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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惑君傾在線閱讀 - 惑君傾 第7節

惑君傾 第7節

    至此,兩人的師生情算是徹底斷了,季硯卻仍客氣的稱他一聲老師,做足了禮數,這般山水不顯的城府讓人不佩服都不行。

    徐靄年過不惑,眉目仍然犀利如鷹,“老夫得知季譽禮被調去了光祿寺,這倒是稀奇?!?/br>
    季硯抬眸回視,神色淡淡,“在朝為官,無論哪個位置都是替皇上當差,為百姓謀福祉?!彼疽夂伟蔡嫘祆\斟酒,“今日是我們幾位同僚小聚,不談朝事?!?/br>
    徐靄哼笑不語。

    宴過一半,徐靄率先離開,季硯也放下了酒盅改為喝茶,王兆和道:“天光尚亮,季大人不如與我們去樂坊一坐。”

    季硯婉拒,“我就不去了,還有別的事。”

    今日是休沐,雖說晚了些,但他既然答應了云意,總不好食言。

    王兆和只當他是托詞,季硯一貫少出入這些地方。

    王兆和笑道:“如此,我就不耽擱大人了?!?/br>
    出了望江樓,何安吩咐車夫去墨苑。

    *

    云意不知道季硯什么時候會過來,就如平常一樣捧了書去湖心亭。

    她看會兒書,便會抬起眸子看向湖邊的小徑,等太陽從這頭照到那頭還不見季硯來,她開始有些坐立難安。

    直到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線里,她逐漸落寞的小臉上才綻了笑。

    “大人。”

    季硯走到亭中,暖風吹拂過他的衣袍,卷起淡淡清冽氣息傳入云意的鼻端,她仰起臉望他。

    她覺得今日的大人有些不同,同樣溫和俊雅的眉眼間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疏懶,她又仔細嗅了嗅他身上味道,平日大人身上是淺淺的木質香。

    季硯看她輕輕鼓動著鼻翼,眼睛烏溜溜的,倒是了有幾分她這個年歲該有的靈動,他笑問:“怎么了?”

    “大人喝酒了?!痹埔馐执_定的說。

    “鼻子倒是靈。”季硯喝得不多,三四杯而已。

    他看著云意,輕眉心輕折,“可是覺得不好聞?”

    雖然不是當著小姑娘的面喝酒,可似乎也不太好,他十多歲的時候早就會飲酒,但女兒家又怎么能和男子比。

    云意搖頭,“大人等我一下?!?/br>
    季硯還來不及問她要做什么,她就擦著他衣袍一溜煙兒的跑出了湖心亭。

    裙擺隨著左擺右拂,加上她瘦小小身形,像是只花叢中翩然飛動的蝴蝶。

    云意跑到小院,沒有見著寶月,只有銀竹在修剪花枝。

    銀竹放下手里的剪子問:“姑娘急沖沖的,這是怎么了?”

    云意跑得太急,喘氣有些不穩,頓頓停停地問:“你瞧見寶月了嗎?”

    銀竹笑道:“寶月去小廚房了,姑娘有事跟我說就行了。”

    小廚房?那正好。

    云意朝銀竹擺手笑道:“不打緊的,你忙吧,我去找她?!?/br>
    銀竹掛在臉上的笑一下子收起,嘴里小聲罵道:“寶月還真是精明,討好了姑娘?!?/br>
    她撒氣似的拿手拍了一下面前的盆栽,誰料被一截斷枝劃傷了掌心,疼的直抽氣。

    云意在小廚房找到寶月,讓她給自己找來酸棗,葛花根。

    寶月將東西拿給云意,不解的問:“姑娘要這些做什么?!?/br>
    “給大人沖醒酒湯。”云意低著頭,將切碎的酸棗,葛花根放進瓷盅內。

    寶月詫異道:“姑娘還會這個呢。”

    云意動作頓了頓,悶著頭嗯了聲,將剛煮好的沸水沖入瓷盅,將蓋蓋上燜著。

    她記得很清楚,幼時娘時常會把自己喝的醉醺醺,照顧她們的婆婆就是這么沖解酒湯給娘喝。

    湖面的風輕輕吹動云意的裙擺,疊卷拂動,她端著醒酒湯走得很慢,抬眼望向亭中,半卷起的竹簾時晃時停,坐在亭中的季硯撐著額在休憩,他每次看向云意時的目光都是溫暖和煦,此刻閉著眼,一股子清清冷冷的意態就透了出來。

    清簡的衣袍隨著微風蘊動,他整個人沉靜的好似溶入了這湖光水色間,出塵優雅到了極致。

    云意輕手輕腳的走進亭內,生怕擾了季硯休憩。

    大人定是很累。

    她正想著,季硯卻睜開了眼睛,他看了眼云意手里的東西才掀起眼皮,“拿了什么來?”

    溫緩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將睡未睡時的沙啞,聽上去懶洋洋的。

    云意膽子本來就小,冷不丁對上他的眼睛,端著湯盅的手一抖,險些打翻了。

    季硯眼明手快的接過,周身的疏懶也散去,恢復了清雅端正。

    “小心。”

    云意羞窘的臉頰通紅,她怎么這樣不小心,所幸沒有灑到大人身上。

    季硯看到她眉心細細蹙著,似在懊惱,笑著說:“無妨?!?/br>
    云意細聲說:“這是醒酒湯,大人喝了會舒適些的?!?/br>
    季硯沒想到她匆匆忙忙的跑開,竟是給他準備醒酒湯去了,其實他喝的真不算多,更不需要醒酒。

    視線落在云意悄悄攥緊的小手上,季硯心里一陣熨貼,他端起湯盅將醒酒湯喝下,末了,朝云意微笑道:“多謝,我覺得好多了。”

    得了夸贊,云意高興極了,不僅臉頰紅撲撲的,連耳根子都透了紅,她沒有穿耳洞,兩粒小小的耳珠也是乖巧的模樣。

    “好了?!奔境幥鹬讣恻c了點桌面,“上次讓你背的文章可會背了?”

    聽見季硯問自己功課,云意一下端正起來,認真點頭,輕聲細語道:“會了,我背給大人聽。”

    她聲音雖輕,咬字卻十分清晰,每背完一段,落下的尾音都會微微揚起,帶著點不自信,等看見季硯投來贊許的目光,才放心的接著往下背。

    半日的光景,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流淌而過。

    作者有話說:

    注一出自《千字文》,譯文來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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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6章

    入了秋,天氣也涼快起來,這日趁這天好,寶月和銀竹將稍厚一些的被褥都拿出來晾曬。

    將被褥掛到晾繩上,寶月道:“我去廚房看看紅棗燕窩羹燉好了沒有,順便給姑娘端去?!?/br>
    銀竹眼睛一轉,拉住她道:“我去吧,你也歇息歇息。”

    寶月見她愿意去也不攔著,“成,那你去,對了,記得在羹里多放一勺蜜,姑娘吃得甜?!?/br>
    銀竹點頭,滿口應下,“寶月姐就放心吧?!?/br>
    銀竹端著湯去到湖心亭,云意正在臨早前季硯親手為她書寫的字帖。

    季硯的字就如他的人一樣,看似行云流水,容與風流,細看就會發現鋒芒全藏在運筆之間,一鉤一劃盡顯凌厲。

    就是書法名家都未必能彷照出其中意境,更別說云意還是初學寫字,連方正都尚有欠缺,但她卻寫得津津有味。

    銀竹喚了她兩聲,她才揚起腦袋,眼里浮著迷惘,她沒聽見銀竹說了什么。

    銀竹笑道:“姑娘寫了那么久也累了吧,奴婢給姑娘準備了紅棗燕窩羹。”

    云意想把手上這篇寫完,她朝銀竹笑笑,糯聲道:“先放著吧,我一會兒再吃?!?/br>
    “一會兒就涼了?!便y竹也是知道她性子軟,擅作主張去拿她手里的筆,“姑娘還是先吃。”

    云意生怕墨汁濺開來,沒有松手,小聲道:“……你別?!?/br>
    銀竹另一只手里還端著碗,一不留神就側了側,膠糊的湯湯水水正潑在了字帖上。

    云意看著被糊住的字跡,眼圈忽的就紅了,聲音輕卻急,“我都說了不吃?!?/br>
    銀竹見弄臟的是大人寫的字帖,慌忙告罪,“奴婢是不當心的?!彼奔泵γΦ啬昧伺磷釉谧痔喜?。

    紙張柔軟,一擦字就更糊了,云意情急之下推了她一把,將字帖奪了回來,頭一回語氣發沖,“你別碰了。”

    銀竹被這一推,身子踉蹌著退了兩步,不等站穩她就撲通跪了下來,“姑娘恕罪?!?/br>
    銀竹本就看不上云意,不樂意在這伺候,這下子心里的不滿更是強烈,咬著牙滿眼怨氣。

    云意捏著袖子一點點擦拭弄臟的那頁,可就算擦干凈,糊掉的字也回不來了,云意心里難受的揪起,抱著字帖,眼淚懸在眼眶里打轉,不知該怎么辦好。

    銀竹還跪在地上告罪,云意知道她并非故意,她忍著眼里的酸澀,用力吸了吸鼻子,嗓音啞啞的,“你快起來?!?/br>
    銀竹怨懟的看著地面,“奴婢有錯,不敢起?!?/br>
    云意無所適從地看著她,自打她清醒過來就一直是銀竹和寶月兩人照顧自己,她不敢把自己當主子,也沒把兩人當丫鬟。

    云意眼尾紅怯怯,“我不是故意推你。”

    “這是怎么了?”

    寶月遠遠看見亭中的情形,急沖沖跑過來。

    “寶月?!痹埔獗且鬾ongnong。

    看到云意怯懦的紅著眼睛,跪在地上的銀竹反倒一副占著理氣的樣子,寶月沉了臉,責問銀竹:“怎么回事。”

    銀竹道:“我不該求著姑娘喝湯,還不甚打翻了羹湯,弄臟了字帖,請姑娘責罰?!?/br>
    寶月看她這樣子分明是不服氣,莫非還想著讓姑娘給她讓步不成。

    寶月冷聲道:“既然知道自己有錯,就罰你今夜不許吃飯。”

    “寶月?!痹埔饧敝冻秾氃碌氖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