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愛 第8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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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一直沉默著的薄言搖頭,“她不想折騰。” 決定權在他手里,溫瓷不再多說。 隔天他將那輛保姆車開來,接老奶奶回家。 早就不住他們口中常提及的那棟破舊單元樓了,薄言手頭寬裕后自己沒舍得花,給國內這位毫不沾親帶故的奶奶買了套新房。 是個很干凈的中檔小區,面朝花園的一樓,陽光特別好。 大概是因為這里是以前的教師新村改造,住的老師特別多,鄰居素質也高。 老奶奶回到家中心情顯得很好,明明身上沒什么力氣了,精神卻有種愈發矍鑠的模樣,還說要給他們倆弄雞湯喝。 溫瓷從來沒下過廚,廚房里的活兒也用不上她。 她陪著老太太坐在藤椅上曬太陽,眼睛微瞇,像只慵懶的貓。 透過玻璃移門可以看到薄言低著頭,手腳麻利地處理剛從市場上拎回來的那只活雞。他干什么都顯得游刃有余。 廚房里動靜很小,沒一會兒砂鍋就開始卟嚕卟嚕冒熱氣了。 在等水沸的短暫間隙,他靠在臺邊,眼睫低垂著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在看廚房,老奶奶也是。 忽然開始打趣她:“那孩子……很好看吧……” 如今薄言都開始在外都呼風喚雨了,在奶奶口中還是簡簡單單的一句“那孩子”。溫瓷驀地意識到,原來這才是家的意義。 她怔愣片刻,傻傻地點頭:“嗯?!?/br> 老奶奶精神像好了點,連貫地說:“我沒幾天了吧?!?/br> 無論是話題轉變,還是內容,都讓溫瓷一下子接不上來。 她收回視線,停留在那張蒼老的面龐上,“不是……醫院掛的那些都是普通生理鹽水,其實跟在家也沒什么兩樣。醫生說如果沒什么大礙,就——” “那我也是……該回……療養院。”老太太很清明,“怎么讓你們倆……都留這陪我呢?!?/br> 溫瓷語塞。 倒是老太太寬慰她說,“沒關系……活夠了……” “那孩子啊……不會哭……”老太太又說。 連他mama離開的時候,他都沒吭過一聲。 后來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沒高考也沒繼續上學的那年從鄰市回來,枯坐在家門口眼眶紅了一夜。 怎么勸都沒用。 老奶奶慈祥地望著廚房,眼神泛起混濁,“等我走了啊……多安慰……安慰他吧……” 作者有話說: 淺發一輪紅包(奮斗了4500! 第67章 陪伴 燉了滿滿一砂鍋的雞湯, 收尾時薄言讓奶奶象征性地撒了點鹽,就當是她做的。只不過她現在身體虛不受補,喝不了, 只有他們倆能喝。 到晚上一大砂鍋還剩大半鍋。 快入夜,薄言定好附近的酒店, 叫溫瓷回去休息。 溫瓷不太愿意, 直勾勾地望著他:“那你呢?” “這兩天我睡這邊沙發?!彼佳坶g纏著絲絲縷縷的疲憊,“怕夜里有事?!?/br> “我也在這陪著吧?!睖卮烧f。 在她面前,薄言難得不肯妥協:“別, 你去酒店休息。” 他們倆還在門口說著話, 臥房里的老太太燈一開,用陶瓷杯敲敲桌面。 一有聲響,兩人進到房間。 老奶奶半闔著眼:“都回去……睡覺,誰……也不留。” 奶奶態度強硬,非要把人都趕走, 說他們不走她也不睡了。 薄言被趕出房間, 披上外套,朝門外揚了揚下頜:“走吧, 先回酒店?!?/br> 不太放心家里就奶奶一個人, 回到酒店薄言明顯心不在焉。 他先聯系了療養院的護工,又不知道給誰打電話,坐在沙發上, 聲音沉沉的沒什么精神。 這一天馬不停蹄, 又穿著高跟鞋, 溫瓷腿有些疼, 洗好澡坐在他旁邊。用手機處理了一會兒海氏那邊的事, 間隙, 她面向薄言:“晚點要不要趁奶奶睡了,我們再偷偷過去?” “年紀大的人覺淺,你先睡?!彼罂戳搜郾?,“我去療養院接護工過去,看一眼就回。” 溫瓷想著晚上他總歸不安心,估計要跑幾趟,白天肯定精力不濟。 她得好好休息,到了天亮來替他,于是不推脫,溫順地點頭:“好。” 到她睡下的時候,薄言果然出去了。 枕在陌生的枕頭上,溫瓷吞了兩顆褪黑素才睡著。 夜里迷迷糊糊做了好多光怪陸離的夢,每個片段剛要清晰,就突然消失進入下一段。夢一場接一場,做的人特別累。 淺眠中,她好像聽到開門聲,掙扎著想起來身體卻動不了。 過了好大一會,夢忽得中斷,她細細聽房里的動靜,什么聲兒都沒。 溫瓷費力睜開眼。 睡前她是把所有燈都關上的,此刻玄關口隱隱亮著一層地燈。 在黑色的夜里,氛圍燈像蜿蜒的蛇,亮得格外觸目驚心。 猛地坐起,溫瓷盯著那串燈帶瞧。 剛才確實有人回來過。 她下床開了燈,環視四周。房間里的陳設一點沒變,除了走得匆忙忘了把地燈關閉。薄言不像那么毛躁的人。 想了想,溫瓷還是不放心,起床洗了把臉,穿好衣服。 夜風吹得人骨頭都凍,溫瓷把臉埋進圍脖里,好不容易打到一輛車。 白天來過一趟,溫瓷覺得憑記憶大約能找到門洞。 可真正進了小區她才發現,壓根不需要找,只有某一棟面前燈火通明,恍如白晝。紅色的燈一閃一閃,救護車就堵在那棟單元樓門口。 管不了太多,她脫下高跟鞋拎在手里跑起來。 光影下人影浮動。 溫瓷沒在人群里捕捉到薄言的身影,隨便攔了個人:“你好,救護車——” “一樓這家的?!蹦侨送锵У溃斑@家老太太半夜走了?!?/br> 后面嘰里咕嚕還說了一堆,溫瓷半句都沒聽進去,嗡一聲,腦子里的弦繃徹底繃斷。 她和老奶奶感情畢竟沒那么深,于是第一反應自然是急忙找薄言。 從屋外到屋里,即將要走的醫護人員和殯儀館那邊剛來的人都匯到了一起,常年照顧老奶奶的護工在對接所有的事。 溫瓷攔下她:“他呢?” 護工看溫瓷的打扮,就猜到應該是薄先生那邊的人,左右環顧,“薄先生剛還在的。” 著急出門,溫瓷連手機都沒帶。 她只好順著大門出去,邊走邊喊他的名字。 正值黎明前,除卻這棟單元樓,其他各處都靜悄悄的,溫瓷不敢叫太大聲擾到其他樓里的鄰居。 后來無法,她又回到家里。 黢黑的樓道迎面過來一人,她抬眼,緊張地站起身:“你……” 薄言比她先出聲:“你怎么來了?” 嗓音很沙,說不出的頹然。 溫瓷觀察著他的神色:“看你好像回了酒店一趟,不放心,就過來看看。薄言……” 他著黑色粗織毛衣,從夜色里走來時像披滿了更深露重。 人很沉,卻還是沒什么表情,抬手將她散落在肩上的圍脖遮好,“剛出去抽了兩根煙。天太冷了,進屋等吧?!?/br> 從她身邊掠過,他忽然腳步停下,“會不會怕?” 溫瓷快速搖搖頭:“不會?!?/br> 她不太會應對這樣的場合,也不擅長安慰人,只好靜靜陪他。 奶奶沒親人在,后事一切從簡。 辦完她的事再回到這間屋子時,陽光洋洋灑灑,正是最舒適的時候。 他過來收拾老奶奶的東西。 從那夜起,大概已經有三十幾個小時沒吃過東西了。他看起來和往常沒什么不一樣,同所有人打交道都游刃有余,甚至捧到骨灰盒時也是一樣的表情。 但溫瓷知道,這才是最不正常的。 這么長時間滴水未進,煙倒是抽了一盒有余。嘴唇也干得起了皮。 溫瓷坐在他旁邊:“想吃點什么嗎?我讓人送過來?!?/br> “不用了?!北⊙缘?,“不餓?!?/br> 他說著又去摸褲兜里的那包煙。 第二盒已經癟了一半,他雙肘撐在膝蓋上,抽出一根點燃。本就倦到極致的眉眼在青灰色的煙氣中更顯疲憊。抽了幾口,他俯身,將姿態放得更低,雙手撐著臉,后背弓出一層弧度。 溫瓷只覺得心臟跟著他一起疼。 她抽掉他指尖的煙,擰滅,而后手臂繞到他頸后環抱住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