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讓過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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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分開多久了?”公交車里,秋水生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八卦。 “十年……回想起來,她其實也有變化?!?/br> 那個怕痛又嬌氣的小姑娘,為了別人,可以忍受懷孕和生育的痛苦了。 朱邪望向窗外被云遮蔽的月亮,不再說話。 “等下要不要去我家補覺?我們屋釘了門窗,蚊蟲少,我男人出去上工,你正好和我拼一張床。” 爛尾樓里的人都是自來熟,沒有邊界感,朱邪已經從莫慈身上領教過,為了適應她們的熱情,點頭道謝應下。 秋水生見她答應,加倍熱情地介紹起來:“我女兒剛高考完,等著去大學報道,你常來我家坐坐,你們年輕人肯定有話聊?!?/br> 秋水生看上去有五十歲,被灶臺熏蒸的臉常年油光滿面,朱邪的年齡架在她和她女兒之間,不好說跟誰輩分更近。 她更在意秋水生口中的“家”。 家,真是個有趣的概念,朱邪并不明白。 她是沒有家人的,未成年時在家鄉住過的兩個房子,一個住三口人,一百平,一個住四口人,兩百平,生活條件隨她媽的改嫁越來越好,可這兩個房子都很難稱得上家。 她大概也是沒有家人的,唯一的家人不久就要病死了,她們只在葬禮上見過兩面。 比起從小生活在有門有窗的地方的她,爛尾樓的這些人,更常說“家”。 好想回家,回家喝酒啊,我家有大蔥給你拿兩根,家里來客人了……如此云云,聽感十分奇妙。 朱邪跟在秋水生身后上樓,進門,看見初來時她男人準備跳樓時坐的窗臺。 窗臺兩側懸掛著鞭炮似的干辣椒串,晾曬著讓人眼饞的臘rou干,避蔭的角落還墩著兩口深棕色的大瓷缸,上蓋木板,木板上壓著石頭。 秋水生搬開石頭掀起木板讓她靠近聞,原來一缸是桃子酒,一缸是葡萄酒,都是用樓下自己搭的大棚里結的果子釀的。 她正要取瓢請她嘗一口,不遠處房門緊閉的臥室里傳來低低啜泣,朱邪用眼神詢問她發生了什么。 “我那個女兒,好像失戀了,這幾天天天悶在屋頭不肯出來,怪愁人的?!?/br> 原來是想讓她幫忙疏導,朱邪點點頭,有些心安了,這樣比無緣無故的親近更讓人舒服。 她跟秋水生走到她門邊敲門,聽見一聲悶悶的“進”,推開門和掛著眼淚的女孩一照面,兩人都有些驚訝。 朱邪居然見過秋水生的女兒。 她是翟星打投組的高個子,用應援棒捅他口腔敷冰的數據粉。 女孩看見她時的驚訝,在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后變成了羞慚。 每個母親都是女兒的讀心人,秋水生比朱邪更快發現了她神色的異樣,忙問:“你認識這個阿姨?” “學校安排她們來醫院做過志愿者。”朱邪替她答了,一成不變的謊言用得有始有終。 “哎喲,都沒聽她說過,那真好,你們聊,我去瞇一會該上工了?!鼻锼叱雠P室順手帶上了門。 mama一走,女孩是一點堅強都裝不下去了,眼淚撲朔朔往下掉,掀起被子蓋在頭上,把自己縮成了一個蒙古包,不肯出來見人。 朱邪嘆口氣,一針見血地發問:“你知道翟昇和翟星的父子關系了?” 蒙古包劇烈顫抖起來,看她在窒息下哭得快要背過氣去,朱邪只好坐到床畔輕拍她的后背。 “我一直在喜歡……仇人的兒子!每次有氪金的大粉出現,我總要跟風恭維,希望她們給翟星多投奶票,讓他高位出道。 我知道他住在別墅,可從前我從不嫉妒,我謝謝他,是他的笑容支撐我在這種環境考上大學的……現在我要怎么面對我媽?” 女孩發泄般吐出一長串話,即便是發泄,也很有邏輯性,難怪能在小團體里當領導。 朱邪抬頭看看,加定木板的土墻上到處是海報撕去后留下的雙面膠印子,撕下的海報成卷放在柜頂,沒有被破壞。 朱邪一輩子都不可能追星,也不可能欣賞男人,在世人眼中,一個博士醫生和常遭鄙夷的飯圈女孩,恐怕也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然而際遇奇妙,常能讓完全不合的人共情。 姜思焰于她,就像一張完整撕下的海報,不愿再看見,可心房還留著膠印子,落灰的紙還沒燒。 “我喜歡他是錯嗎?是蠢,是犯賤吧?那個說脫粉就脫粉的站姐,會不會覺得我這模樣可笑?”女孩抽泣著擤鼻子。 看見她像在照鏡子,照見越來越狹隘的自己。 朱邪等她靜下來,把想好的話認真講出來:“沒必要后悔,也沒必要自責,別把過去的愛,當成過錯?!?/br> “那當成什么?” “當成過去。” 說出這句話,自己好像也如釋重負。 把過去只當成過去,過去才能過去。 朱邪拆一包衛生紙扔進女孩懷里,問:“你媽今晚做什么好吃的?” 話題轉得這么硬?女孩愣了愣,半天才反應過來:“燴三鮮?!?/br> “好,我打算在你家蹭飯!” 醫生清冷的聲線莫名多了幾分活力。 先睡一覺,養好精神,吃飽飯,出發去一個地方。 電鉆翟昇的女犯,她已經猜到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