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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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個會因為嫁給不喜歡的人而哭哭啼啼的人。她望著耶律湖生,得體地微笑著,浮在表面的淺笑帶著一慣的疏離和冷漠。 耶律湖生大步朝著扶薇的馬車走過去,朝扶薇伸出手,要扶她下車。 混在侍衛里的段斐陰著眼,想要沖上去。在他身后的兩個侍衛摁住他的雙臂,不準他冒失上前。這兩個侍衛是扶薇安排的。 衛行舟心中不悅,擋在馬車前面。 耶律湖生偏過臉,不悅地看向他。 衛行舟咬了咬牙,在扶薇淡淡的一聲“行舟”輕喚聲中,只能退開。 “我的公主。”耶律湖生笑了,再往前邁出一步,離扶薇更近些,朝她伸出手。 扶薇剛要將手遞給他,遠處突然響起了馬蹄聲。 所有人都詫異地望過去。 馬蹄聲先從細微再到整齊劃一的轟鳴。軍中人一聽就知這是來了軍隊。 所有人都警惕起來。 扶薇心中疑惑,微瞇著眼,逆著光望過去。她瀲滟的眸中逐漸浮現驚愕,不敢置信地微微愣神,她懷疑自己看錯了! 宿…… 宿流崢率先一馬,將軍隊大部隊落在后面。他策馬狂奔,縱馬而來。即將到扶薇的車隊前時,他不勒馬韁降速,而是調轉馬頭的同時直接跳下馬,既免得馬撞上人,又懶得拖延,無主之馬長鳴一聲,朝著側方繼續奔去。 宿流崢盯著扶薇,無視所有人,朝她走過去。 “你來這里干什么?”扶薇厲聲,心里又是震驚,又是慌張。 宿流崢不答,繼續往前走,撞開攔在車前的耶律湖生,直接伸手將扶薇從馬車里拽下來。 第053章 扶薇踉踉蹌蹌地被拽下馬車, 站不穩慣性讓她身子往前跌,撞進宿流崢的懷里。 扶薇臉色微變,迅速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耶律湖生一眼, 與此同時她立刻推開宿流崢,拉開與宿流崢之間的距離。她蹙眉斥責:“宿清焉, 你發什么瘋?” “我哥早死了。”宿流崢脫口而出。 扶薇疑惑地打量著宿流崢。他哥?他哪來的哥哥?明明宿清焉是他, 宿流崢也是他。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扶薇望著宿流崢的神情,心里生出莫名的直覺,好像他說的是真話。 但是明顯眼下情景不合適深究這些事情。 耶律湖生臉色難看至極。他被撞得身上象牙銀飾叮當作響, 腰身也撞在了馬車前板上, 疼得他呲了呲牙。 “你是什么人?”耶律湖生兇狠地瞪著宿流崢,將手搭在腰間佩刀的刀柄上。 扶薇看在眼里, 往前邁出半步,擋在宿流崢的身前。國事為重, 她知道這個時候不該為了宿流崢一個人, 去惹耶律湖生。可是護住他,幾乎成為本能。 扶薇沉聲:“耶律,今日……” “她的男人。”宿流崢打斷扶薇的話。 耶律一雙眼睛瞪圓,不敢置信地憤怒盯著宿流崢。 扶薇也懵了。她轉過身,氣憤地瞪宿流崢:“你瘋了?” 話一出口,扶薇立刻意識到自己說了句蠢貨。宿流崢哪里是今日才瘋?他就沒正常過! 宿流崢伸手摸了摸扶薇的臉, 皺眉道:“瘦了好多啊。” 扶薇拍開宿流崢的手,“啪”的一聲,異常響亮。 宿流崢動了動手指, 享受著手背上的酥麻。他上下打量著扶薇,視線落在她的腰身。 “真的瘦了好多啊。本來就瘦, 現在成紙片了。” 耶律湖生的拔刀聲打斷了這不合時宜的對話。 耶律湖生臉色鐵青,憤怒道:“能迎娶公主,是耶律日思夜寐終于得償所愿之事。可公主不該這樣仗著耶律對公主的情分,做事不考慮,當眾這般打我的臉!公主是想悔婚,還是要帶個面首嫁給我耶律?” 扶薇習慣了高高在上,即使最艱難的時候,也挺胸抬頭,從不懂何為卑微。今朝卻不得不放低了姿態,緩聲低語:“耶律,這只是個可笑的意外。他腦子不正常,你不要和他計較。” 宿流崢歪著頭看向扶薇,發現她在用一種他沒聽過的語氣說話。她在干嘛?求耶律湖生嗎? 扶薇一開口,耶律湖生的憤怒稍微散去些。他重新朝扶薇伸出手,笑道:“公主,你是我的人了。” “不可以。”宿流崢盯著耶律湖生遞過來的手。 扶薇剛要將手伸給耶律湖生,就聽宿流崢這般說。扶薇頓覺頭疼。她皺眉看向宿流崢,怒聲:“你不要再胡鬧了!來人!秋火!花影!把他弄下去!” 你再這樣,我可真的保不下你了。 秋火和花影立刻沖過來,想要拉走宿流崢。 宿流崢低聲咒罵了一句,誰也沒看清他是怎么動作,秋火和花影手里的長刀和利劍已經被他手中的刀折了刃。 宿流崢輕飄飄地擲刀,刀尖刺進土中,發出一陣微弱卻奇異的錚鳴。 他掀起眼皮看向扶薇,道:“我不想傷你的人。” 耶律湖生后知后覺地摸上自己的腰間,才發現自己腰間的刀鞘里面空了,佩刀竟是不知何時被宿流崢拿走。 遠處的軍隊趕過來。 耶律湖生所帶的軍隊也靠近,一時間劍拔弩張。 扶薇抬眼望去,在為首的兩個人身上多看了兩眼,隱隱將人認出來。 其中一個人是衛橫,而另外一個人是……李拓? 扶薇心中一瞬間涌起巨大的疑惑。 李拓作為曾經的右丞,這些年辭官消失,他在做什么,扶薇很清楚,不過是奉了段琮之的命,去找二十多年前,掉進壺江的先太子。 前些日子,李拓找到了先太子。 那么李拓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扶薇心中一閃,忽然有了個念頭——李拓說在壺州找到了先太子,就真的是在壺州找到的嗎? 扶薇慢慢轉過頭,將目光落在宿流崢的身上。 衛橫和李拓率兵到了近處,衛橫抬手,令身后士兵按兵不動。他與李拓下了馬,朝這邊走過來。 “衛橫!”耶律湖生大聲道,“你們北段是什么意思?難道議和書要做毀?重新開戰嗎?” 耶律湖生被鬧了個沒臉。他本該沖扶薇質問,可畢竟是癡戀了多年之人,他舍不得,想給她留些臉面。正好衛橫這個疆場上的宿敵趕來,才得以讓他一腔怒火發泄出來。 衛橫笑了笑,道:“耶律晚輩,如你如愿,議和書銷毀。今日的和親亦作罷。” 扶薇皺眉質問:“你奉了誰的命?” “新帝。”衛橫轉過身來,與李拓一起,朝宿流崢行禮。 一片嘩然,縱是往日里紀律嚴明,此刻眾人亦是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我的天……”靈沼更是張大了嘴巴,驚愕出聲。 被夜影衛偷偷摁住的段斐盯著宿流崢,眸色幾經轉變。 衛行舟回過神,走到父親身邊,詫異低聲詢問:“父親,怎么回事?” 衛橫不答,而是望向扶薇,躬身拜過,再道:“還請長公主登車,立刻折返回京。” 扶薇凝眉,慢慢消化著心里的愕然。只是一息之間翻天覆地,實在難以頃刻間接受現實。她眉頭緊鎖思量著,并沒有去看身邊的宿流崢。 國事私事混在一起,她腦子里一片亂麻。她有些茫然,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做。真的就這般依言折返,任由兩國交戰嗎?可若她不依言,今日已經將耶律得罪…… 扶薇正胡思亂想著,身子忽然一輕,人已經被宿流崢抱了起來。 他單臂勒在扶薇臀下,將人豎抱在懷,另一只手將半開的車門徹底拽開,帶扶薇登車。 扶薇慌亂地去攀他的肩,轉頭看向他。她云鬢上的步搖晃動,流蘇撞在宿流崢的臉上。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失聲。更是急火攻心,一陣眩暈,頭一沉趴在宿流崢的肩上,虛弱地昏了過去。 昏過去的前一刻,扶薇心里想的卻是——幸好上了車才昏過去,若是在外面大庭廣眾昏倒,可就太丟臉了。 宿流崢轉過頭看向她,將她歪了的頭擺正。 扶薇聽著轆轆車轅聲,半昏迷中知道自己正在一輛疾馳的馬車里。她努力想醒過來,卻怎么也不能睜開眼。 耳畔有人在說話,她努力去聽,也沒聽清是誰在說話,更是聽不清對方說了什么。 扶薇好累啊。 她放縱自己睡過去。 扶薇徹底醒過來時,是被爭執聲吵醒的。這一次,她聽清了,是段斐的聲音。 她擰著眉睜開眼,入眼是陌生的軍帳頂部。她伸手支撐著坐起身,循聲望向門口的方向。 “阿斐。”扶薇虛弱地開口喚,聲線沙啞。 聽見她的聲音,外面攔著段斐的蘸碧和靈沼立刻進來。段斐也跟著沖進來。 他直奔向扶薇身前,紅著眼睛問:“阿姐你好些了沒有?他們不準我進來看望你陪伴你!” 段斐心里有憤恨。因為他不是皇帝了,所以這些低賤的丫鬟、侍衛都可以阻攔他了! 蘸碧小跑著端來一杯溫水遞給扶薇。靈沼拿了軟枕放在扶薇身后讓她靠著。 扶薇口干舌燥,雙手捧著杯子喝了小半杯水,才覺得好些。她將杯子遞還給蘸碧,慢慢抬眼看向段斐,她的眼中蓄滿困擾。 她還沒來得及將段斐送走,龍椅上已經換了人,國有了新帝。她可以說服衛行舟隱瞞段斐還活著的事情,可是李拓、衛橫,甚至是新帝已經見到了他…… 那種疲憊的無力感又來了,壓得扶薇緩不過氣,偏過臉去一陣斷斷續續地咳。 “阿姐,”段斐掉下淚來,“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見不到阿姐,沒有阿姐的日子,我是一日都過不下去!” 扶薇又接過蘸碧遞來的水喝了兩口,緩了一會兒,稍微好些了。她才犯難地看向段斐,她現在自身難保,還要顧著段斐。扶薇低聲哄著他:“別哭了。以后的路還不明朗,你好好待在秋火身邊,不要亂走。若是遇到什么危險就不好了。” “阿姐,我就不能待在你身邊嗎?” 蘸碧實在看不過去了。一向守禮法重規矩的她,突然哽咽地說:“主子身體都這樣了,才剛醒。您能不能少讓主子cao心些?就算有什么事情能不能等主子好些了再說?” 扶薇詫異地看了蘸碧一眼,蘸碧自知說錯話,梗著脖子跪下,可她不后悔說這些話。這些話梗在她心里太久了。若不是段斐的拖累,扶薇的日子絕對不是今日這般艱難! 扶薇想說什么,又沒說蘸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