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幾天后,浮久在狩火的協助下找到了人生中第一份工作,地點是在離家不遠處的一家小餐館,老闆是個剛出社會的小伙子,滿腔熱血、待人和善,甚至在成為話癆的路途上一去不復返。起初浮久去面試的時候,他見他一身奇異的服裝,還興沖沖問浮久是不是喜歡cosplay,又逕自嘰哩呱啦說了一堆,弄得浮久話都來不及回答,只好自始至終掛著尷尬卻不失禮貌的微笑。 至于為什么浮久不肯換下他那身衣服——不為什么,他就是樂意。 平時他白天上班、晚上窩在聿離青家,奇蹟似的到現在都還沒被聿母發現,日子儘管平凡倒也安然無恙。 自上次之后,浮久沒再失過態,他安安分分地待在聿離青身邊,偶爾一起打打游戲,更多時候是他們各做各的事,互不相擾。 歲月流轉,光陰沉謐。 一日夜里,向來一夜無夢到天明的聿離青難得做了一回夢。 在夢里,他見到一人著一身黑色皮衣,一把手槍系在腰間,站在湖邊,六神無主地盯著毫無波瀾的湖面。 那人大抵是看不到他,不過,最令聿離青詫異的是,他臉上刻畫著的,竟是與他如出一徹的容顏。 那人身邊恍惚有道人影,聿離青定了定眼,奈何眸中那身影的面容始終模糊,無論如何也看不清。 「瀾滄??瀾滄??」似乎是影子發出的聲音,沉沉緩緩,咬字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迫切,「??你別走,好不好?」 被稱作「瀾滄」的那人默了幾秒:「對不起。」 黑影像是被他的冷漠給逼急了,撲騰上去想抓住他的手,卻被瀾滄給輕易躲開,向前一跨,毫不猶豫地投身進了那片湖中。 毫無波瀾,湖面平靜依舊。 聿離青怔忡地看著眼前的景況,一臉匪夷所思。 緊接著,人影轉瞬間便憑空消失,只在空中留下了一句縹緲的話—— 「瀾滄,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聿離青是被浮久叫醒的。 他的鬧鐘響了好幾回,卻始終沒有要醒來的跡象,浮久見他上學即將遲到,只好親自去把他喊醒。 聿離青鮮少做夢,如今被這突如其來的夢境給瞎攪和,一時之間還搞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直到出門,他還一直處于一種懵逼的狀態。 浮久有點兒擔心他,正思索著要不要跟上去看看,口袋里的通訊機驀地震動起來。 想也不用想,會聯絡他的也只有狩火了。 「喂?什么——」浮久連個「事」字都還沒落下,對方悶悶地打斷了他:「浮久,晚上我能去找你嗎?」 「你怎么了?」 「不想現在說。」狩火的聲音不知為何聽起來分外無力,浮久認識他這么久,還是頭一次見他這樣子,不免有些困惑,不過他也只是簡單應下,沒有過問。 傍晚時刻,臨近浮久下班時間,他工作的餐館外赫然出現了一個人影,浮久抬眼看了看他,只見那個人臉上寫滿了「頹喪」二字,渾身上下充斥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你沒事吧?」浮久領著狩火進門,和老闆打了聲招呼后,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要不要我給你倒杯水?」 狩火沒有回應。 「??狩火?」 「我失戀了。」 「??」浮久愣了愣,「啊?」 失戀是什么?那玩意兒能吃嗎?不是!特么狩火什么時候談過戀愛他怎么都不知道! 「你們店里有酒沒有?給我拎個一打上來!老子我今天絕對不醉不歸!」狩火忽然一鼓作氣,中氣十足地揚聲喊道,特別是他cao著一口正太音喊了這么一句話,有多違和先不說,那凌人的氣勢愣是把浮久和周圍的客人都嚇了一跳。 「噓你小點聲,都吵到別人了??哎不是你打我做什么,我去那就是了你別打我啊??」浮久被明顯不爽的狩火給推了一把,浮久從座位上跳了起來,連忙乖乖去拿酒來伺候這位小少爺。 桌上擺滿了啤酒,狩火一瓶接著一瓶灌下肚,浮久也跟著被迫喝了不少,然而不知道是狩火太會喝還是浮久酒量差到一個沒眼看,結果想買醉的那人都還沒醉,浮久整個人卻已經飄了。 「??喂,你酒量向來都是這么差的嗎?」狩火看著眼前半身挺尸在桌上的某前npc,無奈地戳了戳他的肩,意料之中的毫無反應。 浮久酒意涌上,雙頰被染得通紅,他緊緊閉著眼,看上去像是睡著了一樣。 最后還是狩火自個兒把帳給結了,他甚至還頗好心地扛著一個將近一九零的大男人走了一段路,回到他印象中去過一次、被浮久稱為「朋友家」的地方。 他摁下門鈴,前來迎門的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少年。 「請問你是??」 「我是狩火,浮久他醉了,我把他送回來。」狩火見到聿離青的時候明顯一怔,不過他很快恢復正常,一邊卸下這個掛在他身上的男人,一邊偷偷側眼打量著他。 他總覺得,聿離青長得特別眼熟,像是在哪兒見過一樣。 「謝謝你,真是不好意思麻煩了。」聿離青接過浮久,禮貌地回應。這時,浮久似乎是醒了過來,他眨了眨朦朧的雙眼,忽地自行站直了身子,雙手緊緊扣著聿離青的肩膀,動作流暢到讓人懷疑他像是酒醒了一樣。然而他接下來吐出的話卻猶若五雷轟頂,不由得讓另外二人同時愣住。 他望著他,嗓音如同當年一般溫柔繾綣—— 「瀾滄,我終于找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