究竟是否是違心話,又有何區別?” 他應得巧妙,玉生睜開眼看向他:“你啊你,和你做朋友,真是我這輩子最不知好壞的決定。” “玉生道長的朋友遍布天下,阮某豈能擔得上一個’最‘字?!?/br> “好,”玉生干脆坐起身,伸手取過他手中的茶杯,淡淡道,“你與那位莫公子,如今是如何?” “你過問他的事情,是因為我,還是因為高瑜?” “那當然是因為你?!庇裆佳酆Α?/br> 阮宣清道:“只是因為我?” 玉生道:“除此之外別無理由。阮宣清,我們相識時日太久,我究竟是怎樣的人,難道你還不懂?” “我自然懂,正是因為太懂你,才無法確信你說的話是真是假。” “你懂我就該知道我從不說謊?!?/br> 他深深看了玉生一眼,重新提起茶壺倒茶:“那就當你是為了我罷。我與莫公子之間,偶有書信往來,僅此而已?!?/br> 玉生道:“這份僅此而已,阮宣清,你同我說實話,他能不能為高瑜所用?” 這個問題令阮宣清一時沉默。 他未答,玉生也不急著追問,討要一個結果,僅是捧著茶杯酌飲,時而看向堆疊的書畫,以目光細細描摹其中筆觸,在靜謐無聲中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阮宣清道:“也許不能為王爺所用。” 玉生并不意外:“那能否為你我所用?” 阮宣清道:“你不是請他為太極觀添上了香火三十萬。這難道還不算為你所用?” 玉生道:“什么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若我連這種情報都無從得知,那我還憑什么和王爺合作呢。” 玉生微笑起來:“阮大樓主確實不凡?!?/br> “恭維的話就不用多說了,虛情假意的,也沒有多好聽?!比钚宸畔缕髅螅锌吭谧狼?,那雙眸子靜靜看向玉生,“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什么問題?” 玉生換了個姿勢倚著桌,指間仍撥弄著拂塵素絲,看起來漫不經心,甚至還有些愜意。 “你曾說卜卦問天意,不能問自己——那你是如何卜算出梁尺澗與你有緣?” “問我這個?” 玉生眼底好似凝著光,然而他神情淡漠,不見分毫情緒:“我認為他與我有緣,所以他就是我的有緣人?!?/br> 阮宣清道:“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br> 他生著雙漠然的眼睛,從沒有人能從這雙眼里看出他的任何心緒。阮宣清在這個剎那心底還有另外的問題,然而這個問題并沒有來得及說出口。 因而玉生先他一步道:“莫公子肯為我太極觀添上香火三十萬,可謂是一件大功德。阮宣清,你我既然為友,那你說你是否也該為我太極觀添些香火?” 阮宣清怔然:“三十萬香火還填不飽你的肚子?” 玉生輕笑道:“太極觀之宏偉浩大,豈是區區三十萬香火就能足夠?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三十萬太少,你再添三十萬,那還算勉強。” “高瑜錢財無數,你怎么不讓他為你添香火?” 他們談及高瑜時的態度極為輕松,世人仰望的王公貴族,在他們眼里卻如空白紙頁般形同虛設。 阮宣清如此發問,玉生靜默片晌,情真意切道:“我嫌他的錢臟。” 阮宣清道:“添上香火的人善惡皆有,多的是不仁不義的偽君子,背信棄義的真小人,他們添上的香火,難道就不臟么?” “噓——”玉生以食指抵在唇間,低聲道,“我不知道,自然就不會覺得。可我知道高瑜的錢不算干凈,自然就不想讓他為太極觀添香火?!?/br> “所以就要從我這里要走三十萬香火錢?”阮宣清挑眉。 玉生道:“多年好友,這一點兒小小要求,難道你還會拒絕我?” 阮宣清道:“我不愿拒絕你。但是玉生,你近些時日做的事情,我雖不知道全部,卻也聽過幾句……我問你,你會不會做壞事?” 玉生眨了眨眼睛。 他看著眼前的好友,手指卷起拂塵素絲,忽而笑出聲來。 “……阮宣清,你做過的壞事那么多,怎么還會來看顧我。你放心……我做的,一定都是好事?!?/br> 霍皖衣同梁尺澗走出宮門時竟與文子卿打了個照面。 尋常時候相見,彼此間氣氛詭異,總讓三個人都覺得不適,匆匆見過便頷首道別,從不交談。 唯獨今日,文子卿好似是刻意在宮門前等人。 梁尺澗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去,即將要和他錯身而過時,他忽而開口:“梁兄。” …… 這突然而然的一聲呼喚令人怔在原地。 梁尺澗不敢置信地看了看他,目光茫然,視線又匆惶轉向身后的霍皖衣,無聲問詢著。 文子卿卻道:“梁兄不愿應我?” “豈敢豈敢,”梁尺澗在怔愣之后反應過來,拱手微笑,“不知文兄怎么忽然……喚我?” 文子卿道:“以前是文某太過執著,自視甚高、小肚雞腸……” “咳咳咳!” 梁尺澗實在不愿意聽這種’自貶‘之語,慌忙用咳聲打斷文子卿的話語,道:“文兄有話直說便是,不用如此貶低自己?!?/br> “……這樁事情還要說到前些時日。” 文子卿自被調任至大理寺中,不知受過多少欺壓。 頭頂的官員對他不滿,縱然大理寺卿對他和顏悅色,總是細心點撥,但無奈人多眼雜,流言蜚語甚多,文子卿本就心高氣傲,不愿與人同流合污,幾番流言傳播之下,他在大理寺可謂無親無友,孑然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