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與殺豬刀 第1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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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謝征跟前也是個罪人。 謝征那樣恨她外祖父,知曉了她就是孟家的后人,又會如何? 樊長玉心里亂糟糟的,下意識回避這個問題,問:“所以魏嚴要殺我爹娘,就是為了給謝將軍報仇?” 賀敬元卻搖了搖頭:“當年錦州失守后,你外祖便自刎謝罪了,其中延誤戰(zhàn)機是否有隱情,迄今也不得而知。但丞相當年的確下令讓你爹殺了你娘,你爹下不去手,這才帶著你娘假死脫身,求到我這里來,讓我?guī)退麄儌卧靷€身份,隱匿行蹤。 “但隔了十幾年,丞相突然再次對他們下了追殺令,卻是要找回一件東西。” 樊長玉詫異抬頭看向他。 后面的話,賀敬元突然有些說不出口了,他看著樊長玉,艱澀道:“丞相讓我去殺你爹娘時,你爹娘似乎早就料到那么一天了,只求我留你們姐妹二人性命,又給了我一個盒子,讓我莫要打開,等丞相要的時候,再把那個盒子給他就是了。交代完這些,他們便自刎在我跟前了。” 樊長玉手腳冰涼,她從未想過,自己一直想查清的爹娘死因背后,藏著這么多沉重的東西。 賀敬元說:“你家中幾次遭遇刺殺,便是丞相派人在找那個盒子。” 一下子接受了這么多爆炸性的信息,樊長玉只覺腦仁兒都悶悶地作疼,她艱難地捋著思緒。 如今世人皆知的,是她外祖父運糧失誤才導致了錦州一戰(zhàn)的慘敗。但她爹曾是魏嚴的人,當年也授命于魏嚴要殺她娘,只是后來又背叛魏嚴,帶著她娘假死逃了。 而她爹娘手上握著什么東西,讓魏嚴隔了十幾年也要追殺他們拿回去。 所以當年她外祖父運糧失誤,可能跟魏嚴也脫不了干系? 但魏嚴只是一介臣子,那時候被困在錦州的,不僅有承德太子,還有他的妹夫謝將軍,他設計這一切圖什么? 可想到謝征曾說魏嚴是他的仇人,他也險些死在魏嚴手上,而魏嚴如今大權在握,甚至直接架空了皇室,樊長玉又覺得自己的猜測沒錯。 魏嚴要是不做賊心虛,他殺謝征做什么? 想來她外祖父運糧失誤,應該真有魏嚴的緣故在里邊。 好一陣,樊長玉才問賀敬元:“之前在臨安鎮(zhèn),我家遭遇了刺殺,卻有軍隊及時來援,是大人命人去護著我家的?” 賀敬元點頭。 樊長玉深知眼下唯一的線索只怕都在她爹娘留下的那個盒子了,斟酌片刻,還是問了賀敬元:“大人有看過我爹娘的那個盒子嗎?” 賀敬元面上帶了幾分苦澀和嘲意:“我若是看了,莫說丞相不會留你們姐妹的性命,便是賀某自己,只怕也難逃一死。” 樊長玉沉默片刻,道出自己的猜測:“我外祖父運糧延誤戰(zhàn)機,是魏嚴從中作梗對不對?” 賀敬元嘆息:“當年錦州戰(zhàn)敗的大罪,全都蓋棺論定全扣在了你外祖頭上,我同陶太傅商討時,也覺孟老將軍那般謹慎的一個人,不可能不知道當時錦州是何情況,糊涂到冒著延誤戰(zhàn)機的風險,去救被困的那十萬災民。但丞相的把柄,是怎么落到你父親手中的,就值得深思了。” 樊長玉聽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她外祖父不可能做出那等糊涂事,那么興許就是她爹做了魏嚴的棋子,所以她爹手中才有讓魏嚴隔了十幾年也要殺了他們奪回去的東西。 這個結果并沒有給樊長玉帶來多少安慰。 外祖父不是罪魁禍首了,卻因為她爹給別人當棋子,被設計背負了那么多年的罵名,樊長玉光是想想便覺心口呼吸不順。 記憶里爹爹一直都是沉默不善言辭的,也鮮少笑,哪怕做豬rou生意,連討價還價都不太會,只有在娘親跟前,他臉上的表情才會生動豐富起來。 他總是默默地做很多事,笨拙地討她娘親歡心,就因為娘親怕冷,市面上又買不到貨真價實的貂皮大襖,他就一個人進山四五天,獵回一堆銀貂給母親做大氅。 而娘親呢?平日里雖是再溫柔不過,說話都細聲細氣的,可若是惹惱了她,那就另當別論了。 樊長玉小時候就她娘舉著掃帚教訓過,她娘發(fā)起火來,連她爹都不敢勸。 也正是因此,樊長玉才覺得以她娘的脾性,不可能會在知曉她爹害了她外祖父后,還選擇跟她爹一起歸隱。 她突然問賀敬元:“大人,我娘去時,知曉那個盒子里的秘密嗎?” 賀敬元回想起當日那夫妻二人相繼自刎在雪地里的情形,心中仍有幾分悲意,點了點頭,道:“夫人很是從容,想來是知曉的。” 樊長玉便篤定道:“若是我爹害了我外祖父,我娘定不會原諒他,當年的事,可能另有隱情。” 賀敬元有些意外,想說話卻又止不住喉間的癢意,咳了好一陣才道:“陶太傅也提出過質疑,奈何已過了十七年,除了這些猜測,拿不出切實的證據(jù),便是想查也無從再查起,陶太傅才決定進京一趟,親自去見丞相,可惜至今沒有音訊傳回來。” 他看著樊長玉,語重心長道:“你同侯爺?shù)氖拢乙崖犝f過一二。這些事,我也想過爛在肚子里,死了就帶進棺材里的。上一輩人的事,就隨著上一輩人的死……塵歸塵,土歸土好了。 “可我又怕……將來東窗事發(fā),殺父之仇,放誰身上也是不能輕易揭過的。與其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不若提前告知你這一切,再讓你們?nèi)ゾ駬瘛!?/br> 樊長玉心中百味陳雜,跪在賀敬元榻前,鄭重給他磕了一個頭:“多謝賀大人。” 賀敬元拿手掩在唇邊咳了好一陣,才喘.息著說了句:“你若不恨我,便喚我一聲世伯吧,你父親與我,曾也是結義兄弟,你使的那套刀法,便是我當初和他一起創(chuàng)的。” 樊長玉看著這個像是快遲暮的老人,眼眶有了淡淡的澀意,喚道:“世伯。” 賀敬元似乎等這一天等了許多年了,笑得臉上的褶子都展開了許多,應了聲:“哎。” - 從中軍帳出來,樊長玉只覺呼吸都是發(fā)沉的。 她沒在帳外看到謝五,找了一圈也沒見人,便問守在外邊的親兵:“請問有看到跟我一同過來的那個小兄弟么?” 親兵道:“那高個兒小子是吧?他一刻鐘前便往那邊去了。” 樊長玉不由皺了皺眉,謝五在她身邊有些時日了,但從未這般失禮過。 猛然間,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忙抬腳往親兵說的那個方向追了去。 但沒跑出幾步,便瞧見了迎面走來的謝五。 是真的謝五。 沒有她剛醒來時瞧見的那么高了,走路時大概是因為身上帶著傷,腳步也虛浮了幾分,見了她便喚道:“隊正。” 他沒敢和樊長玉直視,撓撓后腦勺赧然一笑,主動解釋起提前離開的緣由:“我……我這兩天喝藥,水喝多了,方才找茅廁去了……” 樊長玉卻沒再聽他瞎編的這些理由,竟是一把薅下纏在手上的紗布,拽住他的領口問:“他呢?” 都找了真正的謝五過來了,他當是離開有一會兒了。 樊長玉手勁兒出奇地大,之前空手去接長信王劍刃被割出的傷口,又開始滲血,她眼神卻冷得可怕。 謝五頭一回瞧見這樣的樊長玉,心中驚駭不已,也怕她手上傷勢加重,忙道:“主子出營了。” 樊長玉便扔下謝五,又去追謝征。 是她大意了,醒來時腦子不清醒,又被太多消息分散了心神,當時明明都覺出異常了,卻還是沒反應過來,那個小五就是謝征假扮的。 為何趕來戰(zhàn)場上救了她又不讓她知道?甚至連待在她身邊都要假扮成其他人? 直覺告訴樊長玉,謝征肯定是在來之前,就已查到了關于十七年前的一些事,才會選擇這樣做。 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追上去有什么用,又能同他說什么,但心底就是有個聲音在告訴她,必須要追上去。 至少,代已故的長輩向他道個歉。 再告訴他,哪怕他會因為父仇終止這段感情了,她還是會一直查下去。 他不能理解她為何會因為娘親對爹爹的態(tài)度,就堅信她爹肯定是沒背叛過她娘和外祖父也沒關系,她會查下去的。 她還會殺魏嚴替爹娘報仇。 曾經(jīng)他向她伸出手,她礙于前路的重重阻隔不敢同他走下去,他默默地去替她鋪好前路。 那么如今他想停下了,她也會堅定地一直向前走,直到把真相捧到他跟前,讓他知道那一切也不是他們之間的阻隔。 樊長玉一路追到大營門口,都沒瞧見謝征,又同站崗的守衛(wèi)打聽了是不是有人出營,得知有個獨眼的疤臉男人前不久才駕馬出營后,忙借用了一匹馬,繼續(xù)追去。 得虧她如今在薊州軍里也稱得上個人物了,大營門口的守衛(wèi)們不僅沒阻攔,還對她崇敬有加。 手上的傷口很深,樊長玉攀著馬鞍翻上去的時候,就痛得白了臉,她沒理會新浸出的血跡又染紅了紗布,用力一甩馬鞭,喝了聲:“駕!” 戰(zhàn)馬撒開四蹄奔了出去,樊長玉駕馬追出四五里地,才在遠處的緩坡處瞧見一道騎馬的人影。 她怕給謝征招去禍事,沒敢喚他真名,只大聲喚他:“言正!” 馬背上的人似乎回頭朝她看了一眼,她更用力地一夾馬腹,幾個呼吸間,終于到了能看清對方樣貌的距離。 哪怕用眼罩罩住了一只眼,臉上還帶著疤臉面具,但樊長玉就是一眼認出了他。 戰(zhàn)馬放緩了速度,載著她徐徐前進。 樊長玉握著韁繩,隔著幾丈距離同謝征對視著,眼眶突然就是一酸,她啞聲道:“你來見我,都不愿讓我知道了?” 謝征立在馬背上,望著樊長玉沒說話。 漆黑的鳳目里古井無波,腰背挺拔端正,似懸崖上經(jīng)年累月受風吹日曬卻依舊魏然而立的巖石,帶著一股歲月沉淀下來的冷峻和崢嶸。 樊長玉喉間發(fā)哽:“賀大人今日同我說的這些,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謝征終于沉緩吐出一個字:“是。” 審完趙詢,他便猜了個大概了,只是還不敢確信。 今日聽完賀敬元同她的談話,算是塵埃落定。 ——一個他審完趙詢,又得知陶太傅失蹤后,便預想過的,最壞的結果。 樊長玉眼眶通紅看著他,哽咽道:“對不起。” 又說:“我外祖父不會背叛謝將軍,我爹也不會做對不起我娘的事,不管你信不信,當年的事,肯定不是你以為的那樣的……” 一種從未有過的悲傷和惶恐席卷了她,讓她這番解釋的話都說得語無倫次,她努力想讓自己的嗓音聽起來平穩(wěn),到后面卻哽得近乎發(fā)不出聲來。 “樊長玉。”謝征突然喚她。 樊長玉怔怔抬起一雙忍著淚意的眸子同他對視。 謝征漆黑的眸子里一絲情緒也無,他說:“就這樣吧,從今往后,我只當你是同門師妹。” 他這輩子也不會再這么喜歡一個姑娘,但父親的死,也是這么多年壓在他心上的一座大山,是貫穿了他整個童年乃至青年時期的噩夢。 殺父之仇,他終究做不到這般輕飄飄地放下。 當年的事如果當真是另有隱情,魏嚴不會急著殺賀敬元,也不會扣下陶太傅。 但哪怕知道了當年的事,十之八.九是她父親做了魏嚴的走狗,他也舍不得動她分毫。 把一個種到了心上的人拔.出來,連著根帶著血當真是疼。 那就離得遠遠的。 他給她人脈,也給她軍功。 此生不再相見就是。 樊長玉聽到他那句話,難以置信般看著他,連呼吸都是抖的,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她喃喃道:“真的不是那樣的……” 謝征同她對視著,捏著韁繩的手攥得死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