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夕成灰 第25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競爭對象(校園,1v1h)、在年代文里當廠長、金丹老祖在星際靠旋轉(zhuǎn)小火鍋致富、情意濃、結(jié)婚前夜我竟然重生了、直播教人習武后我爆紅了、侯門婢、玄學大佬是學渣、我繼承了十棟樓之后、云婓
謝紫殷走近兩步,伸手牽住他的手腕。 直到這一刻他才恍然發(fā)現(xiàn)。 自己原來這么冷,冷到謝紫殷的手觸碰而來時,竟會覺得guntang。 任由謝紫殷從他手中取走那兩團紙團。 一張張打開,墨痕凌亂,字不成字,白白辜負浪費了這兩張好紙。 屋中靜了片晌。 謝紫殷道:“你覺不覺得有個人很浪費?” 霍皖衣呼吸一滯。 他好像回到了四年前,在一切尚未發(fā)生的時候。 以至于他分不清哪里才是夢境。 霍皖衣回答:“那我也可以賠。” “你打算怎么賠?”謝紫殷問他,“我府上的每張紙頁可都是上品,你買得起,還是做得出來?” 他陡然清醒。 原來時光不會倒流而還。 霍皖衣垂下眼簾,他說:“請謝相大人指點。” 謝紫殷卻突然道:“三日后,你進宮面圣。” 沒頭沒尾。霍皖衣抬頭去看,只看到謝紫殷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 那是個會越行越遠的背影。 當袖擺如同振翅的蝶翼從門框飛出時,霍皖衣忽然動了。 他往謝紫殷離去的方向走了幾步。 然后他撞進一個懷抱。 蒼穹青光之下,他被抵在冰冷的墻邊,頸側(cè)被咬得發(fā)疼,教他眼眶飛紅,呼吸凌亂。 他有千言萬語想說。 最終卻只是顫抖著開口:“謝紫殷……我疼。” 六年前。 盛京。 霍皖衣踏入大殿,稍稍抬眼看過殿上正襟危坐的帝王,他撩開衣擺,跪地俯身。 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高坐在上的帝王已笑著開口:“霍卿快起,你將事情辦得這樣漂亮,朕心甚慰。不知霍卿想要何賞賜?” 霍皖衣便謝恩起身,垂著眼眸道:“臣不需要賞賜。” “哦?霍卿為何不要賞賜?” “臣能為陛下做事,已是天大的賞賜。臣不貪心,不愛貪求。” 帝王怔了怔,忽而朗聲笑道:“霍卿啊霍卿,你啊,果然還是太年輕了。” “人,怎么能不貪心,”皇帝肅容道,“人不貪心,便無欲求,人無欲無求,即不知如何行走。霍卿,你能做成這么多事,。便是因為你有欲求。人有欲求, 必然會生貪念。你如今說你沒有想要的,并非是你真的沒有,而是你還未發(fā)現(xiàn)。” 高高在上、執(zhí)掌著無限權(quán)勢,能一言定人生死的帝王,卻如同一個慈愛的長輩,耐心勸解他,好似要為他這個徘徊在人世漂泊無依的孤魂,尋一處能夠安身的地方。 ——霍皖衣想,傳道受業(yè)解惑的,分明該是夫子。 可陛下坐在高臺龍椅之上,仍能如個長輩一般同他講人有貪心才是正常。 霍皖衣讀了許多的書,為了能夠站在帝王面前,他付出了太多心血。 而他讀過的那么多書里,沒有一本寫著一個帝王會如此對待自己的臣子。 陛下對他很好。 縱然這件事過去許久,霍皖衣日日夜夜行走在黑暗里,縱然他被人說是皇帝的走狗,說他是jian佞,說他只是皇帝最鋒利的兵器,他遲早會被舍棄。 霍皖衣想,自己十分明白。 他是兵器,而兵器會銹折,人心是最不可測算的東西,昔日讓他要貪心的帝王未必真的要他貪心。他越是當真,越容易犯錯,越可能丟命。 可霍皖衣依然懷念那個時候。 他這十幾年走來,過得都很不快樂。 從沒有人教過他這些道理,不是他們不會,而是不會有人開口。 在江州淮鄞,人人輕視他,他知曉的道理都來自一墻之隔的聲音。 在盛京,他讀許多書,從書中去見道理,便不再有過任何人同他講這些事情。 無論在旁人眼中的帝王是何等殘暴不仁,何等心狠手辣。 在霍皖衣的心里。 他始終記得那個時候的每句話。 而也正如陛下所說的那樣,他的確有了貪欲。 在求權(quán)的路上,霍皖衣自認是一帆風順。 唯獨他的貪欲落在了謝紫殷的身上。 盛京謝氏,百年大族,謝紫殷的身份是即使如他身處權(quán)勢頂峰,也無能為力脅迫要求。 而他也不想做。 從醒悟自己愛上謝紫殷的那一刻開始,霍皖衣便走進了旋渦。 他有了貪欲。 人為什么會有貪欲,因為想要的東西并非那么容易獲得。 想要就會有,那每個人都不再有貪欲。 唯有想要而不容易有,有過又失去,人才會有無窮無盡的貪心。 而他有過又失去。 他不切實際、天真幻想,以為會有永遠。 于是忘記什么是皇權(quán),什么是帝王,什么是命運。 直到帝王的旨意敲醒了他。 命運從來沒有打算放過他,他們只是要聯(lián)手讓他一次比一次絕望。 這樣好像就能觀賞他的痛苦。 他在旁人面前有多無情冷血,狠毒漠然,便要在謝紫殷的身上嘗到同樣的痛苦。 然而即使如此。 霍皖衣從未想過假如不曾愛上謝紫殷,自己將會如何。 愛過謝紫殷的人,只會覺得快樂。 因為所愛活在光里,一眼望去,便看見謝紫殷溫柔的眼睛,于是痛苦都變得無足輕重。 ……但他親手把謝紫殷推進黑暗。 不再有光在他的世界里。 霍皖衣的世界只剩下沉郁的黑色,不見底的暗,不會再有光亮照在他的身上。 他要終日與黑暗為伍。 霍皖衣想。 他就是這么沒有良心,他就是如此喪心病狂,他就是這么無情無義,卑鄙無恥。 他就是個小人。 他的確很骯臟。 那又如何呢。 ——只要自己能活著。 昏暗的晚霞從窗邊透出幾分顏色,灑落在床榻一側(cè)。 長出兩塊淤青的手腕懶懶搭在霞光里。 霍皖衣半夢半醒,困得厲害,手指蜷縮了幾下。 謝紫殷伸手撩開他頸側(cè)的墨發(fā)。 霍皖衣的聲音很輕:“……你不會咬傷了吧?” “……沒有,”謝紫殷的指腹撫上他頸側(cè),輕輕摩挲,“要是咬傷,你現(xiàn)在應該死了。” “我不想死。” 霍皖衣忽然說。 “嗯?” “我從來都不想死。” 他抬眼看向謝紫殷,眉目秾艷得有無限風情,嘴里卻談著生與死的話題。 謝紫殷笑道:“誰想死呢。難道我想?” 霍皖衣怔怔看了片晌。 他忽而啞著嗓子說話:“你不要死。” 撫摸著頸側(cè)肌膚的手指驀然停下。 謝紫殷低聲問:“什么?” 霍皖衣困意nongnong地重復:“你不要死……” 他已要睜不開眼睛,只固執(zhí)地又說了一次:“謝紫殷……你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