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籌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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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本就隱隱感覺不好,一聽這話,汗毛倒豎心率上升,可沒敢開口問。 我怎么會給自己攬事呢,早晚事兒要到我頭上的,不如等人家來求你。 “小歌,你吃點東西。”桌上的長輩打圓場,給我轉桌夾菜,我順勢應和,就真一句話都沒問。 大姨訓了意幾句,我也沒聽太明白,其余的都是邊上人你一言我一語,也不知道是幫腔還是拱火,還有幾個愛看熱鬧的,生怕我躲過去似的,“大姐,你也別急,小歌可能也是沒顧上。” “是啊,這跟小歌沒關系。” 得,一桌人八百個心眼子,看著各個都是骨rou血親,有熱鬧的時候誰也顧不上什么別人的感受了,我自己先吃痛快這口瓜。 我邊吃菜,頭也沒抬隨意地問,“怎么了到底?” “你還說,你看你這個姐怎么當的!”我媽先發制人,事兒還沒弄明白,劈頭蓋臉先給我一頓損,大意反正都是當姐的失位了,反倒是我這個大姨,在一邊勸著我媽。 我看著她倆,實在很想問,你們倆是商量好了的嗎? 我等她倆演完這一出,我也吃得差不多,放下筷子,“趙女士,你總得讓我鬧明白吧?” 我這一問,桌上倒安靜了,沒人接話,我正琢磨這郝意是作出什么花了,我這大姨直接拿了郝意手機,語氣倒是和緩的,讓我自己看。 我皺眉,看郝意還是低著頭不吱聲,把手機推回去,“直接說吧,人家的手機外人干嘛看呢。” “哎呀,你也不用見外,都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也是別人,她自己的事我有什么權利看。” 不知道這手機是剛才已經傳閱過了還是怎么,我話一出,倒見幾個大人消停了,臉上不紅不白的,自己又吃起菜來。 我旁邊挨著小表舅媽,舅媽是個特別溫柔的人,見別人不說,在我旁邊小聲說,“其實也沒什么,大姐可能誤會了,意就是上學的時候偶爾在外面打打工。” 打工?我心想,我怎么不知道意打工,況且她但凡有功夫就滿北京玩,沒見她有時間打工啊? “什么打工,你問問她去的什么地方!”打我進屋到現在,大姨終于又發起火了。 郝意這會兒抬起頭看我,臉上掛著兩行淚,我挑眉看她,她很委屈地說,“我就是去唱歌!” 大姨一拍桌子,“你要是去唱歌,我能這么說你?你還去哪了趕緊跟你姐說!” “我就是在酒吧唱歌,然后碰到了認識的人……” 我問意是哪兒的酒吧,她說就是我帶她去過的那個熱門的商業街,那邊有很多酒吧,有一回她跟同學去玩隨便唱了兩首,又看到他們招駐唱歌手,老板說她唱得不錯可以偶爾來賺點零花錢,一晚上小幾百,對于學生來說也算可以了,意也只是周中沒課的時候去一天。 意唱歌是還不錯,從小就有這個天賦,只是家里沒條件,也沒想過要培養什么藝術才能,后來也就是在學校參加過歌手比賽,偶爾看到她分享在班里表演節目的時候同學拍的小視頻,唱得是比一般人要好點。 “大姨,這酒吧呢不是你想的那種,而且駐唱其實也挺正常的,沒什么。” “你還跟你姐藏著掖著!”大姨又搡了一把意,意覺得沒面子只顧著哭不回話了。 “我剛才一回頭看她手機,”大姨又把郝意手機拿來,打開聊天頁面朝著我,“有個人給她發消息,說什么,初七有個局,一晚上2000,問她在不在北京。” 初七有個局…… 我耳邊嗡地一下,迅速在腦子里搜羅,這到底是誰說的話。 “你還告訴我你去唱歌!你是什么歌星嗎?唱兩首歌就好幾千!”大姨聲越來越高,時不時還動起手來,旁邊人趕緊拉著她,跟意換了個座把她倆隔開,“造孽啊!我花錢讓你上北京上學,結果半年你就……你就……你還不趕緊給我說!” “真的就是去唱歌!”意也急了,邊哭邊喊起來,“我就是駐唱的時候碰到之前認識的人了,他們看我唱歌不錯,就說他們有聚會也會找人唱歌,下次找我,我總共也沒去過幾次。” 沒去過幾次…… “你去了幾次?”我問她,她說三次,我心想,那恐怕就是五次。 “你剛才說,你是酒吧駐唱時候碰到認識的人,碰到誰了?”意來北京去的第一個局就是楊小年的,楊小年局上人多,這恐怕還真跟我有點關系。 意說了個人名,是個女孩,我沒聽過,“你認識齊璐嗎?” 意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齊璐在嗎?” “……有一回在。” “在外面唱歌那是唱歌,那種場合,那能是唱歌嗎?那不就是三陪嗎!”大姨又激動起來,我讓她消消氣,跟她說確實有這種事,但也不是她想的那樣,他們找人唱歌就是因為自己唱歌太難聽,又想有個人在那烘托個氣氛。 “我沒有……”郝意又委屈地哭,已經開始直抽抽。 “你喝酒了沒有?”大姨沖她喊。 “喝了,但不是人家讓我喝的,就都是朋友一起玩。” “你看看!”大姨完全聽不進去,“還說就是唱歌,陪唱歌陪喝酒,你,你還想怎么地!你要上天啊!” 場面一度又控制不住,大姨從祖宗那代開始盤點一直細數到現在,說自己家祖輩淳樸,直罵毀在郝意身上,就不該讓她去北京。 眼看著桌上的話風已經開始演變成,“北京這地方就是亂”,明指桑暗罵槐,我媽臉上也掛不住了,我開始沒了耐心。 每次張羅這些親戚,就沒有不是非的時候,甭管平時得了多少濟,一到了關鍵該八卦你照樣碎嘴。 “大姨,”我磕了兩下杯,“我還是相信郝意,不會做不好的事兒的,但是確實那種場合有風險,她這回肯定也長記性了,以后不能去了。” 我又說,“這有時候,事兒都是那些沒經歷的人瞎琢磨出來嚇唬人的,自己摸不著就要說別人不干凈,其實就是嫉妒。你是明白人,你應該相信咱們家出不了那樣孩子的,意就是比較單純,回頭我幫你說說她。” 大姨慢慢冷靜下來,我又跟著勸和勸和,說我先帶著意回去住的地方,幾個親戚也總算長了眼,說讓大姨今天先跟他們去玩會兒,初五的席面就算是這么散了。 過年各地方來的親戚都是四散安排在各家里,大姨他們是住的小表舅家,他們家地方大,舅媽送我們倆一起回來,我也陪著意回屋說點兒剛才席上不能說的話。 郝意言辭激烈地跟我耍著小孩子脾氣,也是對我有幾分信任,才肯這么在我面前掏心掏肺,一邊哭著掉眼淚,一邊跟我抱怨mama不理解,言語之間表達著,自己也有自己的想法,可說著說著,還是不免把自己跟那些女孩比較了起來,“……我不是去玩的,我有數。” 亂七八糟的,我大概齊明白意思,沒怎么聽全,不過聽到了一句什么,“……我也有我的籌碼。” “你有什么籌碼?” 我終于打斷她,審視著她,“你覺得你年輕?漂亮?比局上那些女孩都有吸引力?” 意說不出話,但仍一臉不服。 “還是說,你有才華?你能歌善舞,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吟詩作賦張口就來,擱古代也算是個才女?” “我沒覺……” “對,你沒有,你就會唱個歌,背點詩,長得仗著年輕,只能說算是水嫩,”我喝了口茶,看她有點掛不住,“只能說略有姿色,也只是略有。” “其他的,沒了。” “你覺得這是籌碼嗎?”我把杯放下,指床讓她坐。 “這是價碼。” “你沒有籌碼郝意,所有女人在你所在的圈子,都沒有籌碼,所有的才華都只是價碼。” “知道區別嗎?” “……” “籌碼是談判的資本,價碼,是衡量你能賣多少錢。” “你有談判的資本嗎?” “……” “你沒有,郝意。你沒有,我也沒有,你見過的每一個女人,你的那些小姐妹,都沒有。” “齊璐也沒有,如果是齊璐找你去的話。” “哦也許齊璐有一點,但是他們可以培養一個齊璐,還可以再培養另一個。” “……” “懂了嗎?” 郝意看起來冷靜了不少,也許我的話,她也能聽進去一句半句,但我并不指望她就頓悟了。 “你在婚戀市場上也許有籌碼,比如你的學歷,樣貌,個性,家庭,身體素質,生育意愿和能力……” “但是在這兒,”我指尖在桌上敲了敲,“你沒有,你只有價。” “你看到哪個小姐妹得到什么好處了嗎?” 郝意抬頭,嘴唇躍躍欲試,似是想起了誰。 “交了個有錢男朋友?局比較多天天出去玩?認識了不少人?”看著她表情,我點點頭,“看來我猜的差不多。” “那只算是她們給自己賣了個好價錢,你別急著反駁,我不是指真的你想得那種賣。” “不過大概差不多,仗著自己的姿色和才華,找了一個今天跟你明天就不一定跟誰的男人,偶爾給你買買禮物,好像還不是便宜貨,車接車送,請吃請玩……” “靠這些小恩小惠,消耗一個又一個女孩的時間和美麗。” 我看著郝意,忽然眼前晃過我這些年走過的路。在局上我不知道見過多少女孩,多數已經不記得了,有些再也沒有出現過。不知道有多少女孩跟意一樣,來的時候總以為能得到點什么,總以為自己可以明哲保身,最后一個一個的,失去了眼里的光。 一年年過去,沒有任何變化,交易雙方,錢和美麗都沒有變,不過是人在變。 “每個人都有價,你看不見,但就貼在你身上。你可以給自己賣一個好價錢,好的情況,是遇到了真愛把你娶回家,次一點,遇見一個大方的男人,跟你短暫地談談戀愛,肯給你花點錢,其余的,都沒什么意義。” 話說的太透了,忽然不免傷感,本意是為了勸郝意,卻發現自己明白得如同一個老人,越明白,越沒什么笑得出來的。 很安靜,我再次緩緩開口,“你是別人的籌碼,是你陪吃陪喝陪玩的那些人炫耀的籌碼,當你屬于一個男人,你又會成為他的籌碼。” “籌碼又怎么會有籌碼?籌碼只有價,只有五十,一百,五百,一千。” 我很傷感地看郝意,女孩啊,想得容易過得就難,從來如此。 郝意好像被我說得終于明白了什么,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一言不發。 “你應該好好談一場戀愛,好好享受校園的生活和友誼,在學生時期好好學習,為自己掙一個真正的籌碼,一個職場上的,戀愛市場上的,婚姻市場上的,社會上的,屬于你自己的籌碼。” “一個當你沒有美麗,沒有青春,也依然不會離你而去,還會繼續迭加的籌碼。” “認清現實,能靠美麗跨越階級的都不是凡人,你得去太陽底下,像你父母一樣,靠雙手和智慧,為自己拼一條坦途。” 郝意哭了,不像剛才那樣鬧著喊著,她一聲不吭地把胳膊擋在臉上,沉默地掉眼淚。 我擦掉她眼角一滴淚,還會有別的接連續上,我把紙巾擺在她旁邊,輕拍了拍她的臉。 人的成長總是從學會無聲地哭開始,那些眼淚不再為了博取關注,卻仍然為自己委屈。 沒人幫你走出命運安排給你的處境,你只能摸摸心臟,哭得出的就算是幸運兒。 往家走的路上,我也顧不上惆悵,發了個分組的朋友圈。 初七有人在北京嗎,出來玩兒呀? 很快,微信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