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算法則 第54節
這話說得讓林羨清覺得好笑,興許是喝的酒現在起了后勁兒,林羨清這下才從他身上看見一點醉酒后的跡象,很聽話,問一些無厘頭的問題。 “不能。”她義正言辭,“我這兒可沒地兒給你睡。” 溫郁沒說話,又捧著杯子乖乖把剩下的薄荷水喝完。 他在門口換鞋,林羨清把外套脫下來還給他,還有點不太放心地囑咐一句:“要是開不了車就打車,別出事兒了?!?/br> 話音剛落,溫郁一手撐在鞋柜上,上半身前傾,湊過來在黑暗里跟她安靜地接吻,鼻腔都仿佛漫進了嗆人的薄荷味。 她腦子被吻得發懵,濃烈的薄荷味里還摻雜著淡淡的血腥味,應該是溫郁咬破的下唇還沒愈合。 她算是發現了,這人心情一煩就會把嘴咬破。 唇舌分開毫厘,林羨清胸腔劇烈地起伏著,虛虛抬眼,在一片黑暗里看見他發亮的眼睛。 溫郁也在喘,嗓音是蠱人的啞: “怎么吻不夠?!?/br> 再親多少次都像是飲鴆止渴,心尖總是止不住地發癢。 第58章 珠算 ◎“mama希望,你可以飛出去?!薄?/br> 林羨清終于得空呼吸后, 她用手輕輕推著溫郁,有點不好意思地避開他的視線,略略低著頭,看著出租屋地面的磚縫。 “快走吧, 待會兒打不到車了?!?/br> 說完她就趕緊把人往外推, 生怕他不知足地再來一次, 林羨清的肺里可再找不出多余的空氣獻給他了。 她把門關上, 老舊的合頁吱吱作響,晃蕩了幾下, 空氣重新恢復安靜,林羨清背靠在門邊, 聽見門外響起打火機的聲音——溫郁用打火機照明, 下了樓。 腳步聲沉穩,倒是看不出他喝醉了。 電壓還是不穩, 燈一直不亮, 林羨清只得抹黑去浴室洗澡, 出來的時候電燈閃了幾下,恰好亮了, 她擦著頭發去收拾桌子上溫郁喝完水的杯子,撇眼間不經意看見沙發上被遺漏的一個小藥瓶,瓶子上的標簽被撕掉了, 應該是溫郁的, 上次見他在車里吃過, 還說是維生素。 說實話, 林羨清沒見過裝在這樣小的罐子里的維生素, 興許是什么高級貨。 她把藥瓶收好, 想著下次見面的時候還給他。 溫郁沒打車, 他坐回自己的車里,仰靠在駕駛座的椅背上,椅背被他調得很低,他半躺著,側頭就能從窗外看見林羨清家的窗戶。 竊聽器被他弄壞了,溫執肯定要問什么。 他一直盯著的那扇窗戶熄了燈,溫郁也輕輕闔上眼,他思緒空了幾秒,撈出手機撥出一個電話。 車窗被他拉下來,午夜的風撣去人身上的燥熱,涼透透的,青年額前的發被風撩起來,掃過眼皮有點癢,溫郁抬手漫不經心地撥了一下,放在耳邊的手機仍舊無人接聽。 正當他準備放棄的時候,電話那邊終于傳來人聲:“喂?” 溫郁眨了眨眼睛,他嗓音有點艱澀,猶豫好久后才開口: “爺爺,我知道mama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在你那里,能不能……先借給我?” 電話那頭的溫和沉吟了半天,終究嘆著說出來:“你想好了嗎?你要是取走了,你父親肯定知道你要跟他對著干了?!?/br> 溫郁慢慢掀起眼皮,看著樓上緊閉的窗戶,她窗臺上還擱著三兩個花盆,只不過不是當季的花,所以沒綻瓣,只有個枝丫,在夜風里誓死堅守。 他不再權衡利弊,輕聲開口:“想好了。” 溫和說:“好,但是需要你去找一下你mama,還需要她的簽名?!?/br> 其實走到這一步是早有預料的,在溫執分出小半權力給他,讓他坐到這個位置的時候,溫郁早就想好了。 他不要做一輩子的提線木偶,也不要替父親守護溫家代代相傳的【規則】。 在他逃到小鎮,在珠算協會門口看見那個背著一把壞算盤的人的時候,規則已經被打破了。 溫郁調節好座椅的高度,他把車扔在林羨清家樓下,只身出去,還是選擇搭車回去。 溫家的公司一直是代代相傳的,最大的股份持有權一直在溫家手里,其余的都是一些參股的小股東,這份事業承襲到現在,在溫執手里到了鼎盛時期,大半個中國的房地產事業都被他壟斷,作為他唯一的兒子,溫郁本可以不在現在就跳出來,等人死了,權力自然會到自己手里,因為溫執沒得選擇。 溫郁知道過早讓林羨清卷進他的家事里并不是什么理智之舉,他忍了這么久,林羨清一句“算了,沒意思”,就讓他的理智全線崩塌。 出租車開到溫家別墅門口,溫郁從車里下來,別墅樓下的大門自動朝兩邊挪開,溫郁兩手揣在兜里,霎時間以為時光回到了五年前,他第一次回來求溫執的時候。 在他上任的這段時間里,他威逼利誘了很多人,董事會里目前也不盡是擁護溫執的股東,他需要讓自己的權力也慢慢滲透,不奪走溫執的掌權的話,他永遠都要困在這里,飛不出去。 但是所有事情都沒落地,股份也沒拿到,溫郁暫且還要屈服,他現在扳不倒溫執,這是無可厚非的事實。 大門開合,溫郁拉開家里的門,溫執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看電視,居然是藝術品鑒,講著古今中外的名畫鑒賞。 在溫執前面的桌子上,是被砸碎的收聽器,碎片散落一地,溫執的手在滲血。 他靠在沙發上,一只胳膊搭在沙發靠背上,金絲眼鏡反射著電視上的光線。 溫執聲音厚沉:“我以為你不回來了?!?/br> 溫郁默不作聲地換鞋,他把聲音盡量放輕,好像云淡風輕的:“竊聽器沒夾緊,掉下來摔壞了而已。” 他關上門,“你可以再給我一個新的?!?/br> 溫執踢了踢桌子上的收聽器,機器“哐當”一聲砸在地面上,變得更加稀碎。 “你想說又是意外嗎?溫郁,你怎么那么多意外?” “之前你去俄羅斯出差,一到晚上就沒聲了,你告訴我是太遠了信號不好。現在是煩得徹底砸了是嗎?” 他頭也不回,滲血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在腿上敲著,“你有什么不能讓我知道的?我在給你戴上竊聽器的時候就告訴過你吧,我說爸爸是為了你好,怕你遇到危險而我來不及知道。我們溫家世代都這樣,我也是到了三十二歲,你奶奶去世,我才摘下來的,都是這么過來的?!?/br> “你是溫家的孩子,又憑什么搞特殊?” 溫郁站在大門口,他低著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只是清清淡淡地說了個“對不起。” 溫執冷笑一聲,他雖然人至中年,但是背脊一直挺得很直,不像大部分中年人變得腰彎背駝的。 別墅里只開著客廳的一盞燈,溫執懶得看他,抬步走上樓梯,輕飄飄說了句:“竊聽器換新,以后沒有外出時間了,我會讓蔡叔每天接送你?!?/br> 他停了一下步子,意味不明地說:“我們都要好好待在家里,只有家里才安全?!?/br> 溫郁不理他,等到男人上樓進了臥室以后,溫郁才慢吞吞脫下外套,卻沒直接回房間。 別墅很大,但是并不是只給溫執一家三口住的,為了方便,溫執給家里一些請來做事的人都置辦了房間,包吃住。 蔡叔管著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他從溫執小的時候就一直照看他,溫執很信賴他。 溫郁走到蔡叔房間門口,輕輕敲了門,門被拉開,他跟蔡叔說:“還有飯菜嗎?我有點餓?!?/br> 這事兒本不該歸蔡叔管,吃飯之類的事一直是家里的阿姨cao辦,蔡叔剛想回一句,就看見溫執食指抵在唇上,無聲地做了個“噓”的手勢。 溫執疑心重,家里搞不好還有別的監控收音設備,溫郁不敢冒險,蔡叔了解他的意思,說:“你找不到張阿姨的房間吧,我帶你去。”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間,蔡叔關了屋子里的燈,溫郁在他掌心寫了一個“媽”字,蔡叔渾身僵了一下。 關燈以后視線昏暗,蔡叔遲遲沒有動作,溫郁又寫“想”。 他知道蔡叔心腸一直很軟,表面事事都聽溫執的,實際上也會偷偷放水,小時候給溫郁行過不少方便。 猶豫再三后,蔡叔還是從兜里掏出鑰匙塞進溫郁的手心,他突然轉頭說:“這個點兒了張阿姨早就睡著了吧,要不今晚忍一下,明天早上五點阿姨才醒吧?!?/br> 溫郁點點頭,說“好”。 他知道蔡叔是提醒他明早五點要把鑰匙還回去。 溫郁回了自己房間,劉婧婧的房間在頂樓,他等到凌晨才敢出去。 鑰匙轉開房間的門,發出輕微的“咔噠”聲。 他單手抓著門把手,停了一會兒才輕輕推開門。 屋子很大很大,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油畫,有的猙獰有的唯美,劉婧婧沒睡,巨大的落地窗前,女人安靜地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張草稿,看上去像是一只鳥。 窗戶大大開著,夜風毫無顧忌地鉆進來,劉婧婧還是穿著一身白色紗裙,上面沾了各種各樣的顏料。 溫郁轉頭把門關上,他遲遲不說話,女人扔了畫筆,她很輕地說:“他沒在這個房間裝東西。” 像是好久沒說話了,劉婧婧的聲音發啞得厲害。 溫郁對于她的記憶已經很淡了,他不記得她有接過自己上下學,不記得一家人有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過東西。 好像自從溫郁有記憶以來,她就被困在這個房間,永無止境地畫畫。 劉婧婧拿手指在畫布上抹了一下,留下一串鮮艷的紅,她聲音沒什么情緒:“這么多年沒見你來找過我,現在是有事嗎?” 溫郁把鑰匙揣回兜里,低聲說“抱歉”。 半夜的月亮最亮了,風撩動紗簾,劉婧婧垂眸看著一地月光,她臉色很素,眼角有褶皺也絲毫不影響她靜美的氣質,像是一朵被豢養在溫室的白薔薇。 “我希望,您能把您手上的股份借給我,等事情結束了我再還給您。” 因為沒什么母子情分,溫郁說話都用了敬稱,生疏得過分。 他安靜地站在原地,聽見劉婧婧問著:“你也想要逃出這里嗎?為什么?” “因為我有了愛的人,我想去她身邊?!彼f。 落地窗前,女人輕微抬眼,她視線掃過黑夜里未歸的鳥雀,面前是一張只打了稿的瘦鳥,劉婧婧低吟著:“是么?” 她從一邊抽出一張畫紙,直接用蘸了顏料的筆寫字,寫完后,她終于站起來,轉身走向溫郁,抬頭看了看他。 “我記得,我給你起的名字是溫郁?” 溫郁接過她遞來的紙,輕微頷首,“嗯?!?/br> ——“溫郁,mama希望,” ——“你可以飛出去。” 在她腳邊展開的雜志上,是十幾年前對一位女畫家的采訪,那時她畫的一朵白薔薇被一位富豪以高價買得,也讓她小有名氣。 雜志上登著一個大標題—— “我們是藝術家,在靈魂上畫油畫?!?/br> 那是劉婧婧曾經的人生。 作者有話說: 我挺喜歡溫執和劉婧婧這一對的,很唯美呀,以后再細細道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