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算法則 第9節
林羨清訕訕地縮回腦袋,把頭埋得很低,兩只手撥來撥去,但是算了幾個題后沒一個對的。 她低著頭,不敢跟溫郁對視。 溫郁的語氣還算平和:“學不進?” 林羨清小心翼翼地抬眼瞄了一下他,溫郁手邊還擱著半杯咖啡,他一只胳膊撐在桌面上,單手支著下頜,姿勢很懶散,表情很淡,看不出什么。 見他好像沒有發脾氣的跡象,林羨清就大著膽子點了幾下頭,聲音細若蚊嚀:“要不我們先玩一下下,等我不感興趣了就不會被分散注意力了。” 溫郁看著她,漂亮的眼睛很輕地瞇了一下,聲音染著笑:“想出去玩就直說。” 林羨清很識時務,從善如流地飛快說:“我想出去玩。” 他開始收東西,低著頭,“那我回去了,下次你有空再叫我。” 林羨清可憐巴巴,“別啊。” 咖啡館里流淌著緩慢的古典純音樂,醇厚的咖啡味直沖鼻尖,林羨清伸手去夠他的袖子,想留住他,神色有些別扭,“我一個人玩多沒意思啊。” 她把溫郁的袖子攥得發皺,溫郁低眸看了一眼,嗓音有些含糊:“玩什么?” 林羨清松了手,扒在玻璃上指著對街的電玩城:“你會打電玩嗎?” 溫郁皺著眉繃了下唇角,“不會。” 想來也知道,像溫郁這樣連手機都不用的老干部,應該也不太懂這些。 她眼睛很亮,立馬開始收拾東西,得意洋洋地說:“沒關系,我教你。” 這種情節發展逐漸變得奇怪,明明說好是溫郁來教她珠算的,怎么扭曲成她教溫郁打電玩了? 更可惡的是,這人一開始啥也不會,后來上手后cao作得愈發熟練,林羨清的角色被他摁在地上打得起都起不來。 她松了搖桿,氣得不行:“不玩了。” 她一松手,溫郁也立馬放棄cao作,屏幕上一個滿血肌rou男和一個只剩血皮的蘿莉美少女兩相對峙。 溫郁勸她:“你這個角色選得不行,技能傷害低。” 林羨清一向顏值主義,只玩好看的女角色,但一般這樣的角色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類型,于是她大放厥詞:“那我們交換,你玩美少女我玩肌rou男。” “不。”溫郁直接拒絕。 她又提議:“那我們都玩美少女。” 溫郁作勢起身要走,“我回去了。” 林羨清強行摁住他,就差成為他身上一個甩不掉的掛件了,她不甘心:“好不容易來一次我不能什么都沒得到就走吧。” 溫郁一言難盡地低頭望著她,輕嘆著:“那你想得到什么?” 那一刻她只是想給溫郁出個難題,于是就指著娃娃機兌獎臺上那個美少女的人物模型說:“那個那個。” 模型下面貼了張紙,用記號筆標著要用美少女的角色打贏一百場游戲才能兌換,而且必須是跟100個不同的賬號打。 所以,還是要用美少女打游戲? 溫郁撂起包,“走了。” 林羨清拉不住他,只能不情不愿地跟在他后面,抬眼間突然看到自己以前的高中同學,估計也想來湊商業街的熱鬧。 那幾個人跟林羨清的關系不好,高中時因為林羨清的學習成績挺差的,經常是班級墊底成員,再加上開家長會什么的一直是爺爺去,難免落人口舌,冷嘲熱諷的東西聽了不少。 其實無論在學校和社會,好像都有各自不成體統的鄙視鏈,聰明的瞧不上蠢笨的,有錢人瞧不上沒錢的窮鬼。 而林羨清恰恰占了兩條鏈的底層,基本上誰都能說她兩句,后來一直到高三她咬著筆頭把成績沖上去后,這種現象也沒改善,因為固有印象已經形成了。 那幾個人突然偏頭看向林羨清這邊,她一驚,直接低著頭往溫郁背后鉆,兩只手揪著溫郁的t恤。 溫郁默了一瞬,又問:“怎么?” 街上車水馬龍,林羨清的頭低得不能再低,她小聲說了句什么,但是太吵了,溫郁聽不清,只好耐心地等著,略略彎著腰方便她抓緊。 擁擠的人潮往前涌去,這邊靜了些,溫郁才開口:“我騙你的。” 林羨清觀察到那些人已經走了,才仰了頭跟他對話:“騙我什么?” 少年縱容地任她牽著衣角,輕瞥她一眼,“你不是不想我走?” “我騙你的,我不走。” 林羨清看著他,心啪嗒一下炸開,她指間還攥著他的衣服,隔著一層布料還能感覺到他身上的體溫。 “那就......別走。”她聽見自己說。 后來她有一刻想過松手,但手指還沒撒開,就聽見溫郁頭也不回地說:“抓緊,別走散了。” 林羨清默默用了點兒力,小雞仔似的跟在他后面。 她從前沒什么要好的朋友,所以很少有人約著一起出去玩,但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她看見書桌上擱的一大堆東西,突然有種滿足感。 雖然這種滿足感是用她空空如也的錢包換來的。 她給林老爺偷偷買了把新扇子和老花鏡,趁他出門下象棋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給他換了。 后來這事兒被林老爺發現后,林羨清只能裝傻,堅持說自己不知道:“什么?可能是隔壁家的貓給你叼走了又給你叼了個新的來吧,要不你問問隔壁李爺爺家有沒有?” 林老爺都被她氣無語了,“李老頭家根本不養貓!” 林羨清咽了下口水,“......是嗎?” 用腳指甲蓋都能想明白的事,林老爺最后也沒追問了,把兩個東西當寶貝似的又找了塊花布給它蓋上。 老屋子里的空調聲音很大,噴出來的冷氣甚至是有實體的,在燥熱的空氣里凝聚成一股股的白霧,這是第一個吹到空調的暑假,剛修好的老吊扇也沒了用武之地。 林羨清這幾天甚至直接吹感冒了,大早上起來就連打了好幾個噴嚏,腦袋跟灌了鉛一樣沉重得抬不起來。 早上洗漱的時候甚至一腦門撞在廁所的門上,額頭撞紅一片,更暈乎了。 大熱天的,她穿起了長袖,到培訓班的時候暈暈乎乎地抱著自己的書包呆楞著,然后又打出一個噴嚏。 溫郁從門口進來,彎著身子拍了下她的肩膀:“劉老師找你。” 林羨清很遲鈍地扭過脖子,聳了聳鼻子甕聲甕氣說了個:“哦。” 辦公室里冷氣的溫度開得很低,林羨清不自覺縮了縮肩膀,亦步亦趨地湊到劉老師跟前。 劉老師把一張表格推到她面前,抬了抬眼鏡告訴她:“我們班呢,準備跟市里幾個培訓班一起開個訓練營比賽。” 那張表格就是這次聯合比賽的報名表,林羨清只呆呆看著,劉老師繼續說:“你也知道,我們培訓班最能拿出手的就數你和溫郁,所以這次你倆都去,行不?” 她忍住一個噴嚏,說話的聲音有些啞:“溫郁呢?他同意了?” 提到這里,劉老師很狐疑地看向她,語氣帶著試探:“我還納悶呢,那小子聽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問你去不去。” 他轉了身子,抬頭看著林羨清,眼鏡后探究的視線擋都擋不住,“你倆還真是一個德行,關系很好?” “一般吧。”她回。 好像確實也沒有到很鐵的關系,畢竟才認識了大概半個月。 劉老師沒繼續八卦,反正這倆都是成年人了,他本來也管不著她們關系好不好、有多好。 他塞了兩張表給她,“給溫郁一張,你倆商量著填一填。” 林羨清接受了,捏著宣傳單和兩張表回了教室。 把表遞給溫郁的時候,少年歪著頭看她一眼,問:“你要去?” 林羨清很認真地指著宣傳單上的獎品欄,“第一名有一萬塊呢,不去白不去。” 溫郁輕點了幾下頭,很慢地說了個“哦”,然后也低頭填起表來。 這個比賽是幾家培訓班自發組織的,市里的幾家大培訓班占了鰲頭,當時他們打著“珠算能幫助孩子開發大腦”的噱頭吸引了不少家長,收了一大波學生,再加上市中心的人多以白領階層為主,在教育上都很卷,根本不缺報班的錢,所以那幾家大培訓班的裝備都很完善。 林羨清她們是乘著珠算班里唯一一輛大巴來的,車身有不少剮蹭的痕跡,為了鼓勵他們,車身甚至用顏色鮮艷的噴漆挨個把他們的名字噴了上去,溫郁的最大,擺在正中間。 這天的太陽一如既往地毒,因為所有人都要在集合營的大廣場集合,林羨清只能迎著日光站著,用手擋在眉前遮太陽。 她看著好幾輛嶄新的大巴從大門口駛進來,噴出來的車尾氣好像都跟別的車不太一樣。 從那樣的車上下來的人一個個也臭屁得不行,下車的時候腦袋恨不得翹到天上去。 最后來的一輛車最氣派,雙層設計,款式好像是最新版的,速度很慢地從大門進來,第一個下來的是個頭發留得有點長的男生,看起來跟林羨清他們差不多大,背著個雙肩包下來。 那人視線巡視一圈,最后停在她們這邊,林羨清也分不清楚他到底在看誰,只是看他很禮貌地笑了下。 下一刻,林羨清就看見那人抬著漫不經心的步子朝這邊走過來,他面上仍舊笑著,但給人的感覺并不能稱得上舒服。 他最后站定在溫郁面前,他個子比溫郁矮不少,要仰著頭才能跟溫郁對視,但這人好像并不太在意這種事,一邊伸出手一邊說:“師兄,很高興再相遇。” 第10章 珠算 ◎明明作弊的不是她。◎ 溫郁低著眸子,視線很輕地在他身上落了一瞬,說話的聲音一貫的了無情緒:“是么?我并不高興。” 男生仍舊笑得燦爛,只是笑意不達眼底,他輕低了頭,把手收回來往身上蹭了蹭,動作很優雅。 下一秒,他轉頭重新向林羨清伸了手,兩個眼睛彎起來,他自報家門:“我叫徐寒健,很高興認識你。” 林羨清這幾天重感冒,本就遲鈍的思維簡直像卡在一起的齒輪,根本轉不動。 她只是在原地怔了一會兒,然后很慢地伸手握了一下,粗著聲音說:“你好。” 徐寒健溫和地松手,然后突然嘆了口氣,用一種很遺憾的口吻說:“師兄,你不該淪落至此的,現在居然到了這樣的珠算班里,不覺得憋屈嗎?” 溫郁從始至終只是冷著眸子睨著他,“你用不著擔心我。” “我怎么樣都與你無關。” 徐寒健突然變臉,撇開眼睛冷嗤一聲,他轉身往前走了幾步,輕飄飄留下一句:“喪家之犬罷了。” 聲音不大不小,他們卻聽得足夠清晰。 林羨清說話帶著鼻音:“他是你以前的朋友?性格好討厭。” 溫郁:“不是朋友,只是之前恰好在一個班里。” 林羨清“哦”了一聲,又打了個噴嚏。 集合營的氛圍很奇怪,努力的人能一直熬到大半夜,大堂里都是啪嗒啪嗒的敲算盤的聲音;也有很散漫的公子哥,自認為自己天下第一,成天去空地上打球,然后回來倒頭就睡,他們班的老師也是對這種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